第107章 疼痛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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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漪离开后的第七天,苏黎世迎来了今年第一场冬雪。雪花在深夜里悄无声息地飘落,覆盖了整座城市的喧嚣与伤痕。医院病房里,陆延舟在疼痛中辗转难眠。他盯着窗外缓慢飘落的雪花,想起了很多年前和苏念的初遇——那也是个下雪天,她撑着伞站在图书馆门口,头发上沾着细碎的雪花,笑容干净得像从未被污染过的雪原。
记忆是种残忍的东西。在你最脆弱的时候,它会把那些最美好、最遥远的片段翻出来,摆在眼前,让你清楚地知道:那些都回不去了。
陆延舟的手按在腹部,那里的疼痛正在升级。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铁丝在腹腔里搅动,缠绕着他的内脏,一点点勒紧。止痛泵的剂量已经调到最大,但效果越来越弱。癌细胞像疯长的藤蔓,在他体内肆意蔓延,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新的痛楚。
他咬紧牙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床头柜上的时钟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
隔壁传来轻微的响动,是苏念带着苏忘睡在陪护间。自从林清漪来过之后,苏念没有再来过他的病房,只是每天带着苏忘在固定的时间来,坐二十分钟,然后离开。她不看他,不和他说话,像对待一个陌生人。
但今晚,苏忘坚持要留在医院过夜。小姑娘说怕爸爸晚上疼,她要陪着。
陆延舟听见隔壁传来苏忘均匀的呼吸声,心里涌起一阵尖锐的痛——不是生理上的,是更深层的,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撕裂的痛。
他不能让女儿听见他痛苦的声音。
所以当新一轮的剧痛如潮水般涌来时,陆延舟做的第一件事是抓过枕头,狠狠咬在嘴里。他的身体在病床上蜷缩成一团,肌肉痉挛,青筋暴起,但他死死咬着枕头,不让任何声音漏出来。
汗水浸透了病号服,在身下洇出一片深色的水渍。他的牙齿深深陷进枕头里,牙龈开始出血,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但他不在乎,他只是死死地、死死地咬着,像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浮木。
疼痛没有因为他的忍耐而减轻,反而变本加厉。腹腔深处传来一种撕裂感,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内部被硬生生扯开。陆延舟的眼睛瞪得很大,眼球上布满血丝,视线开始模糊。
他想起了林清漪最后的话。
“你看着她的时候,眼里有光。”
是啊,有光。
可是那光太微弱,被太多东西遮蔽了。他的骄傲,他的偏见,他母亲的操控,林清漪的阴谋……还有他自己那该死的、愚不可及的固执。
现在光要熄灭了。
连同他的生命一起。
陆延舟的手摸索着伸向呼叫铃,但就在指尖即将触到按钮时,他突然停下了。隔壁传来苏忘翻身的声音,小姑娘在睡梦中呢喃了一句什么,听不清,但语气是安稳的。
他不能按铃。
护士来了会打针,会处理,但动静会吵醒孩子。苏忘好不容易睡着,她明天还要去幼儿园。
陆延舟的手缓缓收回,重新握成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像火焰般在他体内燃烧,他觉得自己快要被烧成灰烬了,但他依然死死咬着枕头,一动不动。
时间在剧痛中被无限拉长。
每一秒都像一辈子那么漫长。
时钟指向凌晨三点零九分时,陆延舟终于忍不住了。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溢出,像受伤野兽的悲鸣。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但在寂静的深夜里,依然清晰得像一把刀子。
隔壁的呼吸声停了。
陆延舟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几秒钟后,呼吸声重新响起,苏念似乎翻了个身,又睡了。
他松了半口气,剩下半口气卡在喉咙里,因为他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正从嘴角溢出。
