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两个老头

　　“饰非兄，今日我找你来，其实是有事相求。”

　　“有事相求？怎么，你木乔兄如今和我也客气起来了，有事便讲，你我之间，还用客气吗……”

　　老头说着下了一子，头也不抬，似是在思索着棋盘上的下一步。

　　“这事事关重大啊……非要饰非兄出面才行。”

　　“什么事，竟让你说的如此慎重？这里没有旁人，不妨说来听听。”

　　“那我可就开口直言了。”

　　两人一边对弈，一边说着话，我藏在竹林中，不动声色。

　　整个过程听下来，大多是张木乔在说话，那个被张木乔叫做饰非兄的老头，只是偶尔附和两句，看起来似乎对张木乔所说的工部轨车的事情兴趣缺缺。

　　我不禁疑惑，这个人是朝堂上的哪位大臣，为什么张木乔要找他商量着工部的事情，难道这就是他说的“要见见其他几位尚书”中的其中一位？

　　待张木乔说完，那老头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沉思片刻，拿起一枚白棋放在棋盘上。

　　“打劫……木乔兄，说句公道话，你说的这轨车制造本该是你工部的事情，与其他各部都没有关系，更与我吏部没有关系，你找到我这里，我倒不懂你所为何事。”

　　“饰非兄，轨车之事是大梁建国以来首开的先河，大梁因循守旧这么多年，你觉得这等从未有过的器械即便是我工部造的出来，若是要想施行，它会是一帆风顺的吗？”

　　张木乔的这一句话好像是把他跟前的这个老头问住了，老头沉默不语。

　　“尤其是现在祁西府边事已起，莫丞相在军中而不在京中，正值用兵之际，施行起来就更加难了……大梁沉疴弊病你我不是不知，否则英明如先帝怎会事未竟而死……”

　　见老头不言，张木乔继续说着。

　　“木乔兄，慎言！”

　　张木乔还未说完，那老头突然抬头看向他，言语中多了几分严厉。

　　“饰非兄，为了大梁不受动荡，莫丞相对先帝之死一直隐瞒至今，我都理解，也恪守承诺，但如今太子册封在即，怎么你还这般过分谨慎！”

　　“我……这不是过分谨慎，木乔兄，京中人多嘴杂，有些话在没有尘埃落定之时是不能说的，况且你又怎么知道这地方就我们两个人呢？”

　　老头子说着朝我这边看来，我心中暗叫一声不妙，却又难以置信他能发现我的踪迹。

　　但我一动不动，任凭风声穿林而响。

　　“你别神神叨叨的，我只问你，轨车之事你帮，还是不帮？”

　　张木乔也朝我这里看了一眼，似是没发现什么，然后回头看着老头笑着说了一句。

　　“以你我过命的交情，我自然要帮……以我的见识来看，不说别的，就你说的那轨条铺设挖槽之事便是一个难题。我不帮你，谁帮你！”

　　老头子笑着说。

　　“这还差不多，你说得对，这轨条铺设挖槽若是从祁中府出发直接向北就是归元山，从山中穿行必然行不通。要辗转绕道祁南府境内，再转而北上到祁西府。但我在祁南府认识的人除了苏子邺，便没有别人，现在他又死了，祁南府府主一职一直悬而未决，祁南府那边你的门生故吏最多，就只有你能帮忙了。”

　　许是听到了老头子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张木乔也笑了起来。

　　“你这么说的，倒显得我是结党营私之徒了。”

　　“饰非兄胸襟宽广，急公好义是公认的，谁这么说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哈哈哈，你就得了便宜还卖乖吧，我看今天还是和棋吧，马上入夜，你早些回去，我这身体不大行了，也得早些回去入睡了。”

　　老头子说着，被一旁的书童搀扶起来，两人站在一起说了会儿闲话，不多时从外面进来了一辆马车，两个老头告了别，待老头子进了车子离开，张木乔才沿着小路离开，一边走，一边哼着小曲，看样子心情大好了。

　　出了沉浮园我没有再继续跟着张木乔，而是循着马车的痕迹，跟着那老头子到了一处宅子，到了地方，我才发现宅子的对面便是万柳别院，这才想起莫劲松那日在刑部和我说的话。

　　原来是吏部尚书的家啊，那饰非兄便是吏部尚书文饰非！

　　在工部上了这么久的班，我也从那些文书里知道了各个部的尚书、侍郎，还有一些主事的名字，有的认识，但大多数是不认识的人。

　　文饰非……原来是这个老头子啊！每次来到万柳别院总能看到一个车夫在等人，想必便是等这位久病缠身的吏部尚书了。

　　百闻不如一见，这人看起来相当和蔼机敏，且也像是一个能做事的好官。

　　那老头子掀起帘子出了马车，车夫将他从车上扶了下来，书童搀着他，将他往府里领。

　　我目送着这位久病缠身吏部尚书进了府，方才想起自己要去云中轻的事情，月色朦胧，夜已经渐渐的来了。

　　拿着丞相令离开内城，朝着南门奔去，这种畅通无阻的感觉让我有种舒坦的感觉，想着这大梁的丞相当真是极为有权的人啊。

　　令牌所到之处，无人不听。

　　很快到了云中轻，和门口的人对了暗号，他便领着我到了内部，但被告知玉蹁跹仍然不在云中轻，我不禁疑惑，怎么，这都快到年关的时间了，怎么还不回来？到底做什么去了？

　　不过，这样的疑惑并不会有答案。

　　从云中轻离开，我并不想回丞相府，但想想在这梦安城中我不回丞相府的话，又能去哪里呢？

　　这个时候的梦安城灯火初上，铺子都还没有关掉，我沿着长街走着，忽的想起第一次在梦安城时走在这里的那个雨天，有疾行车从身边穿过，现在知道了那是祁西府的军情；有人避闪不及狼狈的湿了半身，那是找我去救李墨尘和苏步媱的柳璨白；有人给我送酒，间接的导致了李墨尘的死亡，还有后来才知道的在十日客栈伤害了阿弦姑娘和苏步媱的罪魁祸首……

　　往事种种，一一浮上心头，我感觉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我忙忙碌碌，又毫不计较的当着刺客，做着任务，不知疲倦。

　　这桩桩件件的怪事，若不是阿弦姑娘在我的身边，我恐怕自己仍迷惑不解，甚至于陷入迷惘不能自拔。

　　想起阿弦姑娘，此时的她又会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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