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平叛之邀意彷徨

　　水面泛起的涟漪一圈圈扩散，仿佛某种沉睡的东西正缓缓苏醒。

　　精卫站在彼岸花旁，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袖中的建木小树。刚才那道苍白的手掌已沉入水底，老者也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一盏孤灯摇曳着昏黄微光，映出她眉宇间的迟疑与疲惫。

　　她本该起身离开，可脚步却像被什么缠住似的，动弹不得。

　　“你欠了我东西。”

　　那句话仍在耳畔回荡，像是刻进了骨髓里。

　　她低头看向胸前的玉简，那股灼热感比先前更甚，仿佛它在催促她做出决定。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钟鸣。

　　不是来自幽冥水，也不是从孟婆居所方向传来，而是……从更深的地方，从冥府核心的方向。

　　“咚——”

　　又是一声。

　　钟声沉重，如命运之锤敲击心口。

　　精卫抬起头，只见一道金色光芒自远方划破雾气，如同晨曦刺破黑夜，稳稳落在她面前。

　　来人身披袈裟，手持禅杖，面容清癯，双目似能看穿因果。

　　“贫僧奉地藏王菩萨之命，前来邀请姑娘。”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冥府将倾，唯天命之人可挽狂澜。”

　　精卫盯着他看了片刻，嘴角扬起一抹苦笑：“你们怎么都爱说这种话？‘天命’、‘挽狂澜’……听起来像我非去不可似的。”

　　僧人不动声色：“姑娘若不愿去，自是无人强求。只是冥府动荡不止，三界因果失衡，若再无外力介入，轮回之道恐遭永久封印。”

　　“所以你们选中了我？”她嗤笑一声，“凭什么？”

　　“凭姑娘手中握有归墟印记，凭建木小树随你同行，更凭……”僧人顿了顿，目光深邃如渊，“你曾饮下孟婆汤，却不曾遗忘。”

　　空气骤然凝滞。

　　精卫瞳孔微微一缩，指尖不自觉收紧。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切入她的防备。

　　“你说什么？”她声音压得极低。

　　“姑娘不必否认。”僧人语气依旧平静，“你心中清楚，那段记忆并未真正消散。否则，那位黑影为何会出现在你眼前？他又是谁？”

　　精卫沉默。

　　她当然知道那人是谁，或者说……曾经是谁。

　　但她不敢确认。

　　“让我考虑一下。”她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

　　僧人点头，退后一步，静静等待。

　　风从水面吹过，带来一阵寒意，也卷走了残存的雾气。

　　精卫缓缓坐下，靠在枯死的彼岸花旁，闭上眼。

　　她需要一个答案。

　　不只是给这位僧人，更是给她自己。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轻轻一翻，星辰之力随之浮现在指尖，如同细碎的银河倒映于掌心。

　　她开始卜卦。

　　星光流转，在她眼中交织成一幅画面——

　　一座宫殿，金碧辉煌，却满目疮痍。瓦砾遍地，血迹斑驳。殿中央站着一人，身披玄袍，背对而立，长发如墨，衣袂翻飞。

　　那人没有回头，但精卫知道，他在等她。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个身影，她从未见过，却又熟悉得令人心悸。

　　“他是谁？”她喃喃自语。

　　建木小树在袖中轻轻震颤，枝条上的印记忽明忽暗，似乎也在回应她的疑问。

　　画面继续展开——

　　那人转过身来，露出半张脸。

　　那一瞬，精卫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刚从一场梦魇中惊醒。

　　她不知道那人是谁，但她确定一件事：

　　如果她答应前往冥府，终有一日，她会与他正面相对。

　　“这卦象……到底是劝我去，还是劝我别去？”她苦笑着摇头。

　　僧人依旧站在原地，未曾催促。

　　“怎么样？”他问。

　　精卫望着他，眼神复杂。

　　“你们真的确定，我是那个人？”她低声问道。

　　“我们确定的是，只有你能看见未来。”僧人答得干脆，“而这，便是你的选择。”

　　她再次陷入沉默。

　　她本不想牵扯进这场纷争。可自从踏上黄泉路，一切便已无法回头。

　　混沌之力渗透归墟，邪气蔓延黄泉，孟婆汤配方被盗……如今连地藏王也亲自派人来邀她平叛。

　　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还是说，她早就被卷入了某个更大的棋局之中？

　　“我需要一点时间。”她最终开口。

　　僧人颔首：“贫僧在此等候。”

　　他盘膝坐下，双手合十，口中默念经文，竟真打算在这里等到她做出决定为止。

　　精卫站起身，缓步走到幽冥水边，伸手触碰水面。

　　冰凉刺骨。

　　她忽然想起那句咒语——“饮此汤者，断彼缘”。

　　她确实喝了孟婆汤。

　　可她真的忘了吗？

　　“也许……我从来就没真正忘记过。”她轻声道。

　　建木小树轻轻晃动，枝叶间泛起一抹微光，仿佛在回应她的顿悟。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僧人。

　　“好。”她终于开口，“我答应去看看。”

　　僧人点头：“多谢姑娘。”

　　精卫却没有立刻迈步，而是低头看了眼胸前的玉简。

　　它不再发烫，反而变得冰冷，像是某种契约已被悄然签订。

　　“不过我有个条件。”她补充道。

　　“请讲。”

　　“我要知道真相。”她直视僧人双眼，“关于我，关于那个黑影，还有……关于他。”

　　僧人神色不变：“姑娘到了冥府，自然会知晓一切。”

　　她冷笑：“希望如此。”

　　风起，幽冥水泛起涟漪，仿佛回应她的决意。

　　僧人收起禅杖，转身前行，身后拖出一道淡淡的金光。

　　精卫跟上。

　　一步，两步……

　　她回头看了一眼彼岸花旁的老灯，火光微弱，却依旧燃烧。

　　她知道，那是她最后的一点光。

　　也是她即将踏入深渊前，唯一还能称之为“归处”的地方。

　　“再见了。”她低声说道。

　　下一刻，脚下的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不是地震，而是一种奇异的波动，仿佛整片幽冥界都在回应她的决定。

　　她皱眉，正欲询问僧人，却见他停下脚步，回头望来。

　　“姑娘，冥府已在召唤你。”他淡淡一笑，“走吧。”

　　精卫抿紧唇角，深吸一口气，迈出最后一步。

　　光芒吞没她的身影。

　　而在她离去之后，水面之下，那只苍白的手再度缓缓伸出——

　　这一次，它的五指微微张开，仿佛在迎接某人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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