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伤疤、树根与被迫的环保大使

　　路上，沈无殇尝试再次联系系统。

　　脑海里的界面依旧有些不稳定，偶尔会闪过一丝杂乱的雪花，

　　但比昨晚那种近乎死机的状态好多了。

　　【系统，分析这块石板的材质和上面残留的能量。】她在心里下达指令。

　　【指令接收……正在扫描……】

　　【材质分析：黑曜石变种，含有微量未知惰性结晶……】

　　【能量残留分析：检测到高浓度暗影腐蚀性能量（影月教团特征），以及……极其微弱的、异种空间坐标波动残余……】

　　【警告：坐标波动残余与宿主灵魂波长存在0.3%模糊匹配度……】

　　空间坐标波动？

　　还跟她灵魂波长有模糊匹配？

　　沈无殇眉头皱了起来。

　　这石板难道还是个传送信标之类的玩意儿？

　　跟她有关？

　　【尝试解析坐标波动指向。】

　　她继续下令。

　　【解析失败……坐标数据严重残缺，受到强烈暗影能量污染干扰……需要更纯净样本或更高权限解密……】系统回复。

　　得，等于没说。

　　沈无殇有点烦躁地捏了捏眉心。

　　大约中午时分，他们抵达了岩爪说的那个废弃神殿。

　　神殿确实很小，掩映在一片茂密的古树之中，石头建筑爬满了藤蔓和青苔，大部分彩色玻璃窗都已经破碎，只剩下空洞的窗框。

　　门口象征生命与自然之神的小小雕像也残缺不全，长满了霉菌。

　　但整体结构还算稳固，里面空荡荡的，积了厚厚的灰尘，角落里有野兽粪便和枯骨，但至少能挡风遮雨。

　　众人简单清理出一块地方，生了堆小火（用干燥的苔藓和细枝，烟很小），围坐在一起。

　　沈无殇再次拿出那块石板，放在清理过的石质地面上。

　　晨曦（现在已经变成正午的阳光）透过破窗照在石板上，

　　那扭曲的滴血新月和下方几乎磨平的飞鸟衔环图案，在光线下似乎有了些微不同的质感。

　　“这东西……”

　　翎风蹲在旁边，看着石板上的图案，眉头紧锁，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类似的纹路……不是这个飞鸟，是这个弯月。”

　　“嗯？”沈无殇看向她。

　　“大概……三四年前？”翎风回忆着，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划着，

　　“那时候我还没被调到侦察队，还在王都附近的巡逻队里。”

　　“有一次，北边一个村庄报告说兽潮的规模不对，提前了，而且魔兽特别疯狂，像是被什么东西驱使着。”

　　“我们小队去调查，在村庄外围的森林里，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痕迹……地面有焦黑的法阵残留，周围的树木都枯萎了，树干上……就有类似的弯月符号，不过是刻上去的，还涂着一种黑红色的、像干涸血一样的东西。”

　　兽潮？规模不对？被驱使？

　　沈无殇心里一动。

　　星火城也面临兽潮威胁，而且之前从男爵那里查到的密信也提到影月教团在“引导浪潮（兽潮）”。

　　她一直以为那是为了清除“不洁之地”（比如星火城）的军事手段，但现在听翎风的描述，似乎还有别的目的？

　　“那些被影响的魔兽，有什么特别？”

　　沈无殇问。

　　“特别……”

　　翎风脸上露出嫌恶和一丝后怕，

　　“特别疯狂，不怕死，眼睛是红的，攻击性极强。而且……它们死后，尸体腐烂得特别快，会散发出一种很臭、很……亵渎的气息。”

　　“队里的老精灵说，那感觉不像是自然的兽潮，倒像是……灵魂被污染了，被强行抽取了什么。”

　　灵魂污染？抽取？

　　沈无殇突然想起，之前系统在发布“影月之蚀”任务时，提到影月教团的目的包括“收割恐惧与灵魂”。

　　难道……

　　“艾拉妮尔，”沈无殇突然开口，

　　不是对翎风，而是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通过某种连接询问远在旅店（希望他们安全撤离了）的精灵德鲁伊，

　　“如果自然之灵被污染，被强行抽取能量，会怎么样？”

