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悲惨过往

　　其实，我从自有记忆以来就知道自己很喜欢听故事。在守角山上我听了各种各样的山下故事，所以才总是想着下山的事，以为下山之后便是逍遥快活、挣不完的钱，喝不完的酒。

　　只可惜，我被故事中所说的美好骗了。

　　下山以来的辗转困顿只有我最清楚，曾经我想回守角山问问师父，山上的那些书到底是谁写的，为何那些好事我下山却一件没有碰到，是我的剑技不好吗？

　　但现在的我想明白了，不是我的剑技不如人，而是他们的故事确确实实的骗了我。正如红缨夫人之前骗我一样。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眼下她红着眼眶，坐在她的阁楼之中，坐在我的面前，说着她心酸的过往，我虽然知道她说的这些都有可能假的，但我安静的还是听她娓娓道来。

　　红缨夫人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早已是十里八乡出名的美人，虽是家贫，当时的她谁也看不上，直至有一天来了一个商人，说是要到社君城做生意，路过双桥镇天色已晚，想要在这里过一宿，而就是这一宿带走了这个十里八乡美人的心。

　　商人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名字叫淳于乙，不同于来来往往的庸俗商人，他长相周正，五官突出，尤其是那双眼睛，更是让红缨夫人见之倾心。再加上淳于乙侃侃而谈，天南海北的风物，风俗都了如指掌，而从未出过双桥镇的红缨一下子就沦陷其中。

　　第二日，淳于乙走了，他频频回头说，等他。

　　那一日，红缨送淳于乙到岸旁，说等他。

　　这一等，便是一年，红缨出落的更加美丽，一张脸蛋嫩得像是能掐出水来，十里八乡说媒拉纤的人踏破了红缨的家门，本来红缨的爹娘也很想将姑娘嫁出去，但奈何自家姑娘心志坚定，非要等那一夕之缘的商人淳于乙，拗不过自己姑娘，也就随她去了。

　　红缨的爹说，只要她喜欢，等等也没什么。

　　就在红缨自己都要放弃的时候，在年末腊月二十三的那天，天下着小雪，异常的冷，家家户户都闭门在家取暖，忽然的双桥镇街上锣鼓喧天，时而还有鞭炮声不绝于耳。红缨的爹娘说，这是哪家要提前过年，弄出那么大动静，要出去看看。

　　红缨也跟了出去。

　　门外白雪浅浅的在这个世上盖了一层，喧闹的锣鼓声将枝头雪片渐次震落，落在地上，远处一片红火，好像那锣鼓喧天便是从那里传来。

　　红缨的爹说，这是谁家娶亲呢。

　　红缨的娘说，是啊，谁家算得日子啊，下雪天成亲，雪里夫妻不到头呀……

　　红缨没有说话，她只是抿着嘴，眼里带着别样的羡慕。

　　若那是淳于乙，就算是雪里夫妻，她也义无反顾。

　　锣鼓喧天，已到跟前。红缨看到了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官，长相周正，五官突出，不是淳于乙又是谁呢？

　　淳于乙下了马，先是跟红缨的父母行礼，而后说明来意，让人将带来的聘礼一股脑抬了出来，一箱两箱……一共十八箱，一一打开，有金银，有牲禽，有珠宝……一应俱全，红缨的爹娘错愣当场，而后看向红缨。

　　“爹，娘，我嫁了。”

　　红缨一句话，他们便拜堂成亲，成亲之后也没有远走，而是在双桥镇寻了另外一处宅子住了下来，淳于乙心思缜密，将这一切都考虑到了，婚后小夫妻两人过得蜜里调油，双桥镇的人都说陈家祖上烧了高香，让女儿嫁了一个好郎君。

　　时间转过三年，也恩爱了三年，忽然有一天双桥镇来了人，说是要找淳于乙，那日她正在镇上买些米面，要和淳于乙一起回爹妈家，她看那人和善，便问她找淳于乙做什么，那人只说是淳于乙的朋友，是应淳于乙相邀而来。

　　她不疑有他，既然是夫君的朋友自然要热情招待，她领他们到了家，喊了几声夫君却不见有人应声，便回头说让那些人稍等。

　　为首的人拨开她，然后冲进屋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红缨夫人此时也看得出来这些人不可能是夫君的朋友，便跑进了屋子，将门关了起来，屋内狼藉一片，夫君不知去向。

　　门很快便被撞开了，他们这些人三下五除二的将红缨夫人制住，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她挣扎喊叫，试图想要唤出她心目中的英雄，但换来的却是被那些人敲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已是另外一番天地。

　　她还记得那里有终年不化的雪，有枯木不朽的林，还有一群像她一样为了活着而不择手段的女子。

　　再后来她被送到了幻云居，在离开的卖身契上，红缨夫人惊恐的发现了她日思夜想的名字。

　　那本不该出现在卖身契上卖方一栏的、她的夫君的名姓。

　　她朝思暮想的人，她梦里呼唤的名，她寻死觅活的支撑。

　　一瞬间崩塌了……

　　红缨夫人说了很久，眼眶一直红着，直到说到这个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泣不成声。

　　若是只听这故事，放在以前的我肯定觉得此女十分悲催，我一定要为她除掉那个叫做淳于乙的男人，让他以死谢罪。

　　但现在的我心里无动于衷。

　　无他，只是因为她隐瞒了自己学武功，学媚功的事情，单独说这悲惨的往事，我虽然也为她难过，但更多的是提防。

　　我不禁想，我只需要知道淳于乙是谁，她讲这么多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有别的用意？

　　“夫人，都过去了，我不是淳于乙，你即便是报仇也不该寻我。”

　　我算是知道了，这淳于乙和红缨有着极深的仇怨，我可不能莫名其妙的成为替罪羊。

　　“我已经知道你不是小乙，你们是南齐皇商，只是夜宿罢了。”

　　“没错，没错，你能这样想太好了。”

　　虽然我不懂红缨夫人为什么还叫着“小乙”这样亲切的称呼，但至少她分的清是非，我心里着实松了口气。

　　这样就不会影响晚上探寻的事情了，不过，已经这么久了柳璨白还不来找我，莫不是他也被姑娘缠住了？

　　“崔护院，你叫什么名字？”

　　冷不丁的，泪雨残痕的红缨夫人开口问我的名字。

　　“我叫崔十六。”

　　我不知何意，想了想也就告诉了她，也许她也只是问问，想必在早已经知道了吧。

　　过了片刻，红缨夫人那张美艳的脸抬头看向我，媚功虽对我没有什么影响，但我不知为何心跳的飞快。

　　“崔十六，今晚就在那里睡好吗？”

　　红缨夫人指着床榻，眼神里带着惹人垂怜的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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