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税吏、铁拳与被迫的破财消灾

　　异世界的第六十二天，“星辰堡”的麻烦，终于从内部矛盾和不请自来的流民，升级为了外部势力的正式敲竹杠。

　　来的是一支小小的、却趾高气扬到令人牙酸的车队。

　　打头的是两匹瘦骨嶙峋、却披着华丽（但沾满泥点）绸缎马衣的驽马，拉着一辆漆色斑驳、吱呀作响的马车。

　　马车后面跟着七八个穿着褪色镶钉皮甲、歪戴帽子、眼神浑浊的士兵，手里的长矛都快锈出洞了。

　　车队大摇大摆地停在星辰堡那简陋的木制大门（刚装上没多久，主要是为了挡野兽）外，

　　一个穿着紧绷绷、绣着扭曲葡萄藤（疑似是某个贵族家徽）纹样丝绸外套，

　　脑满肠肥、留着两撇油腻小胡子的中年男人，被士兵搀扶着，颤巍巍地爬下马车。

　　他掏出一块同样不怎么干净的手绢，捂着鼻子，

　　嫌弃地扫了一眼星辰堡那充满“原始粗犷”风格（主要是矮人和地精的杰作）的防御工事和忙碌的各族领民，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堪入目的污秽之物。

　　“里面的人听着！”

　　他拉长了腔调，声音尖细，带着一种刻意拿捏的、令人牙酸的官腔，

　　“吾乃尊贵的‘荆棘蛇’男爵麾下，三等税务官，皮埃尔·德·拉·抠搜大人！”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刻意拿捏着腔调、仿佛喉咙里卡了痰的声音宣布，

　　“奉男爵大人之命，前来征收本季度……嗯，还有上季度，”

　　“以及上上季度拖欠的‘边境开拓税’、‘森林资源使用费’、‘安全庇护费’以及……‘异族管理特别捐’！”

　　“速速让你们管事的出来回话！”

　　他每报出一个名目，身后那个抱着厚厚账簿的随从就配合地翻一页，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刚听到动静赶来的卢修斯，一听这五花八门的税目，脸都绿了。

　　他强忍着怒气，上前试图交涉：

　　“这位……税务官大人”

　　“我们星辰堡在此拓荒不过两月有余，此前此地乃无主荒地，何来拖欠税款一说？”

　　“而且这些税目……”

　　“放肆！”皮埃尔税务官尖声打断他，

　　小眼睛一瞪，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卢修斯脸上，

　　“在这片土地上，只有男爵大人的法令才是唯一的规矩！”

　　“你们在这里开垦、建设、聚集……这些，都是在男爵的恩赐下进行的！纳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难道还想不交钱？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他身后的士兵们也配合地挺了挺（并不存在的）胸膛，把锈矛顿得咚咚响，试图制造点威慑力。

　　周围忙碌的领民们渐渐围拢过来，

　　人类流民脸上露出恐惧和担忧，

　　矮人们停下锤子，眼神不善地瞪着这群不速之客，

　　地精们则好奇地探头探脑，评估着那些锈矛能不能回收炼铁。

　　苍狼带着几个兽人战士，沉默地站在人群外围，琥珀色的兽瞳冷冷地盯着那几个士兵，让他们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场面一时僵持。

　　皮埃尔税务官见威慑似乎起了点效果，得意地捋了捋他那两撇小胡子，开始图穷匕见：

　　“看你们这穷酸样，估计也拿不出多少金币。”

　　“这样吧，男爵大人仁慈，允许你们用实物抵税。”

　　“我听说，你们这儿有种……很松软的面包果？还有那种能砍断石头的铁器？哦，还有那些绿皮小矮子捣鼓出来的会响的玩意儿？每样都交个……一百……不，五百斤！”

　　“还有，那个黑头发的女人，就是你们的头领吧？男爵大人对她很感兴趣，请她跟我们走一趟，去男爵府上……详细说明情况！”

　　最后这句话，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恶意。

　　卢修斯气得浑身发抖，

　　阿土紧紧攥住了拳头，

　　苍狼的手已经按在了战斧柄上，

　　石锤更是直接抡起了锤子，红胡子都炸开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想抢我们的粮食和家伙？还想带走领主大人？先问问老子的锤子答不答应！”

　　冲突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一个平淡的、带着刚睡醒（或者说刚被吵醒）的慵懒味道的声音，从人群后方响起：

　　“吵什么。”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沈无殇顶着一头略显凌乱的黑发，慢悠悠地踱步过来。

　　她身上还是那套没什么特色的粗布衣服，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仿佛眼前这剑拔弩张的场面，还不如她家石头旁边多长出来的一根杂草值得关注。

　　皮埃尔税务官看到正主出现，眼睛一亮，

　　但随即被对方那过于平静、甚至可以说死气沉沉的眼神看得有些心底发毛。

　　他强自镇定，抬高下巴，用鼻孔看着沈无殇：

　　“你就是这里的头领？正好，男爵大人的命令……”

