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秘密警察》封面拍摄

　　从《秘密警察》专辑开始，随着潘小姐的离开，beyond的形象设计工作出现了真空压力给到乐瑶。乐队成员，尤其是年轻有冲劲的家强，开始更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在一次筹备会议上，家强颇为兴奋地提出，他认识一些有想法的朋友，可以尝试为乐队设计新的演出形象和服装。

　　Leslie见家强主动请缨，也乐得将这部分工作交给他去联络和安排，希望能激发出乐队自身更多的创意与主动性。不过，在放手的同时，Leslie也清晰地阐述了自己对这张专辑封面的核心构思。

　　“呢张新唱片，我哋会做一个双封套设计。” Leslie在band房里，对着围坐的四人比划着，“要两面一齐打开，先可以完全见到你哋四个人。背景会系全黑色，灯光会从右边打到你哋面上。我要嘅系一种神秘、有暗影嘅效果，同平时嗰啲清清楚楚、光光亮亮嘅影法完全唔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试图让他们理解这背后的意图：“我咁构思嘅用意，系要突出唱片个名——『秘密警察』。喺一般人心里边，秘密警察嘅真面目系难以触摸嘅，好似来自另一个世界。而且，我觉得有部分歌迷，对你哋啱啱变返四个人嘅beyond，可能会有新嘅、或者唔同嘅期望。所以我希望个封面可以做到，令乐迷冇办法单凭个样，就估到你哋今次音乐嘅方向。”

　　为了达到这个近乎“概念化”的拍摄效果，Leslie特别向负责联络的家强强调了服装要求：“嗱！个封面嘅idea就系咁。你哋啲衫，一定要系黑色。可以有 texture（纹理），但系唔需要好夸张、好『摇滚』嘅那种设计。我要嘅系有 style（风格）、成熟嘅 look（造型）。” 他认为，只有这种内敛、强调质感与轮廓的深色服装，才能与光影结合，营造出他想要的悬疑与深度。这不仅是拍摄需求，在Leslie看来，也是时候改变beyond以往略带青涩或单一摇滚味的形象，向公众传递一种“开始有队大band感觉”的成熟与大气，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更具“高级感”和内涵。

　　对于这个要求，当时大家都点头表示赞同。Leslie也觉得，这种偏向基础色和剪裁要求的服装设计，应该不存在太大的难度。他相信，如果家强的朋友在设计过程中遇到问题，家强自然会来沟通。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Leslie和乐瑶，直到拍摄前几天，才第一次看到最终制作完成的服装。

　　当那套衣服展现在眼前时，Leslie感到一阵错愕，乃至多年后都难以找到合适的词语去形容——那并非要求的黑色，而是一套用麻质布料裁剪的、近乎奶白色或浅米色的服装。整体感觉松散、休闲，甚至带着点文艺或田园气息，与他要求的“神秘”、“成熟”、“黑色背景下的强烈光影对比”简直南辕北辙，格格不入。

　　“有冇搞错呀！” Leslie的火气一下子蹿了上来，声音也提高了，“整套咁嘅嘢返嚟？咁嘅色！我早喺开会嘅时候已经同你哋讲得好清楚架啦！要黑色！要配合个主题同灯光效果！”

　　面对经理人的震怒，beyond四人——包括负责联络的家强——都没人敢吭半句声，房间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木已成舟，时间紧迫，已来不及重新设计制作。

　　摄影当天，Leslie和乐瑶怀着郁闷的心情，提前到了摄影师Francis Ng（吴先生）的影楼。他们主要是想与Francis做最后沟通，让他尽可能在不利条件下做好准备。

　　当beyond四人换上那套浅色麻质服装，做好造型出现在影棚时，经验丰富的Francis一眼就看出了严重问题。他悄悄走到Leslie身边，压低声音问：“Leslie呀，呢套衫……拍出嚟同你想要嘅效果，真系会差好远?。佢哋会唔会有第二套衫架？”

　　心情本就欠佳的Leslie，只能无奈地摇头：“冇呀！得一套喳。”

　　Francis皱了皱眉，继续提议：“咁点呀？驶唔驶改过第二个方式拍？或者调下个构思？”

　　Lesnie望着灯光下那套与“秘密警察”概念完全脱节的浅色服装，沉默了片刻。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但拍摄日程不能耽误。他叹了口气，对Francis说：“我都唔知可以点。个大碟名就叫做『秘密警察』……一早已经讲清楚架啦。依家咁样，唔通叫佢哋『依起棚牙』（龇牙咧嘴）笑住咁影咩？”

