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是一通电话

　　回去的路上，常莹一改来之前的颓丧，精神极度高亢。不过在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的别扭感，她只以为是自己没休息好，努力忽视这种感觉，一会儿讲段子，一会儿聊八卦。在她的带动下，车内的气氛很是热闹。

　　常莹让李婉琳今天就搬过来跟她一起住，等她休息好后，就带着李婉琳去看房子。李婉琳到底还是不习惯住到别人家，出言婉拒。于是常莹又和她相约后天见面，并且要求武市尧尽快帮李婉琳找一份轻松、钱又多的兼职。

　　常莹冷静下来，觉得凭借李婉琳的性子，肯定不会张嘴问他们要生活费，与其让她干那种薪水低下的兼职，不如帮她找个更好的兼职，才能更好的帮到她。

　　人常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但常莹涌出的不是泉水，而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李婉琳被她的感激“淹”得不知所措，甚至觉得有些受之有愧。

　　武市尧因常莹恢复正常，心情大好。他缓和了语气，出声道：“昨天晚上要不是有你在，我想我已经失去她了。你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冷静聪明，我也自愧不如。比起莹莹的性命来说，我们现在给你的，在我看来都不值一提。你是我们夫妻的恩人，所以别再拒绝了。”

　　常莹以两指代替嘴唇，贴在武市尧的脸庞。回头又冲李婉琳做了个鬼脸。

　　李婉琳见状笑出了声，安心接受了他们的感谢。

　　回去的时候没有大雾再加上天气放晴，速度比来时快了许多。眼见车子快开到山下，两边山峦向后褪去，露出一望无际的天空和广阔的公路，所有人都不禁松了口气。

　　李婉琳想起昨天忘给咖啡店的老板请假，于是赶紧翻找背包里的手机，余光中瞥见窗外好像有张人脸。她抬头查看，却见迎面有道刺眼的灯光照射过来。武市尧急忙打方向盘躲避，车子径直冲出山路，翻了下去。

　　李婉琳受到强烈的撞击晕了过去，意识失去前，她看见一辆纯黑色的小车驶离。

　　李婉琳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她发现自己躺在医院，头上被贴了一小块纱布。医生说她的伤势不严重，只是额角擦破了些皮，今天就可以出院。而常莹摔伤了一条腿，武市尧颈椎受到撞击。虽然都不致命，但他们两个都要在医院再观察一天。

　　武市尧和常莹让李婉琳回家休息。他们会找护工或者父母来照顾。李婉琳在这里不仅帮不上忙，他们还要分心去照顾她。

　　李婉琳听罢，也只好点头同意。

　　武市尧安排司机将李婉琳送回家。一路上，李婉琳的心里都很不安。她总觉得车祸发生的很诡异。印象中那辆黑车的样子很怪，像一个黑色的盒子，而且没有车窗。

　　武市尧已经报了警，后续的消息，只能等待警方那边的监控。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公寓，一路过来也没有看见小寺雅子。户津纪美子原本在院子里扫雪，见到她后，扔下扫把就跑回了屋里。

　　李婉琳实在没有力气骂她，径直上了楼。楼上浅田杏下来，和她撞个正着。浅田杏的表情不像之前那么严肃，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看不懂的情愫。

　　李婉琳和她擦身而过时，突然说道：“你一直都知道对吧。那个拖地的声音。你最好没有趴在门上偷看过外面的情况，不然你也躲不过。”

　　浅田杏的表情一僵，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赶紧给我滚出这间公寓！只会给别人添麻烦的女人！”

　　“如你所愿，我会搬走。”李婉琳站在高处台阶，朝下望，“但什么时候搬走，我自己说了算。在这里期间，你要再敢无端报警。你也别想好过。”

　　说完，她转身上楼，没有去看浅田杏的表情。

　　村上五郎像是听见了动静，照旧站在窗户那里“迎接”她。

　　李婉琳有些想笑。前天晚上闹出这么大动静，隔壁始终保持安静，就像死在屋里了一样。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遇到什么事，只是他害怕，所以躲着不敢出来。

　　她转头看向村上五郎，冷冷地说道：“前天晚上那个敲门的女人是鬼呢。我去了神社，那里的人说是诅咒，而且还会蔓延。希望你今天晚上没事。”

　　这话说完，村上五郎当下变了脸色，关上了窗户。

　　李婉琳咬着下嘴唇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家里和她离去前一样。那把扎过鬼手的刀还插在窗台上，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李婉琳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它拔下来。她心叹一定是自己当时肾上腺素飙升，用了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力气扎了过去。

