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血脉溯源与天门抉择

　　月全食带来的至阴时刻，悬空山巅仿佛化为了九幽地狱的入口。残破的天门巨扉在紫黑色光柱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道裂缝如同恶魔咧开的嘴角，不断扩张。界外毁灭的洪流如决堤天河，裹挟着破碎的法则与混沌能量，从缝隙中倾泻而出，所过之处，空间如琉璃般寸寸碎裂，露出其后更加深邃、更加危险的虚无。

　　“毁灭即是新生！看吧，这便是我为这污浊世间准备的洗礼！”

　　月无影张开双臂，狂笑着拥抱那毁灭性能量，他的气息与界外洪流连接，疯狂攀升，黑袍鼓荡，长发乱舞，漆黑的眼眸中只剩下纯粹的、对毁灭的渴望与狂热。

　　“阻止他！必须关闭天门！”

　　修远真人美发皆张，一向平和的面容此刻充满了决绝。她双手结印，周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清光，化作一道巨大的屏障，试图暂时阻挡那倾泻而下的毁灭洪流。清光与混沌洪流碰撞，发出刺耳的撕裂声，屏障剧烈震颤，显然无法持久。

　　“师尊！”

　　冷峰见状，心中一紧。

　　“不要管我！去阻止月无影，关闭天门！只有你的血脉之力能做到！”

　　修远真人咬碎银牙支撑，嘴角已渗出一丝血迹。

　　龙傲天、红雨菲、龙钰、白芷四人无需多言，早已默契地冲向祭坛四周那些正在维持仪式、引导能量的天眼教核心长老。他们知道，必须为冷峰扫清障碍，创造直面月无影的机会。

　　大战瞬间进入白热化。

　　龙傲天对上那名曾拦截他们的紫袍长老，归墟剑气与阴煞邪功激烈碰撞，龙吟与鬼啸交织，将祭坛一侧的空间搅得天翻地覆。

　　红雨菲盘坐虚空，古琴横膝，十指翻飞如蝶。这一次，琴音不再是宁心静气之曲，而是化作了金戈铁马的杀伐之音。无数由音波凝成的刀枪剑戟，如同千军万马，冲向另一名手持骨杖、念念有词的长老，打断其邪恶的咒术。

　　龙钰与白芷则联手对上了最后两名长老。龙钰操控着悬空山周围浓郁的水灵之气，化为冰龙玄蛇，缠绕束缚；白芷的剑法则如月光穿梭，无孔不入，专攻其要害。两女配合默契，竟将两名实力强横的长老暂时压制。

　　冷峰目光锁定祭坛中央的月无影，体内三佩融合后的力量奔腾流转，一步踏出，便穿越了混乱的能量乱流，出现在月无影面前。

　　“冥顽不灵！”

　　月无影冷哼一声，甚至未曾转身，只是反手一掌拍出。这一掌看似随意，却引动了周遭澎湃的毁灭性能量，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漆黑巨掌，掌心一枚诡异的眼睛猛然睁开，射出洞穿神魂的邪光。

　　冷峰不敢怠慢，赤霄剑终于铿然出鞘！剑身不再是纯粹的金色，而是流转着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的虚影，仿佛将一方小小的世界蕴藏其中。他一剑刺出，没有浩大的声势，剑尖所点之处，空间却仿佛凝固，那漆黑的巨掌与邪光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世界壁垒，轰然溃散。

　　“哦？”

　　月无影终于转过身，纯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看来三佩合一，确实让你长进了不少。可惜，你对这力量的运用，依旧粗浅！”

　　话音未落，月无影身形一晃，竟化作九道虚实难辨的黑影，从四面八方攻向冷峰。每一道黑影都蕴含着足以轻易撕碎寻常大能者的恐怖力量，招式诡异狠辣，直指冷峰周身要害。

　　冷峰凝神静气，神识与体内那方小天地彻底融合。在这一刻，他的感知超越了视觉与听觉，清晰地“看”到了九道黑影中唯一真实的本体。赤霄剑随之舞动，剑招古朴自然，似慢实快，每一剑都精准地截住月无影的攻势。

　　叮叮当当——！

　　剑掌交击之声如同雨打芭蕉，密集响起。两人在祭坛之上，毁灭光柱之旁，展开了一场超越寻常修士理解范畴的激斗。能量碰撞的余波，将坚固无比的祭坛都震出了一道道裂痕。

　　“你的剑，犹豫了。”

