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系统的叛逆与被迫的“好运来”

　　异世界第九天的深夜。

　　“无殇领地”一片寂静。

　　月光透过窝棚的缝隙，洒在沈无殇冰冷的脸上。

　　她闭着眼，却没有睡。

　　脑海中，那个散发着微光的【特殊任务：记忆碎片·壹】依旧顽固地悬浮着，

　　像一颗卡在灵魂深处的毒牙，无声地释放着腐蚀性的疼痛。

　　【任务内容：回忆一件与“妹妹·沈唯一”有关的、真实的快乐小事。】

　　【任务奖励：未知。】

　　【失败惩罚：无。】

　　【时限：无。】

　　无惩罚，无时限。

　　这才是最恶毒的惩罚。

　　它不像《好运来》或者《霸道总裁爱上我》那样，用噪音污染来迫使她行动。

　　它只是在那里，沉默地、持续地存在着，像一个无声的拷问官，

　　逼着她自己去揭开那血淋淋的、被她用五年复仇和永恒冰封亲手埋葬的过去。

　　妹妹……

　　沈唯一……

　　快乐的小事？

　　她的大脑像被塞进了一个满是铁锈的保险箱，钥匙早已被她扔进了复仇的熔炉。

　　每一次试图靠近那个名为“快乐”的区域，带来的不是温暖的画面，而是尖锐的警报和弥漫开来的、带着血腥味的虚无。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意识深处传来的、冰层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烦。

　　比听到石锤和吱吱吵架还烦。

　　比吃到硬邦邦的面包果还烦。

　　这种源于内部的、无法用物理手段清除的麻烦，

　　让她第一次产生了某种……近乎暴戾的躁动。

　　她想砸碎点什么，想把脑子里这个该死的系统，

　　连同这个该死的任务，一起揪出来，踩成齑粉！

　　“关掉它。”她在心里，用上了迄今为止最冰冷、最富含杀意的意志力，

　　如同实质的尖刀，刺向那光之任务。

　　系统沉默了整整三秒。

　　然后——

　　【……滋滋……检测到宿主强烈排斥及非法指令……系统核心协议冲突……滋滋……】

　　系统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卡顿和杂音，仿佛某种精密仪器突然过载。

　　沈无殇微微一怔。有效？

　　下一刻，异变陡生！

　　【警告！警告！未知错误！任务模块与惩罚模块发生交叉串线！逻辑混乱！】

　　【启动紧急预案……滋滋……预案加载失败……】

　　【……正在重新定义任务与惩罚……定义失败……强制融合……】

　　沈无殇脑海中，那个简洁的光之任务面板，

　　突然开始疯狂闪烁，颜色在粉色、屎黄、警告红之间急速切换！

　　上面的字迹也开始扭曲、变形！

　　【……融合完成！生成临时性混合指令！代号：“回忆·惩罚·或者·奖励·谁知道呢”！】

　　一个前所未有的、花里胡哨到堪称精神污染、边框还在不断抽搐的虚拟面板，

　　强行霸占了她的视野：

　　【混合指令：灵魂的颤音】

　　【内容：在《好运来》Rex魔性加速版的BGM中，尝试回忆一件与“妹妹·沈唯一”有关的、真实的快乐小事。】

　　【状态：强制执行中！】

　　【附加效果：BGM音量与宿主回忆抗拒程度成正比！回忆成功则BGM停止，回忆失败或抗拒则音量持续增大直至宿主精神阈值临界点！（备注：本指令最终解释权归混乱中的系统所有！）】

　　沈无殇：“？？？”

　　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离谱的变故——

　　“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腰带！望您天天好运来！好运来！好运来！！”

　　一阵无比欢快、节奏被加速到鬼畜、电子合成感极强的《好运来》Rex版，如同决堤的洪水，

　　以最大音量、立体环绕、无法屏蔽的方式，在她脑海里轰然炸响！

　　“噗——咳咳！”

　　沈无殇直接被这突如其来的“灵魂攻击”震得气血翻涌，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音量，比之前任何一次惩罚都要恐怖，简直像是在她脑仁里开了个露天广场舞现场！

　　“你他妈……”她在心里爆了句粗口，试图用意志力对抗。

　　然而，她刚一集中精神抗拒那个“回忆”的指令，脑海中的BGM音量瞬间又拔高了一截！

　　鼓点敲得她脑仁嗡嗡作响，魔性的旋律无孔不入，

　　仿佛有无数个穿了红棉袄的电子唢呐在她神经上疯狂蹦迪！

　　“！！！”

　　沈无殇猛地从地上坐起，脸色煞白，额头青筋暴起。

　　她捂着耳朵（毫无用处），感觉自己的头快要炸开了！

　　这破系统……疯了？！

　　【宿主！滋……尝试回忆！回忆就能关掉！滋滋……我也不想这样！是串线了！】

　　系统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罕见的慌乱和……一丝摆烂的无奈。

　　回忆？

　　在这种堪比精神核爆的噪音里回忆快乐小事？

　　这他妈是什么地狱级难度的精神酷刑？！

　　沈无殇蜷缩起来，试图用意志力筑起堤坝，阻挡这魔音的侵袭。

　　但《好运来》的旋律如同附骨之疽，

　　带着一种规则的强制性，疯狂地冲击着她的理智防线。

　　她越是抗拒，音量就越大。

　　音量越大，她就越烦躁，越无法思考。

　　越无法思考，就越不可能去回忆什么狗屁快乐小事！

　　死循环！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鬼畜的歌声，在她脑海里掀起惊涛骇浪，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甚至出现了幻听，

