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是山路难行

　　武市尧要去的神社在山上，车程将近两个半小时。出发时天还没亮，又开始飘雪，加之前一晚的积雪融化后又结成冰，车速不得不慢下来。

　　李婉琳坐在后排迷迷糊糊睡去，不知过了多久，被两人的争吵声吵醒。

　　她睁开眼睛见此时天光大亮，车子已经开到了山里。山间浓雾弥漫，视野仅能看见路边一闪而过的树干。偶尔几声乌鸦的啼叫，零星地回荡在山谷中。

　　前排的常莹不知道是睡好了还是觉得车程太长觉得无聊，突然指责武市尧和其他女人不清不楚，连累她离家出走，后来还撞鬼。

　　武市尧不像往常似的低声哄她，反而也升起了一肚子火，认为一切都是她太任性，大声训斥她这些年除了年纪，什么都没长。

　　常莹听他这么说，当即放声痛哭，责备他态度有问题，一定是变心了。

　　李婉琳中途醒来，也闹不懂他们吵架的由头，但出于对安全的考虑，她出声劝两人都冷静些。

　　可这两人就像吃了炮仗一样，谁也不肯让步。武市尧一脚油门加速，竟在满是冰雪的山路上飙起了车。而常莹还在说着话刺激他。

　　李婉琳见状立即系好后排的安全带，抓住扶手。

　　“喂！你别冲动！”

　　“你让他开！”常莹叫嚣道，“有本事大家一起死。”

　　“好！那就一起死。”武市尧阴着脸，身体绷得笔直。

　　常莹怒气冲冲地看着前方，一点惧意都没有，反而还笑了出来。

　　一阵恶寒窜上李婉琳的脊背。她下意识四处张望，目光扫过车内后视镜，忽然发现后排蒙着雾气的车窗上，映出一双眼睛。她心头一沉，瞬间明白这两人定然是受了影响。

　　此刻车速快得惊人，方向稍有偏差便会引发侧翻。李婉琳不能去直接抢夺方向盘。

　　她先稳住自己的心神，随后脑中飞速寻找解决之法。武市尧被邪祟干扰， 如同被一口无形大钟罩住，听不进去自己的话。但他还有视觉，可以看到一些东西。

　　另外，她必须保证自己的方法足够温和，让武市尧清醒过来后不至于因惊悸猛打方向盘，造成车毁人亡。

　　是以，那道护身符绝不能直接递到他面前。另外她还要靠那道符把邪祟赶走。

　　她的眼睛聚焦在车后视镜上，紧接着从包里拿出符纸和一面化妆镜。

　　江易曾告诉她，镜子是最简单的驱邪工具。许多路冲的人家，家门口都会挂一面镜子挡煞。而普通镜子的效果其实和市面上卖的八卦镜没有什么区别，除非专门拿去开过光。

　　李婉琳将化妆镜对准车内的车后视镜，随后打开手机手电筒。所有动作都快速且有条不紊的进行。即便她心里再慌张，手也非常稳。她调整角度，让镜子反射的光源对准武市尧的眼睛。

　　武市尧受到白光刺激，下意识抬眼观瞧。李婉琳抓住这转瞬即逝的间隙当机立断，将符纸贴在后排的车窗上，又迅速回身按住武市尧的肩膀，沉声道：“慢慢减缓速度，不要急刹。”

　　武市尧当下清醒过来，死死抓住方向盘，一点点地减缓速度，安全度过将要急转弯的地方。

　　要不是李婉琳按住他，他会下意识打方向盘。这样一来，他们都会有侧翻的风险。随后，他将车停在一处平缓的地界，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车内一阵寂静。常莹清醒过来后，大气都不敢喘。

　　少顷，武市尧推门下车抽烟。几口尼古丁过肺，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他环视四周，眼前的浓雾自从进山后就没有要消散的样子，现在反而还更浓厚了。