　　“要钱？”沈无殇打断他，言简意赅。

　　皮埃尔一愣，下意识点头：“……是，还有物资，以及……”

　　“没有。”沈无殇干脆利落。

　　“……什么？”皮埃尔以为自己听错了。

　　“金币，没有。物资，自用。人，不去。”

　　沈无殇用最省字的方式表达了核心思想，然后补充了一句，

　　“门在那边，不送。”

　　说完，她竟真的转身就要走。

　　皮埃尔税务官气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他还没见过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乡巴佬！

　　他尖叫道：

　　“反了！反了！你们这是抗税！是叛乱！”

　　“男爵大人一定会派兵踏平你们这个贼窝！把你们全都抓起来吊死！”

　　沈无殇脚步停住，缓缓转过身，那双死寂的眼睛再次落在皮埃尔身上。

　　皮埃尔被她看得浑身一凉，但仗着自己是“官方代表”，色厉内荏地吼道：

　　“看什么看！贱民！还不快……”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沈无殇不知何时，已经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

　　距离近得他能闻到对方身上一股淡淡的……青草和铁锈混合的奇怪味道。

　　沈无殇没动手，只是微微歪着头，打量着他，像是在评估一件不怎么值钱的货物。

　　“你说，”她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让人脊背发寒的意味，

　　“踏平这里？”

　　皮埃尔喉咙滚动了一下，想后退，却被身后的士兵挡住。

　　“嗯。”沈无殇点了点头，似乎确认了什么。

　　然后，她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事情。

　　她伸出手，不是打人，而是……

　　开始慢条斯理地，解皮埃尔税务官那件，紧绷绷的丝绸外套的扣子。

　　“你……你干什么？！放肆！贱民！拿开你的脏手！”皮埃尔吓得尖叫挣扎，

　　但他那点力气在沈无殇面前如同蚍蜉撼树。

　　沈无殇无视他的尖叫和周围掉了一地的眼球，

　　利落地把那件价值不菲（相对而言）的丝绸外套扒了下来，

　　随手丢给旁边一脸懵逼的阿土：

　　“拿去，改小了应该能给你妹妹做件新衣服。”

　　然后，她又把目光投向皮埃尔手指上，那几个镶着劣质彩色玻璃的戒指，以及腰间那个绣工蹩脚的钱袋。

　　在皮埃尔杀猪般的嚎叫，和士兵们不知所措的目光中，

　　沈无殇像扒玉米一样，把他身上所有看起来值点钱的东西都搜刮一空，

　　包括那几枚戒指、钱袋（里面只有几枚铜币和一块硬得像石头的黑面包），

　　甚至……连他脚上那双开了线的牛皮靴都没放过。

　　最后，只剩下穿着皱巴巴内衣、在初秋的凉风中瑟瑟发抖、脸色惨白如同见了鬼的皮埃尔税务官。

　　沈无殇掂量了一下手里那点可怜的“战利品”，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似乎对收获很不满意。

　　她抬起头，看着快哭出来的皮埃尔，想了想，

　　从阿土手里拿回那件丝绸外套，从上面“刺啦”一声撕下一条绣着“荆棘蛇”家徽的布料，塞回皮埃尔手里。

　　“这个，还你。”她语气平淡，

　　“回去告诉那个什么男爵。”

　　她顿了顿，环视了一圈那些吓傻了的士兵，和周围眼神各异的领民，

　　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想收税，可以。派能打的来。”

　　“或者，”她补充了一句，目光再次落到皮埃尔身上，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嫌弃，

　　“下次派个肥一点的来。这点油水，还不够塞牙缝。”

　　说完，她不再理会石化在原地的税务官一行人，

　　对苍狼和石锤摆了摆手：

　　“把他们‘请’出去。马车和那两匹瘦马留下，抵今天的‘精神损失费’。”

　　然后，她就在一片死寂和无数道混杂着敬畏、崇拜、懵逼和“还能这样？”的目光中，

　　揣着那点可怜的“赎金”，慢悠悠地回去继续补觉了。

　　身后，是皮埃尔税务官终于反应过来后，发出的凄厉崩溃的哭嚎，

　　以及被兽人和矮人像扔垃圾一样，“请”出边界的那队狼狈身影。

　　星辰堡的领民们，看着税务官留下的那辆破马车和两匹瘦马，

　　又看了看领主大人离开的背影，沉默了半晌。

　　突然，不知是谁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紧接着，哄堂大笑爆发开来，充满了快活和扬眉吐气的气息。

　　卢修斯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看着手里的破丝绸外套和几枚铜币，哭笑不得。

　　所以……这算是被迫破财消灾，还是反向勒索成功？

　　他摇了摇头，看着那辆破马车，开始思考这玩意儿拆了能打出几把锄头。

　　嗯，至少，那两匹瘦马，应该能改善一下伙食吧？

　　领主大人，果然从不做亏本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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