不是汗水。
是血。
他松开咬着的枕头,低头看见枕头上已经染红了一片。胃里的血顺着食道涌上来,堵在喉咙里,让他呼吸困难。他想咳嗽,想吐,但不敢发出声音,只能硬生生地咽回去。
血腥味浓得让人作呕。
陆延舟靠在床头,大口大口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腹腔里那个正在溃烂的肿瘤。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出现重影。病房的墙壁在晃动,天花板上的灯变成了两个、三个。
肝性脑病又要发作了。
他努力睁大眼睛,想保持清醒。可疼痛和失血的双重打击下,意识像握不住的流沙,一点点从指缝间溜走。
朦胧中,他看见病房门被推开了。
一个人影站在门口,逆着走廊的光,轮廓模糊不清。陆延舟努力聚焦视线,却看不清是谁。是护士?是温言?还是……
“念念?”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
人影走近了。
不是苏念。
是温言。他穿着白大褂,脸色凝重,手里拿着血压计和听诊器。
“陆先生,你的生命体征监测仪报警了。”温言快步走到床边,迅速检查他的状况,“你在出血,需要立刻处理。”
“不……”陆延舟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别……别吵醒孩子……”
温言的手顿住了。他低头看着陆延舟,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如今却为了不吵醒女儿而硬生生咬破嘴唇咽下血的男人,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
“你会死的。”温言的声音很轻。
“那就……死吧。”陆延舟松开手,整个人瘫在枕头上,“反正……迟早的事……”
温言沉默了几秒,然后转身走出病房。陆延舟以为他要去叫抢救团队,可温言只是轻轻带上门,然后走向隔壁的陪护间。
他敲了敲门。
几秒钟后,门开了。苏念穿着睡衣,头发有些凌乱,眼睛里带着刚被惊醒的茫然。
“温言?怎么了?”
“陆延舟在大出血。”温言的声音平静,但每个字都像重锤,“但他不肯让我处理,怕吵醒苏忘。”
苏念的表情僵住了。
“他现在意识已经不太清醒,肝性脑病早期症状又出现了。”温言继续说,“如果不及时止血,可能撑不到天亮。”
苏念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她的目光穿过走廊,落在陆延舟病房紧闭的门上。那扇门背后,一个男人正在流血,正在疼痛,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他不想吵醒他们的女儿。
“我去看看。”她最终说。
---
病房门被推开时,陆延舟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他躺在血泊里——枕头上、床单上、他自己的病号服上,到处都是暗红色的血迹。他的嘴唇被咬破了,嘴角还挂着血丝。眼睛半睁着,瞳孔涣散,显然已经失去了对焦的能力。
但当他听见脚步声,还是努力转过头,看向门口。
“念念?”他又问了一遍,声音轻得像叹息。
苏念走到床边,看着眼前这触目惊心的一幕。血腥味扑面而来,浓烈得让她几乎要呕吐。但她没有退后,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是我。”她说。
陆延舟笑了。那笑容很微弱,几乎看不见,但苏念看见了。
“你来了……”他喃喃道,“真好……我还以为……是梦……”
“不是梦。”苏念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你在大出血,需要治疗。”
“不……”陆延舟摇头,动作很慢,像慢放的镜头,“宝宝……在睡觉……别吵她……”
苏念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紧了。她看着这个濒死的男人,看着这个曾经对她冷漠无情、如今却为了女儿连命都可以不要的男人,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恨了这么多年,怨了这么多年。
可当她看见他现在这个样子,那些恨和怨突然变得很苍白,很无力。
“陆延舟,”她开口,声音有些发颤,“你听着。如果你现在死了,苏忘明天醒来问爸爸去哪了,我要怎么回答?告诉她爸爸因为怕吵醒她,所以选择流血到死吗?”