　　一支烟抽完，他绕着车走一圈，在车后窗的玻璃上看见了两只小手印，而李婉琳贴的那张紫色符纸还在窗户上没有拿下来。

　　他忽然想起方才的情形：白光刺得他下意识抬眼，正撞见镜中反射的符纸。下一秒他便觉浑身一轻，像是挣脱了什么束缚，理智重新回归大脑。

　　那种束缚感，从他成年后就再也没经历过了。

　　可明明他带着珠串，不应该再发生了才是。到底是山里来了新“东西”，还是车后备箱里的那个盒子在作祟，又或是……那道符？

　　它并不是出自R国神社的手笔……

　　他回到车上。常莹立即扑进他的怀里哭泣，他象征性地哄了两句，跟她道歉，转头质问李婉琳那道符是谁给的。

　　常莹抢先一步说是李婉琳在华夏当道士的朋友送的，昨天晚上她们能活下来，或许都是靠它。

　　李婉琳说：“安全起见，我们还是等到了目的地再撕下来吧。这位置，应该不会影响你开车。”

　　“好。”武市尧嘴上答应着，但心里还是半信半疑。

　　重新出发后，几个人一路都很顺利，车辆最后停到一处鸟居前。

　　过了鸟居，山路骤然收紧，一条长长的石块石阶蜿蜒向上，曲曲折折，望不见尽头。两侧的古树高耸入云，未落尽的枯叶遮蔽住天空，将透来的光线撕碎。

　　台阶上的雪被清理过，但还是有冰渣。为免摔倒，三人都慢下脚步，谨慎前行。

　　武市尧走在最前头。他抱着那个用外套裹住的盒子，身上只穿了一件毛衣。刚下车时还能勉强扛住，可山风没吹两下，就带走了他在车里积攒的所有热量。而且越往山上走，寒意越像针似的往骨头里钻，他的手指都要被冻僵了。

　　上山的石阶不陡但多，他感觉腿部肌肉渐渐酸胀发沉。更诡异的是怀里的盒子也越来越沉，像灌了铅似的往下坠。他死死攥着外套边角，才没让盒子脱手而出。

　　常莹跟在他身后，拉扯着他的毛衣，偶尔提出要跟他交换拿盒子，但被武市尧拒绝。

　　李婉琳看着脚下的路，突然想起了几个月前在度假山庄，和尹晓他们去看寺庙。当时的她根本没想到自己会遇见什么，只当是一场和朋友、爱人的远足。她和现在的常莹一样，紧紧依赖着江骏诚，连上楼梯两人都是手牵手。

　　没想到一转眼，她和江骏诚的感情走到了尽头，自己成了孤身一人。自从看见他和伊藤的绯闻，李婉琳就对他的做法十分不耻。没想到江骏诚变本加厉，隔三差五地将他和伊藤的关系往暧昧的地方引导，甚至面对记者的询问也说的模棱两可。

　　他和李婉琳陷入了冷战。李婉琳倒是自然而然地认为两人的关系结束了。她和他说了分手，并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但还没和家里人说这件事。

　　如果是三个月以前，她可能还会因为这件事情感到难过，但现在，她根本不把它当回事。也许是经历了诸多灵异事件，自己变得更坚强；也许是这近三个月不太平也不顺利的留学生活，让她发现有他没他自己都能活下去，从而变得洒脱。

　　好事情让人欣喜，坏事情让人成长。怎么样她都不吃亏。

　　她抬头看了看前面的一对小情侣，抿嘴一笑。两个人互相扶持是风景，一个人独行山路也是风景。

　　两人成行，一人也行。

　　随后，她又想起了尹晓。如果尹晓当初是在这条楼梯上在把江骏诚踹下来，那江骏诚肯定比上回还惨。她会说什么？

　　按着尹晓的脾气，她肯定会凉凉地说：“小课长脑子不好，身体也不好。活着干什么。”

　　想到这里，李婉琳“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她这一笑不要紧，倒是把前面那两个神经紧绷的“苦命鸳鸯”吓得没磕在地上。常莹慌忙问她怎么了。她连连摆手说没事，只是自己想到了一些事把自己逗笑了。

　　常莹二人一头黑线，心说：现在什么情况，你还能乐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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