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特使、黑板报与被迫的打脸预备役

　　异世界的第一百九十八天。

　　星火城的“扫盲运动”正进行得如火如荼，鸡飞狗跳。

　　仓库改造的学校里，人类老头还在和“a、o、e”的发音搏斗，

　　地精助手试图向一个兽人战士解释为什么“7”不是一根弯了的棍子加一个点，

　　精灵少女对着矮人少年那能把字写成铁坨的笔迹默默垂泪。

　　阿草已经能磕磕巴巴念出教材上“星火城是我家”的句子，声音清脆，像在林间蹦跶的小鹿。

　　沈无殇远远“听”着这片充满希望的（嘈杂）声音，内心毫无波澜，

　　甚至想把那个仓库的隔音结界优先级再调高一点。

　　她刚把【初级净化技术】的能量回路优化方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正准备着手实验，麻烦，它又双叒叕换了个皮肤，这次还自带BGM——嘚瑟的贵族腔调。

　　王都的使者，来了。

　　来的排场不小。

　　一行二十多人，骑着神骏的、一看就血统高贵的战马，

　　穿着锃亮的、装饰着繁复花纹的银白铠甲，披着象征王权的深蓝色镶金边斗篷。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面皮白净，下巴微抬，眼神里带着一种仿佛在巡视自家后花园的优越感，看什么都带着点不经意的嫌弃。

　　他旁边还跟着个书记官模样的人，捧着厚厚的羊皮卷，一副随时准备记录“蛮夷之地见闻”的架势。

　　他们没直接进城，而是在城外勒马停住，那个为首的特使，用一根镶嵌着硕大宝石的马鞭，

　　遥遥指着星火城那风格混搭、充满了矮人粗犷和地精随性的围墙，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啧，这就是那个什么‘星火城’？这墙砌得……毫无美感，杂乱无章，像一群没开化的野蛮人胡乱堆起来的。”

　　特使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带着一股子拿腔拿调的傲慢。

　　守门的兽人战士和精灵游侠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手按上了武器。

　　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议事厅。

　　当时卢修斯正在和几位部长争论新制定的《公共厕所使用与管理条例》中，

　　关于“地精如厕后必须冲洗三遍”的条款是否过于苛刻（吱吱坚决反对，认为这是种族歧视），

　　听到王都特使抵达，还出言不逊，所有人都是一愣。

　　“王都的特使？”卢修斯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坐在上首，正拿着炭笔在一块小石板上无意识演算能量公式的沈无殇。

　　沈无殇连眼皮都没抬，笔下不停，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见。”

　　卢修斯：“……大人，这……毕竟是王都来的特使，代表国王陛下，直接拒之门外，恐怕……”

　　“让他们滚。”沈无殇语气依旧平淡，但“滚”字咬得格外清晰，

　　“或者，你想请他们进来，参观一下我们正在争论的厕所条例？”

　　卢修斯嘴角抽搐，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他定了定神，对众人道：

　　“我去应付一下。”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虽然依旧朴素，但比之前流民时的破烂好多了），

　　带着两个识字的流民助手，快步走向城门。

　　城门打开，卢修斯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略带谦卑的笑容（这是他以前当管事时练就的本事），

　　迎了上去：“尊贵的特使大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在下卢修斯，暂代星火城对外事务。不知特使大人莅临，有何指教？”

　　那特使，名叫霍恩·银辉，是王都一个不大不小的贵族，靠着裙带关系混了个外交闲职。

　　他居高临下地瞥了卢修斯一眼，

　　鼻子里哼出一声：“指教？谈不上。奉国王陛下谕令，前来确认尔等在此地聚集的合法性，并传达王国的‘关怀’与‘指引’。”

　　他顿了顿，马鞭虚点着星火城：

　　“看看你们这里，种族混杂，毫无秩序，建筑粗陋，成何体统？”

　　“听说你们还私自审判贵族，分割其财产？此等行径，形同叛逆！”

　　卢修斯心里骂娘，脸上却还得赔笑：

　　“特使大人明鉴，我等在此拓荒，实为生存所迫。”

　　“至于那几位男爵，是他们先率军来犯，勾结邪教，罪证确凿，我等只是自卫，并依循……呃，依循我们领地的公约，予以惩处。”

　　“公约？”

　　霍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们那套野路子，也配叫‘公约’？在泽鲁斯大陆，唯有国王陛下与贵族议会的律法，才是唯一的准则！”

　　他语气一转，带着施舍般的意味：

　　“不过，国王陛下仁慈，念在尔等开拓边境不易，若能迷途知返，宣誓效忠王国，缴纳赋税，接受王国的派遣官员管理，并将你们那些……嗯...”