　　她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脑，

　　但旁边的翼人们都屏住了呼吸，因为他们看到，沈无殇问出这句话后，

　　她面前空气中的光线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几片不知从哪儿飘来的、散发着微弱绿光的树叶虚影，轻轻落在了那块黑曜石板上。

　　紧接着，一个极其轻微、仿佛直接从心灵深处响起的、属于艾拉妮尔那清冷而疲惫的声音，在沈无殇脑海中浮现：

　　“大人……您察觉到了吗……”

　　“那不是简单的“污染”……那是“噬灵”。影月教团的那群渎神者，他们在系统性地、有预谋地……啃食这个世界的生命本源。”

　　艾拉妮尔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痛苦与愤怒，仿佛揭开了某个一直不愿触碰的伤疤。

　　“您还记得我脸上的伤疤吗？”

　　沈无殇当然记得。

　　艾拉妮尔左脸颊上那道无法完全愈合的、仿佛被最污秽的火焰灼烧过的扭曲疤痕，

　　在她那完美得近乎不真实的精灵容颜上，显得格外刺目。

　　“那不是在与魔兽战斗时留下的……”

　　艾拉妮尔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冰冷的恨意，

　　“那是五年前，在迷雾森林深处，我亲眼目睹了一场……“盛宴”。”

　　“他们——三个穿着绣有滴血新月黑袍的祭司——围着一棵古老的、孕育了森林之心的“母树”。他们在树下布置了邪恶的法阵，吟唱着亵渎的咒文。他们在“引导”一场小规模的兽潮，但不是为了驱赶或杀伤……是为了“收集”。”

　　“那些被黑暗力量影响、陷入疯狂和极度恐惧的魔兽，在冲过法阵范围的瞬间，它们的生命力，它们的灵魂碎片，它们临死前的绝望与痛苦……就像被无形的漩涡抽走，源源不断地注入那棵母树，然后……被那几个祭司通过法阵，不知道输送到了什么地方。”

　　“母树原本是那片森林自然之力的源泉，生机勃勃。但在那场“盛宴”中，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树皮变得漆黑皲裂，树叶纷纷掉落腐败，连周围的土地都失去了生机，变成一片死寂的灰白。它在痛苦地哀嚎，我能听到……自然之灵在哭泣。”

　　“我试图阻止他们，用自然之力干扰法阵……但其中一个祭司发现了我。他手中的骨杖射出了一道漆黑如墨、仿佛有无数怨魂缠绕的能量……那不是纯粹的攻击魔法，那是……“腐化之触”，专门污染生命与自然本源的力量。”

　　“”我躲开了要害，但那道能量擦过了我的脸……”艾拉妮尔的声音颤抖了一下，

　　“仅仅是擦过，留下的伤疤却用尽了所有生命魔法和草药都无法完全愈合。伤疤里残留的腐化力量，如同活物，一直在缓慢地侵蚀着我的生命力，也让我与那片被彻底污染、死去的森林产生了某种……可悲的连接。我能时刻感受到那片土地的死寂与痛苦。”

　　“自那以后，我才明白，为什么近些年来，大陆各地的兽潮变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狂暴，而许多森林、河流的自然之灵却在无声无息地衰弱、死去……这不是天灾，这是人祸！是影月教团那些疯子，在为了他们那不可告人的邪恶目的，系统性地、大规模地……收割着这个世界的生命与灵魂！用恐惧和痛苦作为祭品，污染着自然的根基！”

　　艾拉妮尔传递过来的信息，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沈无殇。

　　引导兽潮，不是为了军事目的，而是为了……收集灵魂和生命能量？

　　污染自然之灵？

　　这是何等疯狂、何等亵渎的行径！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影月教团对星火城这种“不洁之地”（多种族和平共存，在教团看来大概是违背“自然”秩序？或者妨碍了他们收割？）如此敌视，必欲除之而后快。

　　也解释了，为什么王国的某些贵族（比如银辉家族）会和他们勾结——

　　恐怕不仅仅是利益交换，那些贵族很可能也渴求着教团用这种邪恶手段获取的“力量”或“延寿”之类的玩意儿。

　　而自己家族的徽记，出现在这帮疯子的“收藏”或“目标”清单上……

　　沈无殇看着石板上那飞鸟衔环的图案，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

　　这背后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还要脏。

　　“艾拉妮尔，”她在心里问，

　　“你脸上的伤疤，现在感觉怎么样？”