　　月无影的声音如同魔音灌耳，直接响在冷峰识海，“你在害怕什么？害怕这力量？还是害怕…看清你自己真正的面目？”

　　战斗中，月无影的邪异力量不断试图侵蚀冷峰的心神，更有无数充满诱惑与堕落的低语，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描绘着掌控天门之后，执掌三界生死的无上权柄。

　　但冷峰道心坚定，历经心镜台考验的他，灵台始终保持着一丝清明。体内那方小天地中，悬浮的玉佩洒下温润光辉，护持着他的本源意识不受污染。

　　“我的面目，我很清楚。我是冷峰，是昆仑弟子，是守护者！”

　　冷峰厉声回应，剑势陡然一变，变得更加纯粹，更加决绝。那是蕴含了他毕生信念与意志的——“守护之剑”！

　　一剑出，仿佛有无数他曾经守护过、以及想要守护的人影在剑光中浮现，汇聚成一股磅礴浩大、不可摧毁的意志力量，直斩月无影心神破绽！

　　月无影猝不及防，被这股直指本心的剑意击中，闷哼一声，九道幻影瞬间合一，本体踉跄后退数步，纯黑的眼眸中首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守护…守护…”

　　他喃喃自语，脸上闪过一丝迷茫与痛苦，但旋即被更加深沉的疯狂所取代，“无用的情感！正是这些羁绊，让我们一族世代承受痛苦！唯有斩断一切，方能得大自在！”

　　他双手猛地向上虚托，悬空山积蓄了万年的邪气，连同从天门裂缝中涌出的界外毁灭能量，疯狂地向他体内汇聚。他的身躯开始膨胀，皮肤表面浮现出诡异的黑色纹路，气息变得越发恐怖与非人。

　　“不好！他在强行吸纳超越极限的力量，想要与天门同化！”

　　正在苦战的白芷百忙中瞥见这一幕，失声惊呼。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直悬浮于冷峰体内小天地中央的那枚融合玉佩，突然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起来，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芒。这光芒甚至透出冷峰的身体，将他整个人映照得如同琉璃般通透。

　　与此同时，那残破的天门框架，仿佛受到了同源力量的感召，也发出了低沉的嗡鸣。门框上那些早已黯淡、被认为只是装饰的古老刻纹，竟一个个逐一亮起！这些刻纹与玉佩上流转的符文，赫然同出一源！

　　一段被尘封了万古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了冷峰的识海。

　　他看到了……无尽的星空，一场波及诸天万界的惨烈大战。一尊脚踏星辰、庞大无边的巨神（妖神？）在无数光团的围攻下，身躯崩碎，精血洒落各界……其中最大的一团本源，裹挟着残存的意识，坠落在了这片即将被称为“上清界”的天地……

　　这团本源，为了适应此界法则，为了延续存在，主动分裂、演化……其核心化作了三枚玉佩，其能量构筑了最初的……悬空山与天门！而它的意识，在漫长的时光中，不断转生、遗忘、再转生……

　　月无影，是它某一世充满怨念与不甘的转生。

　　修远真人，是它某一世选择守护与平衡的转生。

　　而他，冷峰，才是这尊远古存在最核心的本源，在这一世苏醒的——最初之魂！

　　天门，从来不是什么通往更高世界的通道。它是一道封印！是初代守护者（很可能是他某一世的转生）为了封存这过于强大的、可能扰乱此界平衡的本源力量，而设下的枷锁！月无影所谓的“开启天门”，根本就是在破坏封印，释放那足以毁灭此界的、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控制的原始力量！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乾坤袋的异变（那是感应到本源核心而进化）、对天眼教功法的绝对克制（同源而下位）、心镜台的认可（本源意志的回归）……

　　冷峰如遭雷击，身形剧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原来…这就是真相…”

　　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不是身怀妖神血脉的人族，他……就是那尊被视为“妖神”的远古存在本身！是人族窃取（或者说融合）了祂的力量，还是祂选择了人族作为载体，已难以理清。

　　“看来…你想起来了？”