　　“诸如改良作物、酿酒、还有那种弩炮的技术，统统上交，王国或可既往不咎，承认你们这‘星火城’的合法地位。”

　　这话一出，连卢修斯身后那两个助手都气得涨红了脸。

　　这哪是收编？

　　这分明是明抢！

　　还要把他们打回原形，继续当贵族的附庸！

　　卢修斯脸上的笑容也维持不住了，

　　声音冷了下来：“特使大人，星火城是我们一砖一瓦建立起来的家园，我们的技术，是我们生存的根基。您的条件，请恕我们无法接受。”

　　霍恩脸色一沉：“哦？那就是要违抗王命了？”

　　“你们可要想清楚，与整个王国为敌的下场！区区一个流民聚集地，王国的精锐军团碾碎你们，如同碾碎一只蚂蚁！”

　　就在这时，一阵朗朗的、还带着些许稚嫩和口音的读书声，从城内新建的学校方向隐约传来：

　　“……星、火、城，是、我、家……清、洁、卫、生、靠、大、家……”

　　霍恩和他身后的骑士们都是一愣。

　　这……这是在读书？

　　在这蛮荒之地？

　　教的还是这种……俚俗不堪的内容？

　　紧接着，又传来地精助手尖利的讲解声：“吱！看这里！这个符号念‘乘’！一个地精一天挖三筐矿，三个地精挖几天？对！用乘法！三乘三等于九！九筐矿！”

　　霍恩的表情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

　　他指着学校的方向，难以置信地问：

　　“你们……你们还在教这些贱民……识字算数？！”

　　卢修斯此刻反而挺直了腰杆，脸上露出一丝自豪（虽然心里依旧在打鼓）：

　　“是的，特使大人。在星火城，无论种族出身，只要愿意，都可以学习知识。我们认为，知识不该是少数人的特权。”

　　“荒谬！荒唐！”

　　霍恩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知识是高贵的象征！是贵族与神眷者的专属！你们这是在亵渎！在破坏千百年来的秩序！”

　　他气得脸色发白，马鞭狠狠在空中抽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响声：

　　“冥顽不灵！既然你们执意要与王国对抗，那就等着承受国王的怒火吧！我们走！”

　　他调转马头，就要带着手下离开。

　　“等等。”

　　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沈无殇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城门口，

　　依旧是她那身毫无特色的深色衣服，双手插在地精多功能裤兜里，

　　脸上是万年不变的“被迫营业”式冷漠。

　　霍恩勒住马，皱眉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黑发少女：“你又是谁？”

　　沈无殇没理他，目光扫过霍恩那一行人，最后落在卢修斯身上：

　　“他们刚才，是在威胁我们？”

　　卢修斯连忙点头：

　　“是，大人。他们要求我们无条件投降，上交所有技术和财产。”

　　“哦。”沈无殇应了一声，

　　然后看向霍恩，语气就像在问“你吃了吗”一样随意，

　　“所以，你们是来找茬的？”

　　霍恩被这态度气得差点从马上栽下来：

　　“放肆！本特使代表国王陛下……”

　　“行了行了，”沈无殇不耐烦地打断他，

　　掏了掏耳朵，“废话真多。要打就打，不打就滚。站在门口吵吵，影响我们学校上课了。”

　　她指了指学校的方向，

　　那里又传来了精灵少女教导书写姿势的轻柔声音。

　　霍恩和他身后的骑士们脸都绿了。

　　他们堂堂王都特使，竟然被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嫌弃……影响上课？！

　　“你……你……”

　　霍恩指着沈无殇，手指都在发抖，

　　“好！好得很！星火城！我记住你们了！你们会为今天的无礼付出代价的！”

　　“代价？”沈无殇掀了掀眼皮，

　　那双死寂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霍恩气急败坏的身影，“我的地盘，我说了算。国王？不认识。”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另外，提醒你们一句。”

　　“下次再来，记得提前预约。我们星火城，忙得很，没空接待阿猫阿狗。”

　　说完，她不再看那群脸色如同彩虹般变幻的王都使者，转身对卢修斯吩咐道：

　　“关门。下次这种货色直接轰走，别浪费我时间。我还得回去研究……嗯，下水道防堵方案。”