　　“……很平静。”艾拉妮尔的声音似乎有些惊讶，

　　“在星火城，在您身边，在领地之心的范围内……那股腐化的侵蚀似乎被压制了，甚至……在非常缓慢地消退。虽然伤疤还在，但那种时刻啃噬的痛苦减轻了很多。”

　　【领地之心】能压制甚至净化这种腐化？

　　沈无殇若有所思。

　　是因为【领地之心】代表了“秩序”与“守护”的规则之力，天然克制这种混乱与亵渎的腐化吗？

　　“知道了。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她转而问道。

　　“苍狼大人已经带我们安全撤离了旅店，目前在城外的备用据点。凯兰迪尔在监视王都动向，暂时没有大规模搜捕我们的迹象，但城门盘查严格了许多。吱吱大师在研究那块碎布上的追踪法阵残留……大人，您那边？”

　　“我没事。捡了几个翼人。正在往回摸。”沈无殇言简意赅。

　　艾拉妮尔那边沉默了几秒，大概是在消化“捡了几个翼人”这个信息量略大的短句。

　　“……请务必小心。需要接应吗？”

　　“不用。保持隐蔽，等我消息。”

　　断开了与艾拉妮尔的连接，沈无殇看着眼前跳跃的小火苗，又看了看周围或坐或卧、正在抓紧时间休息恢复体力的翼人们。

　　翎风刚才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虽然听不到具体内容，但能感觉到沈无殇身上一闪而逝的、与自然沟通的奇异波动。

　　此刻，她正用那双锐利的眼睛看着沈无殇，等待指示。

　　“休息两个小时。”沈无殇下达命令，

　　“然后出发，绕路返回星火城。路上，翎风，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异常兽潮和教团活动的地点、时间，尽可能详细地告诉我。”

　　她需要信息，大量的信息，来拼凑出影月教团这场持续多年、遍布大陆的、疯狂“噬灵”计划的全貌。

　　以及，她的家族，

　　她那早已毁灭的过去，究竟在这疯狂的计划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是目标？是祭品？

　　还是……连她自己都未曾知晓的，某种“钥匙”？

　　麻烦。

　　真是层层嵌套、无限套娃的麻烦。

　　她靠在冰冷的石墙上，闭上眼睛。

　　但这一次，那死寂的心里，除了熟悉的烦躁和想死的冲动之外，似乎还多了一点别的什么。

　　一点冰冷的，名为“搞清楚然后全他妈宰了”的……杀意。

　　******

　　裂脊峡谷南边那个废弃神殿没法长待。

　　沈无殇很清楚，影月教团那帮鼻子比地精还灵的疯子迟早会摸过来。

　　休整了两小时，啃完了最后一点硬得能当凶器的行军饼，她带着新收编的翼人侦察队再次上路。

　　这次的目标明确：回星火城。

　　但不是直线莽回去——那跟举着“我在这儿快来打我”的牌子在王都门口蹦迪没啥区别。

　　得绕路，还得绕得够远、够偏、够让人想不到。

　　翎风对王都周边地形熟得跟自己翅膀似的，很快规划出一条贴着边境线、穿越数个荒芜丘陵和废弃矿区的迂回路线。

　　这条路线上没什么人烟，连盗匪都懒得光顾，就是环境恶劣了点，路程远了不止一倍。

　　沈无殇没意见。远点就远点，清净。

　　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去，把石板扔给吱吱和艾拉妮尔让他们头疼去，

　　然后自己找个安静角落继续研究系统漏洞和林叔那条跨世界通讯——

　　那玩意儿比眼前这堆破事还让她心绪不宁。

　　一行人昼伏夜出，靠着翼人们的空中警戒和沈无殇那不讲道理的危机直觉，

　　避开了几波可能是教团放出的搜索小队，有惊无险地在荒山野岭里钻了三天。

　　第三天傍晚，他们在一个早已废弃、井口都塌了一半的小型铁矿附近扎营。

　　岩爪带着两个翼人去附近找水源和能吃的野果，翎风在了望，

　　沈无殇靠在一块生锈的矿车残骸上，第N次研究那块黑曜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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