　　他拍了拍Francis的肩膀，语气带着妥协与拜托：“照影啦，Francis。你尽量用啲灯光就一就，个 mood（氛围）尽量搞得 cool（冷峻）啲啦，睇下可唔可以补救少少。”

　　因为服装与初衷严重背离，当天的封面拍摄进行得很快，气氛也有些压抑。Francis虽然感到棘手，但依然秉持专业精神。在完成规定的封面拍摄后，他主动提议并指挥beyond多拍了一组照片。这组照片光线明亮，氛围轻松，试图捕捉他们更自然、更有活力的一面。这组“阳光味比较重”的照片，后来被用作《秘密警察》专辑内某一首单曲（如《四拍四》）的封面，算是意外收获，也稍稍弥补了当日的遗憾。

　　面对Leslie毫不掩饰的怒火和现场凝滞的低气压，穿着那套格格不入的浅色麻质服装的beyond四人，神情都有些不自在，动作也略显僵硬。摄影师Francis虽然得到Leslie“照拍”的指示，但气氛的紧绷显然不利于捕捉任何理想的镜头。

　　乐瑶站在一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悄悄走到仍在生闷气、眉头紧锁的Leslie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说：“Leslie，不如你落去楼下咖啡室饮杯咖啡，透透气先？你企喺度，佢哚个个都好紧张，Francis都难做。呢度交俾我同Francis啦，我睇住。”

　　Leslie看了一眼绷紧的四个男孩和面露难色的Francis，又看了看乐瑶沉静的眼神，知道她说得有道理。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烦躁，点了点头：“……好，你睇住。有咩事call我。” 说完，又瞥了一眼那套让他恼火的衣服，摇摇头，转身离开了影棚。

　　Leslie一走，影棚里的空气似乎真的流通了一些。乐瑶转向Francis，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便主动走到beyond几人中间。

　　“好啦，大佬们，唔好咁硬绷绷啦。” 她的语气轻松，带着安抚的意味，“衫就系咁啦，冇得改。但我哋个样、个头发、企姿，可以执到最精神嘅！” 她开始手脚麻利地帮忙整理细节：帮阿paul把过于松垮的袖口卷起一道，露出精瘦的手腕；替世荣抚平肩膀上因紧张而起的布料褶皱；把家强那件麻质外套的领子翻好，调整到更利落的角度。

　　在整个过程中，乐瑶都紧抿着嘴唇，甚至时不时用牙齿轻轻咬住下唇内侧，强忍着那股想笑的冲动——这套衣服的颜色和质地，在严肃的影棚灯光下，配上他们要营造的“秘密警察”冷峻氛围，反差实在有点滑稽。尤其是看到他们几个努力想摆出酷样，却受限于这身“文艺休闲风”而显得有点别扭时，笑意就更难压制了。

　　最后，她站到家驹面前。家驹正试图按照摄影师要求，侧身对着主光源，眼神要看向远处，营造深邃感。乐瑶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外套的衣襟，又轻轻拨了拨他额前几缕被发胶固定得略显僵硬的头发，想让它们看起来更自然些。

　　就在她指尖掠过他下颌线附近，准备退开时，家驹大概因为她的靠近而稍稍分神，原本望向远方的视线收了回来，不经意地垂眸，正正对上了乐瑶抬起的目光。

　　四目相接。

　　乐瑶看到他眼中残留着刚才被Leslie训斥后的些许郁闷，但更多的是对她此刻靠近的专注，以及……一丝同样觉得眼下处境有点荒谬的无奈笑意。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睇下，搞成咁。”

　　就这一眼，乐瑶一直努力紧绷的“专业”表情瞬间破功。她像被戳中了笑穴，猛地低下头，整个人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起来。她赶紧抬起一只手捂住嘴，但稀稀拉拉、极力压抑却还是漏了出来的轻笑声，已经清晰地从她的指缝间钻了出来。“噗……嗤……唔……” 那笑声短促而细微，带着少女的清脆，在安静的影棚里格外明显。

　　家驹看着她低头捂嘴、肩膀一耸一耸的样子，原本那点郁闷也被冲散了，嘴角忍不住跟着上扬。他赶紧移开视线，重新看向摄影师要求的方向，但眼底那抹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旁边的阿paul、世荣和家强显然也听到了乐瑶的笑声，互相看了一眼，紧绷的肩膀也松懈下来，脸上露出了些许不好意思又觉得好玩的笑容。影棚里那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终于被这阵小小的、由意外对视引发的笑声，戳开了一个缺口，空气重新开始流动。