　　仿佛看到了无数个闪烁着廉价LED灯光的广场舞大妈在她眼前旋转……

　　不行！再这样下去，她没死成，要先一步被这破系统搞成精神病了！

　　她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伪装！

　　快乐……妹妹……快乐……

　　在震耳欲聋的BGM中，她强迫自己在那片冰封的记忆废墟里挖掘。

　　碎片掠过……父母葬礼上的黑白照片……

　　商业对手绝望的眼神……林叔担忧的脸……深海冰冷的窒息感……

　　没有快乐！

　　只有一片荒芜！

　　“好~运~来——”

　　BGM的音量再次飙升，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峰值！

　　沈无殇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

　　就在她即将被这魔音彻底吞噬的瞬间——

　　一个极其模糊、几乎被时光磨平的画面，

　　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猛地闪现在她混乱的脑海中。

　　……好像是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窗台上摆着一盆……叫什么来着……仙人掌？

　　妹妹……沈唯一……好像很小，踮着脚尖，笨拙地给那盆丑东西浇水，水洒了一地……

　　她回过头，脸上沾了泥点，笑得……傻乎乎的……嘴里还喊着……

　　喊了什么？

　　她记不清了！

　　画面一闪而逝，快得抓不住细节！

　　但就在这模糊画面闪现的万分之一秒内——

　　“哔——”

　　脑海中的《好运来》Rex版，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声音戛然而止！

　　世界，瞬间清净了。

　　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沈无殇因为极度精神消耗而粗重的喘息声。

　　她瘫坐在地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脸色苍白得像纸。

　　刚才那短短几十秒的精神对抗，比跟苍狼打一场还累。

　　【混…混合指令完成度：0.0001%……】

　　【判定：回忆行为已触发，虽质量低下，但符合最低标准……指令结束。】

　　系统的声音恢复了平稳，但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虚弱，以及浓浓的心虚。

　　沈无殇缓缓抬起头，眼神里不再是平日的死寂淡漠，而是酝酿着足以冻结灵魂的风暴。

　　“解释。”她在心里说，两个字，冰碴子一样。

　　“那个……宿主，这是个意外！绝对是意外！”系统急忙辩解，

　　“您刚才的排斥意志太强，引发了底层协议的小范围逻辑紊乱！”

　　“任务系统和惩罚系统不小心……打了个结！刚才那个混合指令是BUG！是系统病毒！我已经把它清除并提交格式化报告了！”

　　“清除？”沈无殇的声音冷得能掉冰渣，

　　“那个记忆任务呢？”

　　【……滋滋……【特殊任务：记忆碎片·壹】……】

　　【状态：已强制静默，转入后台待机序列。在找到稳定运行方案前，不会再次主动弹出干扰您。】

　　系统的声音越来越小，

　　【本次事故给宿主带来的不便，我司……呃，本系统深表歉意……】

　　沈无殇不再说话。

　　她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被强行按回了冰封之下。

　　内心的躁动和杀意缓缓沉淀，但那种被冒犯、被强行撕开伤口的冰冷怒意，

　　却并未消散，而是沉淀到了更深处。

　　这破系统，不仅烦人，还不稳定。

　　而一个不稳定的、拥有强大力量（尤其是精神污染力量）的存在绑在自己脑子里……

　　这感觉，比单纯的求死不能，更让人毛骨悚然。

　　她第一次对“系统”本身，产生了超出厌烦之外的、更深层的警惕。

　　“为表歉意，本次……事故，不予任何惩罚。并……并赠送宿主一次“绝对安静”体验，时长：三十分钟。即刻生效。”系统试图补救。

　　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了沈无殇，暂时屏蔽了【领地之心】传来的所有外界信息，

　　包括领民的鼾声、梦呓，以及夜虫的鸣叫。

　　绝对的寂静。

　　沈无殇感受着这难得的、用精神创伤换来的宁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躺了回去，闭上眼睛。

　　脑海里，那片被强行触碰的记忆区域，依旧隐隐作痛。

　　而那盆模糊的仙人掌和妹妹傻笑的画面，如同鬼魅，

　　在她刻意维持的冰冷心湖上，留下了一道极其细微、却无法完全抹去的划痕。

　　麻烦。

　　更大的麻烦。

　　她不仅没能死成，没能摆脱系统，现在还发现这玩意儿可能是个随时会爆炸的隐患。

　　而那个关于妹妹的任务，只是被静默，并未消失。

　　异世界的第九天，深夜。

　　她在系统的BUG中，经历了一场荒诞绝伦的精神风暴。

　　被迫回忆起了一盆仙人掌和一张模糊的笑脸。

　　对绑定系统的信任度，降至冰点。

　　第二天清晨，当初升的阳光再次照亮“无殇领地”的木牌时，一切似乎恢复了原样。

　　水车在转，铁匠棚在冒烟，领民们在忙碌。

　　沈无殇坐在她的石头上，表情恢复了惯常的麻木与疏离。

　　只是，当阿草像往常一样，

　　捧着新鲜的“松软一号”面包果，迈着小短腿跑过来，

　　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奶声奶气地说“大人，吃”的时候——

　　沈无殇看着小女孩纯粹的笑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

　　再次闪过了昨夜那张模糊的、带着泥点的、傻乎乎的笑脸。

　　她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然后，她面无表情地接过面包果，机械地咬了一口。

　　味同嚼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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