　　卢修斯：“……是，大人！”

　　沉重的城门在霍恩·银辉等人面前缓缓关上，隔绝了他们那副吃了屎 yet 无可奈何的表情。

　　门内，隐约还能听到学校里传来的、充满活力的（虽然依旧跑调）合唱声，

　　似乎是阿土在教大家唱那首他自编的、难听得惊天地泣鬼神的《星火城之歌》。

　　沈无殇走回城内，揉了揉太阳穴。

　　王都特使？王国威胁？

　　在她看来，

　　还不如学校那帮小崽子背书的声音吵。

　　不过……看来这“站着活”的麻烦，比她想象的还要大。

　　连王国这台臃肿的机器都开始注意到这颗扎眼的“钉子”了。

　　她死寂的心里，那份“自我了断计划书”的“暂缓执行”备注后面，

　　似乎又得加上一条——“需先处理完外部敌对势力骚扰”。

　　真是……没完没了。

　　她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

　　感觉人生真是充满了……被迫的“惊喜”。

　　*****

　　王都特使霍恩·银辉带着一肚子憋屈和“你们等着”的狠话，灰溜溜地走了。

　　星火城的大门在他身后关上，

　　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城内，生活（和吵闹）依旧。

　　学校里的读书声依旧跑调但充满干劲，

　　工厂区的锤打声和蒸汽嘶鸣依旧震耳欲聋，

　　深水鱼人族在水下吭哧吭哧地拓宽河道兼搞个人卫生（清理自己之前弄的污染），

　　新来的流民们在积分制度的鞭策与诱惑下，努力融入这片“站着活”的土地。

　　沈无殇刚把那该死的“下水道防堵优化方案”（灵感来源于鱼人族清理河道的技巧）在脑子里勾勒完，

　　正准备继续她的系统漏洞攻坚战时，卢修斯又来了。

　　这次他没哭丧着脸，但表情比哭还难看，手里捧着的不是卷轴，

　　而是一本看起来就年代久远、边角磨损严重的皮质账本。

　　“大人……”

　　卢修斯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发现了惊天秘密后的惶恐，

　　“您让我留意一下那个霍恩特使和他随从的动向，还有他们接触过的人……我，我查到点东西。”

　　沈无殇撩起眼皮，没什么兴趣：

　　“他偷偷在我们水里下毒了？还是打算晚上来烧仓库？”

　　“那倒没有……”

　　卢修斯凑近几步，将账本小心翼翼地在沈无殇面前的石桌上摊开，

　　“是他们离开后，我们在清理他们驻扎过的临时营地时，在一个被遗弃的、很隐蔽的行李匣夹层里发现的。”

　　“这……这好像不是王国的官方文件。”

　　账本是用泽鲁斯通用语写的，但里面的内容却极其诡异。

　　不是正常的物资清单或税收记录，而是一些零散的、看似毫无关联的条目：

　　“新月之夜，‘血橡木’领，供奉‘鲜活之礼’三份，品质上乘。”

　　“雨季前，‘利爪鹰’旧堡遗址，接收‘沉寂之石’十枚，已按图埋设。”

　　“‘荆棘蛇’渠道，引‘浪潮’转向‘不洁之地’，损耗三成，需补充‘饵料’。”

　　“银辉家族，‘新月’庇佑，赐‘安宁’药剂五瓶，‘指引’水晶一枚。”

　　里面反复出现了“新月”、“供奉”、“浪潮”、“不洁之地”、“指引”等字眼，

　　与之前从投石机暗格里发现的那张羊皮纸密文内容，高度吻合！

　　更惊悚的是，最后一条明确提到了“银辉家族”——霍恩·银辉的家族！

　　而“安宁”药剂和“指引”水晶，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正经赏赐。

　　沈无殇那死水般的眼神，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她伸出食指，点在那条关于“银辉家族”的记录上。

　　“所以，”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卢修斯感觉周围的空气好像冷了几度，

　　“王都来的特使，屁股是坐在影月教团那边的？”

　　卢修斯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恐怕……是的，大人。这账本记录了一些教团与外部势力的交易和指令。”

　　“银辉家族，很可能早就被影月教团渗透，甚至就是他们安插在王国的棋子之一！”

　　“霍恩这次来，所谓的‘收编’是假，借王国之势打压我们，甚至可能暗中执行教团的其他指令，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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