　　Francis见状，也松了一口气，趁机举起相机，捕捉他们神色稍缓的瞬间，并指挥道：“oK，保持呢个状态，好！家驹，眼神再坚定少少，唔好笑啦！”

　　乐瑶好不容易止住笑，脸还有点红。她清了清嗓子，退到摄影师身后，对家驹做了个“认真点”的口型，但眼角眉梢还残留着未散的笑意。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影棚的门被推开，Leslie 拎着一个塑料袋走了进来，脸上那层严霜似的怒气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认命般的平静，甚至还带着点无可奈何的妥协。塑料袋里透出冰凉的水汽，隐约可见几杯饮料。

　　“喂，饮啲嘢先啦。” 他声音平平的，但已没了之前的火气，将塑料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冻奶茶，走甜（不加糖）嘅都有。”

　　这小小的举动像是一个无声的休战信号。紧绷了一上午的beyond几人，眼睛顿时亮了，刚才那点强装的酷劲和别扭瞬间瓦解。

　　“哇！多谢Leslie哥！” 家强 第一个欢呼着蹦过去，从袋子里精准地拿出标着“少甜”的一杯，插上吸管就猛吸一大口，被冰得眯起眼，“嘶——好爽！热死我啦！”

　　世荣 也腼腆地走过去，拿了杯普通的，低声说：“唔该晒。”他喝得比较慢，但冰凉的液体显然让他放松了不少。

　　阿paul 一边拿奶茶，一边不忘调侃刚才的窘境：“唉，早知着得咁‘文艺’，带把木吉他过嚟扮下乡青年好过啦！”他模仿着弹唱民谣的夸张动作，惹得家强差点把奶茶喷出来。

　　家驹 走到桌边，先拿起了那杯“走甜”的，然后很自然地，将另一杯普通甜度的冻奶茶拿起来，转身递给了站在摄影师旁边、脸上笑意还未完全散去的乐瑶。

　　“饮啦。” 他声音不高，看着她。

　　乐瑶接过，指尖碰到冰凉的杯壁，也碰到他温热的手指，一触即分。她抬起眼，对他笑了笑，吸管戳破薄膜的声音清脆。“唔该。” 她喝了一口，甜甜的奶茶顺滑入喉，冲散了之前强忍笑意带来的口干，也让她眉眼更弯了些。

　　Leslie自己也拿了一杯，靠在桌边，看着瞬间又恢复嬉闹本性的几个大男孩，摇了摇头，终于也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算是轻松点的表情：“饮饱食醉（吃饱喝足）就精神啦？Francis，对唔住，搞到你要就住套衫来拍。”

　　Francis正检查着刚才拍的几张毛片，闻言摆摆手：“唔紧要，佢哋状态放松返就好拍啲。奶茶我都有一份？多谢先！”

　　影棚里顿时充满了吸奶茶的窸窣声、冰块碰撞的轻响，以及重新活络起来的交谈和低笑。浅色麻质衣服带来的尴尬，似乎暂时被冰爽的甜意和Leslie的“投降”所淡化。家强和阿paul甚至在讨论奶茶哪家强，世荣偶尔插一句嘴，气氛融洽。

　　家驹喝着那杯走甜的、略带苦涩的奶茶，目光不经意地再次掠过乐瑶。乐瑶正小口啜饮着，察觉到他的视线，也看过来，然后悄悄对他举了举手中的奶茶杯，眼睛俏皮地眨了一下，仿佛在说：“算啦，几好饮啊。”

　　家驹嘴角微勾，也几不可察地对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那套不如意的衣服还在身上，拍摄效果未知，但至少此刻，在这个飘着奶茶香气的空间里，团队之间那种共渡小难关后的松弛与默契，悄然回归。Leslie看着他们嬉嬉笑笑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为计划被打乱的郁闷，似乎也随着冰奶茶下肚，慢慢化开了。算了，硬照效果或许不如预期，但至少……他们还是他们。路还长，一次封面拍摄的偏差，或许也没那么致命。他仰头喝掉最后一口奶茶，冰凉的液体让他头脑也清醒了些。

　　“好！饮完未？饮完就继续！Francis，我哋抓紧时间。” Leslie拍了拍手，声音恢复了工作时的干练。

　　“得嘞！” “Ready！” 几人纷纷响应，将空杯扔进垃圾桶，重新走向灯光下。虽然衣服依旧，但每个人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放松后的专注，以及一种“无论如何，做咗先”的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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