陆延舟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她才三岁。”苏念继续说,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她不懂什么是牺牲,什么是伟大。她只知道,爸爸答应过要陪她过生日,要看着她长大。你不能……不能这样对她。”
陆延舟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混进脸颊上的血迹里。
苏念转身,对站在门口的温言说:“叫护士吧。该做什么做什么。”
温言点点头,按下了呼叫铃。
几分钟后,抢救团队冲进病房。护士迅速建立新的静脉通道,医生开始注射止血药和升压药。病房里变得嘈杂起来,仪器发出各种声响,人们的脚步声,低语声,指令声。
陆延舟在混乱中微微偏过头,看向陪护间的方向。
那里很安静,苏忘应该还在熟睡。
他闭上眼睛,终于允许自己松开一直紧绷的神经。
然后,剧痛排山倒海般涌来。
这一次,他不再忍耐了。因为已经没有忍耐的必要。他张开嘴,发出一声压抑了太久的、痛苦到极致的呻吟。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深夜里,清晰得像一道裂痕。
苏念站在病房角落,看着医生护士围着陆延舟忙碌。她看见他痛苦地蜷缩起身体,看见他的手指死死抓着床栏,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看见他额头上滚落豆大的汗珠,看见他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变形。
然后她看见,在医生注射了强效止痛药后,陆延舟终于稍微放松了一些。他的手指松开了床栏,无力地垂在床边。眼睛半睁着,目光涣散,像是在看她,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
“念念……”他喃喃道,“冷……”
苏念的身体僵了一下。
她想起很多年前,她发烧到三十九度,他出差回来,看见她蜷缩在床上,也只是皱了皱眉,说“多喝热水”。然后他就去书房处理工作了,留她一个人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现在他说冷。
苏念盯着他看了很久,然后迈开脚步,走到床边。她绕过忙碌的医护人员,绕过各种医疗设备,走到他身边。
然后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垂在床边的那只手。
陆延舟的手很冰,冰得不像活人的手。上面布满针孔和淤青,瘦得几乎只剩骨头。苏念握着他的手,感觉到他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还冷吗?”她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陆延舟缓缓转过头,看向她。他的眼神依然涣散,但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努力聚焦。他看着她,看了很久,突然笑了。
“念念……”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梦呓,“是你吗?还是……我又做梦了?”
苏念没有回答。她只是握着他的手,感受着那冰冷的温度,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
陆延舟的眼睛慢慢闭上,又挣扎着睁开。他盯着她,眼神里有种近乎痴迷的温柔:“如果是梦……那这个梦真好……我可以……一直梦下去……”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了。
止痛药开始起效,他缓缓沉入昏睡。但即使在睡着的那一刻,他的手依然轻轻回握着她,像是怕她离开。
苏念站在那里,握着他的手,一动不动。
病房里的抢救还在继续,但已经进入了稳定期。医生护士开始收拾器械,低声交流着病情。温言走过来,看了看监护仪上的数据,对苏念说:“暂时稳定了,但出血还没有完全止住。今晚需要密切观察。”
苏念点点头,目光依然落在陆延舟脸上。
“你去休息吧。”温言说,“我在这里守着。”
苏念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抽回手。陆延舟在睡梦中皱了皱眉,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像是在寻找什么。
“我就在隔壁。”她对温言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有事叫我。”
她转身离开病房,轻轻带上门。走廊里很安静,只有远处护士站传来低低的谈话声。她走到陪护间门口,推开门,看见苏忘还在熟睡,小脸红扑扑的,怀里紧紧抱着那只毛绒兔子。
苏念走到床边,轻轻坐下。她看着女儿安详的睡颜,又想起刚才陆延舟痛苦的样子,突然感到一阵彻骨的疲惫。
恨了这么多年,终于快要结束了。
可为什么,她没有感到解脱,反而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雪花在路灯的光晕里飞舞,像无数破碎的梦。
苏念靠在床头,闭上眼睛。
但就在她即将睡着时,隔壁病房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摔在地上。
然后是温言急促的呼喊:“陆先生!陆延舟!”
苏念猛地睁开眼睛。
她冲进病房时,看见的是这样一幕——
陆延舟摔在地上,病号服被血浸透。他蜷缩着,身体剧烈抽搐,嘴角不断溢出暗红色的血液。但最让苏念心脏停跳的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睁得很大,瞳孔涣散,里面却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清醒。
温言试图扶他起来,但陆延舟突然伸出手,死死抓住苏念的脚踝。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掐进她的皮肉里。
然后他抬起头,用那种涣散又清醒的眼神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念念……快走……离开这里……离开瑞士……永远……永远别回来……”
说完这句话,他整个人瘫软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而苏念站在原地,感觉脚踝上被他抓过的地方,像被烙铁烫过一样灼热。
她突然意识到——
陆延舟刚才的清醒,不是回光返照。
是肝性脑病带来的谵妄。
而在那种谵妄里,他唯一记得的、唯一想说的,竟然是让她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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