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午夜迷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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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1月21日,午夜时分,铜锣湾一家戏院外聚集着与平日不同的观众。没有成群喧闹的年轻影迷,更多的是穿着皮衣、神色间带着些许疲态却眼神锐利的音乐圈人士、影评人,以及beyond最铁杆的那部分歌迷——他们知晓并期待乐队在电影配乐上的尝试。空气清冷,夜色浓稠,霓虹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流淌。Leslie、乐瑶,以及beyond四子,前后脚抵达。气氛仍有些微妙的僵硬,但比摩士公园那次露天演出前缓和了不少。至少,Leslie与家驹有了短暂的眼神接触,彼此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乐瑶走在稍靠后的位置,穿着一身得体的深色连衣裙,外罩大衣,安静地观察着。她能感觉到,家驹今晚的心情是不同的。那种紧绷感依然存在,但混合了一种隐约的、专注于作品即将面世的期待。他话不多,但眼神在戏院门口闪烁的“《黑色迷墙》午夜首映”灯牌上停留了片刻。
进入漆黑的放映厅,众人落座。电影开始,粗粝的影像和暴烈的叙事展开。当属于beyond的配乐第一次流淌出来时——是那首主题曲的慢版,带着空旷、迷幻甚至有些压抑的电子音效与吉他线条——乐瑶明显感觉到身旁家驹的身体微微坐直了。他几乎屏息凝神,目光紧锁银幕,但焦点似乎不在画面,而在倾听自己创造的声音如何与影像咬合、如何铺陈情绪。黑暗中,他的侧脸轮廓被银幕光影不断刷过,时而清晰,时而隐没。
整部电影的配乐,正如事后评价,受制于有限的预算和电影本身的类型框架,未能完全舒展,但其中贯穿的、属于家驹的音乐思维清晰可辨。那些冰冷的合成器节奏、突如其来的失真吉他咆哮、以及偶尔流露的、带着pink Floyd式太空感的旋律片段,构建出一个不同于流行曲“beyond”的、更实验也更个人化的声音世界。乐瑶尤其注意到一段仅有54秒的《第三街》快版,家驹那段短暂却惊艳的滑棒吉他演奏,像一道犀利的闪电划破沉闷的声景,让她身旁的Leslie都几不可察地动了下眉毛,或许是想起了早年那些更摇滚、更地下的beyond。
电影中段,beyond乐队成员以本色客串出场,在戏中戏里演奏。那几分钟里,放映厅内响起了一阵轻微的笑声和骚动,歌迷感到亲切。但家驹的目光始终更关注于背景里流淌的、属于他们的器乐部分。
电影结束,灯光亮起。主创人员上台进行简短的交流。当被问及配乐创作时,家驹接过话筒,语气平静但带着不容错认的认真:“这次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电影音乐同写歌好唔同,要服务个画面,要营造气氛,限制好多,但挑战都好大。我同世荣花咗好多时间喺录音室同电脑前…”他提及技术细节时,眼中有了光,那是谈到纯粹音乐时才会闪烁的光彩。乐瑶在台下看着,心中明了:这份工作,或许酬劳微薄,或许成品受限,但对家驹而言,实现“玩奏纯音乐”的愿望,探索电影配乐的领域,其意义远超过商业收益。这大概也是他即使在合约风波和公司压力下,依然全力投入的原因。
散场后,人群在戏院外渐渐散去。新艺宝的宣传经理Gary也在场,他走到Leslie和乐队成员这边,寒暄了几句,话题自然转到电影原声和派台歌上。Gary略带遗憾地说:“其实张原声大碟,公司觉得市场太窄,惊蚀本,所以都系唔出住啦。” Leslie 点了点头,他早知这个结果,当初建议发行也是尽经理人本分。然后Gary提起电台对歌名的意见:“商台果边,话『黑色迷墙』个名太似硬销电影,唔肯播。要改。”
家驹闻言,嘴角抿紧了一下,没说话。世荣和阿paul也露出几分无奈。这种因商业电台喜好而被迫修改创作细节的事情,他们并非第一次遇到,但每次都觉得像吞了只苍蝇。
Leslie 沉吟了一下,问:“佢哋有冇提议改成咩?”