　　不过，她不敢多留那把刀，将其直接扔在了垃圾桶中。随后按照高桥哲也交代的，在房间每个角落都撒上了盐。

　　家里收拾完毕，她又去洗了个澡。等她坐下来喝水吃东西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

　　热水饭菜下肚，她整个人的心情也跟着放松起来。这几天虽然她折腾得够呛，但没想到会收获这么大的好处。果然每一个危机背后都是一个新的转机。李婉琳觉得未来一片明朗。因此在她接到兼职店老板的辞退电话时，也没有任何情感起伏，只说明天会来收拾东西。

　　随后她躺在被子里，翻着手机上的通讯录，纠结要不要给家里人打去电话。

　　马上元旦假期，她因为机票太贵不想回去，想着要提前给他们说一声。而且就算机票便宜，她也不想回家。家里人现在还不知道她和江骏诚分手的事。要是知道了，自己肯定会被口水淹死。

　　另外，她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再怎么无所谓，也想找妈妈求几句安慰。可又害怕电话打过去，最后又会不欢而散，彼此伤心。

　　正在迟疑着，母亲竟然主动打了过来。李婉琳惊喜地按下接听键，想说些母女连心之类的感叹语句，却被对面劈头盖脸的责骂堵了回去。

　　“李婉琳，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惹骏诚生气了？”

　　李婉琳觉得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于是回道：“我能做什么不好的事？”

　　“你什么都没做，人家骏诚会突然说要把股份还给我们？！”

　　“这样不好吗？这本来也是他该做的，这是我们家的东西呀。”

　　“可之前的合作商听说股东要变更，嚷嚷着要撤资。当初那些人就是冲着骏诚，才来合作的。他现在一走，股份就算到了我们家手里，公司也照样会破产。现在只是有风声股价就下跌了，要是他真走了，我们最后只能得到一个空壳子！我不管你们之间到底谁对谁错，你主动说句对不起又不会少一块肉，赶紧把他哄回来才是正事。”

　　“我为什么要去跟他道歉？”

　　“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家人流落街头，父母后半生连个保障都没有吗？你爸老了，不是还能再白手起家的年纪。你哥哥又对商业一窍不通。这些年，要不是骏诚……”

　　“那你们就去流落街头啊。”李婉琳漠然道。

　　“你、你说什么？”对方的语气充满了不可思议，好像根本不信这是李婉琳会说出来的话。

　　“我说那你们就去流落街头！！！”李婉琳情绪爆发，冲着电话那头吼道，“他要转让股份，你们接不住，跟我有什么关系。有多大本事，拿多少钱，这点道理还需要我教你们吗？实在不行，你们去找找哪个老板是同性恋，把我哥送给人家。送女儿和送儿子有什么区别，反正你们都当小孩是工具。”

　　“李婉琳，你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你以为……”

　　“我跟他分手了！他找别的女人的热搜你们没看见吗？你们有没有质问他是怎么回事？

　　我这几个月被人跟踪，未婚夫出轨，昨天还出了车祸死，我的心情已经很糟了。我以为你今天打电话过来是因为想我了，关心我元旦要不要回家。结果你在说什么啊？！你在乎过我的感受吗？

　　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哪怕是个畜生，养这么长时间也该有感情了吧！？”

　　那边沉默许久，吐出一口气，缓和态度道：

　　“是妈妈疏忽了。但婉琳……你留学这件事，我是不是一开始就不同意。你当时要是趁着怀孕嫁进江家，是不是这会儿也不用受这个罪了。

　　男人没有几个不出轨的。你爸年轻的时候也在外面养情人。可我为了你们不照样忍了下来没离婚。你看我现在，要什么有什么。

　　你现实一点吧。你二十五了，还流过产，你以为遇到的下一任会能比江骏诚好吗？

　　妈是过来人，不会骗你。女人一定要结婚，但爱情不是婚姻中最重要的，钱才是。人和感情都靠不住……”

　　“我知道感情靠不住，所以我更要选一个品性好的人。江骏诚是吗？”

　　“怎么说你都听不明白……你是不是和江易复合了？我听骏诚说他和一个邪教的女人混在一起，你是不是也被他们洗脑了。你……”

　　李婉琳挂断电话，缩在被子里。一开始小声抽泣，后面放声大哭，压根不在乎隔壁会不会听到声音。

　　越是亲近的人，越是知道刀子该往哪个脆弱的地方插。被人跟踪的时候，她没哭；被人偷窥的时候，她没哭；被鬼缠上的时候，她没哭。可仅这一通电话却轻而易举地摧毁她好不容易编织的铠甲……

　　她的家人以亲情为绳索将她绑上了为家族利益冲锋的“战车”。她没有自我，不被当做一个拥有独立完整人格的人，没有人在乎她的感受，她的意愿。她只是一件礼物或是一个抵押品，最大的用处就是为家里所有的人提供源源不断的血包。她的反抗与不愿被看做是幼稚、不知好歹的表现。

　　从出国第一天就积累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全面爆发。李婉琳的眼泪根本止不住，到后来她哭得筋疲力尽，闭眼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她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谁呀？”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开门让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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