Gary摇头:“冇,净系话唔得。”
这时,Leslie 脑中闪过歌词,几乎是下意识地提出了解决方案:“既然系咁,不如用第一段歌词最后一句『到午夜』个『午夜』,代替『黑色』,叫『午夜迷墙』。反正歌词里面都冇完整出现过呢四个字。”
Gary想了想,觉得可行:“呢个够中性,又同电影有啲关联。好,就咁话。”
家驹听着这个决定,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黯了黯。乐瑶站在他侧后方,看得清楚。那句“面对黑色迷墙”和“步向黑色迷墙”在旋律上的落点确实精准有力,强行改为“午夜”,虽只是一词之差,却少了一份直接的力度与画面的统一感。她心里泛起一丝同情,也印证了她之前的想法:这种创作上的妥协与“霸权”,确实是香港这个高度商业化娱乐生态下的独特产物。
回程路上,气氛沉默。坐在车里,家驹望着窗外飞逝的夜景,忽然低声对身边的乐瑶说:“嗰段slide…太短。如果有机会,我想做一张纯演奏嘅唱片,冇人声,冇限制,就系音乐。”
乐瑶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言,只是将手悄悄覆在他放在膝头的手背上,短暂地握了握。她知道,电影配乐的工作完成了,一个愿望得以浅尝,但更多的愿望、更大的舞台、以及更复杂的现实博弈,仍在前方。而今晚,在《黑色迷墙》的光影与音乐中,她看到了一个更深处、对音乐本身有无尽探索欲的黄家驹。这份纯粹,或许正是他能同时承受台前光芒与幕后重压的根源,也是让她无论如何都想站在他身边的原因之一。
Leslie 坐在前座,从后视镜里瞥见后排两人细微的互动,又想起电影里那些充满个人印记的配乐,心中对那份“鸡肋”合约的纠结,似乎又多了另一层复杂的考量。音乐上的家驹,确实值得更大的空间。但生意,终究是生意。他揉了揉眉心,将目光投向车窗外同样迷离的夜色。路还长。
踏入1989年,Kinns productions 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与去年底截然不同的、繁忙而充满可能性的气息。乐瑶明显感觉到肩上的担子重了。beyond 的日程随着名声增长愈发密集,演出、采访、电台录制、新歌筹备;同时,Leslie 与新艺宝合作推动的“浮世绘”乐队首张唱片进入实质筹备阶段,从概念讨论、选曲到联系乐手、预定录音室,琐碎而关键的工作接踵而至;再加上年前刚签下的、嗓音极具爆发力的新人袁凤瑛需要制定培训与亮相计划,乐瑶发现自己需要同时为三组风格迥异的艺人协调时间、处理需求、跟进进度。她就像一颗突然被投入高速运转齿轮系统的铆钉,必须精准地卡在每一个需要的节点上。
Leslie 显然也意识到了人手的捉襟见肘。他没有多言,很快便雇用了一位名叫卢国宏(Simon Lo)的年轻人作为他的助理,主要职责就是专门负责对接和处理 beyond 日益增多的演出相关事宜——订票、联络主办方、协调交通住宿、准备演出rundown(流程表)等等。Simon 的加入,像一道分水岭,将 beyond 的日常运营从乐瑶原本混合的工作中剥离出去一部分,也无形中在 Leslie 与 beyond 之间,设置了一个缓冲与专职沟通的渠道。
严格来说,进入89年,乐瑶与 beyond 成员,尤其是家驹,日常面对面的接触反而比去年底那种尴尬的“朝夕相对”时期减少了。大家都在各自的轨道上加速奔跑:beyond 埋头于新作品和更多的演出机会;乐瑶奔波于三组艺人之间和录音室、排练场;Leslie 则统筹全局,并积极开拓“浮世绘”这个新项目。物理距离的增加,加上 Simon 分担了大部分演出实务,那种因合约纠纷而导致的、面对面的紧绷感,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日常工作的洪流悄然冲淡、稀释。争吵与对峙需要能量,当所有人都被推着向前,疲于应对眼前一个接一个的具体任务时,那股对抗的力便自然松懈了。关系像退潮后略有磨损的礁石,沉默地留在原地,但尖锐的棱角似乎被流水磨平了些许,至少表面不再那么扎人。
2月25日,一个普通的冬末夜晚,却因为乐瑶的坚持和几张门票,成为了一个微妙的转折点。duran duran 在香港伊丽莎白体育馆的演出。乐瑶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张位置不错的票,几次三番,几乎是带着点恳求的意味对 Leslie 说:“一齐去睇下啦,好难得噶,当放松下。beyond 佢哋都去。” 她的理由充分,眼神清澈,让人难以拒绝。或许 Leslie 自己也感到那种长期僵持的疲惫,或许他也想找个台阶,最终,他点了头。
于是,出现了这样一幕:在伊馆喧嚣的人群中,Leslie、乐瑶,以及 beyond 四子,相隔不远地坐到了一起。起初,气氛仍有些许不自然,大家各自看着舞台,偶尔与身边人低声交谈,但范围仅限于各自的“小圈子”。Leslie 与家驹之间,隔着一两个座位和 Simon,没有直接交流。
然而,音乐是强大的溶解剂。随着 duran duran 一首首经典曲目响起,现场气氛不断升温,炫目的灯光、震耳的声浪、台下观众忘我的欢呼与舞动,构成一个具有吞噬性的能量场。到演唱会后半段,尤其是在播放那首节奏强劲的《Notorious》时,现场气氛达到沸点。周围的观众早已按捺不住,纷纷站到了自己的座椅上,随着节拍跳跃、挥舞手臂。
乐瑶最先跟着站起来,她回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家驹和 Leslie 的方向,笑着招手。家驹看了看身边同样蠢蠢欲动的阿paul和家强,嘴角终于露出一丝久违的、属于享受音乐本身的笑容,他利落地踩上了椅子。世荣也笑着跟上。
Leslie 犹豫了一下。他向来注重形象与规则。但此刻,环顾四周,几乎所有人都站在椅子上,沉浸在音乐制造的集体狂欢中。beyond 那几个仔的身影在不远处随着节奏跃动,那么鲜活,那么熟悉,仿佛褪去了近期所有商业算计的阴影,变回了最初他认识的那几个为音乐痴狂的年轻人。乐瑶期待地看着他。
终于,在又一波强劲的鼓点袭来时,Leslie 也站起身,踏上了那略窄的椅子面。起初动作有些拘谨,但很快,在周围排山倒海般的声浪和节奏裹挟下,他也开始随着音乐轻轻摆动身体。那一刻,舞台上的 duran duran,台下沸腾的香港观众,以及这片小小的、由 Kinns 成员组成的区域,都被同一种纯粹的音乐热情所连接。
没有交谈,没有刻意的和解。只有共同置身于炽热音浪中的同步心跳和肢体律动。家驹在跳跃的间隙,目光偶然与 Leslie 对上,两人都微微顿了一下,然后,家驹率先扬起一个更明朗些的笑容,朝舞台方向扬了扬下巴,仿佛在说:“几正!” Leslie 回以了一个极淡、但确实松动了嘴角的点头。
这确实不算什么惊天动地的特别片段。没有拥抱,没有道歉,没有关于合约的只言片语。但正是在这种脱离工作语境、回归纯粹乐迷身份的共同体验中,某种坚硬的东西融化了。站在摇晃的椅子上,随着国际乐队的节奏跳动,让他们暂时忘却了佣金百分比、唱片销量、电台霸权和彼此间的失望。音乐成了共通的、无需翻译的语言。
演唱会散场,随着人流走出伊馆,夜风拂面,带走躁热。大家三三两两地走着,讨论着刚才的演出,语气轻松。Simon 在安排车辆。Leslie 点了支烟,听着旁边阿paul和家强兴奋地比划着某个吉他 riff,家驹偶尔插一两句专业点评,世荣温和地笑着。
关系或许还没有恢复到从前毫无芥蒂的亲密,但那条因愤怒和失望而裂开的缝隙,确确实实,在这个被音乐灌满的夜晚,被一种更本质的东西——对音乐共同的爱与激情——悄悄地填补、粘合了一些。轨道依然漫长,未来依旧未知,但至少,车轮重新压上了枕木,在沉默中,朝着前方,缓缓地、坚定地,继续行进。乐瑶走在稍后一点,看着前方那几个重新能自然走在同一频率下的背影,冬夜的寒风似乎也不那么刺骨了。她知道,有些伤痕需要时间,但今晚,是一个美好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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