　　月无影停止了能量的吸纳，用一种混合着嫉妒、怨恨与了然的复杂眼神看着冷峰，“没错，你才是‘主魂’，是祂最偏爱的部分，带着最完整的权柄陷入沉眠，等待复苏。而我们，不过是你在无尽轮回中剥离的‘杂念’，是替你承受痛苦与磨砺的残次品！”

　　他的声音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凭什么？！凭什么由你来决定我们的命运？凭什么这力量要被封印？今日，我偏要打破这枷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月无影彻底疯狂，他不再试图吸纳力量，而是将自身化作一个引信，一头撞向那不断扩大的天门裂缝！他要以自身存在的彻底湮灭为代价，将整个封印完全炸开！

　　“不好！”

　　修远真人显然也从天门的异动和冷峰的反应中明白了什么，她喷出一口精血，强行加固清光屏障，同时对冷峰嘶声喊道：“冷峰！无论你曾经是谁，此刻，你就是你！做出你的选择！是任由这世界毁灭，还是承担起你的责任！”

　　是成为毁灭世界的“妖神”，还是成为守护众生的“冷峰”？

　　这终极的抉择，赤裸裸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同伴们仍在苦战，为了给他争取时间。

　　师尊在舍命阻挡毁灭洪流。

　　山下，是无尽苍生……

　　冷峰闭上了眼睛，前世今生的记忆碎片如走马灯般流转。有星空下的孤寂，有转世轮回的迷茫，有下界昆仑修行的坚定，有同伴信任的温暖，有立志守护的誓言……

　　再睁开时，他眼中所有的迷茫、挣扎、震惊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如星辰般璀璨、如磐石般坚定的光芒。

　　“我，是冷峰。”

　　他平静地吐出这四个字，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响彻在悬空山巅，响彻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下一刻，他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

　　他没有去追击撞向天门的月无影，而是将手中的赤霄剑，猛地倒转，剑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以我之名，溯源归真。”

　　“以我之魂，补全封印。”

　　“散！”

　　他朗声诵念，每一个字都引动着天地法则的共鸣。赤霄剑毫不犹豫地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没有鲜血飞溅。刺入他心口的赤霄剑，化作了一道最纯粹的本源流光，与他体内那枚融合玉佩的光芒彻底交融。紧接着，他的身躯从心口开始，也化作了无数闪烁着古老符文的光点，如同逆流的星河，义无反顾地冲向那道天门裂缝！

　　“不——！”

　　月无影发出绝望而不甘的怒吼，他的自爆被这股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纯粹的力量硬生生打断、湮灭。

　　“师兄！”

　　红雨菲等人目眦欲裂，想要冲上前，却被那浩瀚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光芒推开。

　　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中，冷峰所化的本源光流，覆盖了整个天门裂缝。那些倾泻而出的毁灭性能量，如同遇到克星，纷纷倒卷而回。破碎的空间被抚平，裂开的门扉在无尽光流的填补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弥合。

　　修远真人看着这一幕，老泪纵横，喃喃道：“孩子…这就是你的选择吗…以自身存在的‘概念’为核心，重铸封印…”

　　她明白了，冷峰没有选择毁灭月无影，也没有选择接纳那毁灭性的力量。他选择了最艰难，也最彻底的一条路——以自身最核心的本源，补全并加固这万古的封印，将那份足以灭世的“妖神”之力，连同月无影这个巨大的不稳定因素，一同永远封禁于天门之后！

　　这是一个没有归途的选择。

　　当最后一丝裂缝被光流弥合，当天门框架上的古老刻纹彻底点亮，稳定下来，重新化作一座寂静、古老、不可撼动的巨门时，冷峰的身影，已然彻底消散于那片璀璨的光流之中。

　　悬空山巅，陷入了一片死寂。

　　月全食渐渐过去，一缕清冷的月华，重新洒落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山顶，照亮了众人呆滞而悲痛的面容。

　　结束了。

　　天门被重新封印。

　　上清界得救了。

　　但那个带领他们一路走来，那个始终坚守本心，那个在最后关头选择牺牲自己，却再也回不来了。

　　红雨菲瘫坐在地，古琴跌落一旁，泪水无声滑落，爱人陨落在眼，撕心裂肺的痛。

　　龙傲天紧握双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仰天发出一声悲愤的长啸。

　　龙钰闭上双眼，肩膀微微颤抖。

　　白芷失神地望着那恢复平静的天门，仿佛还在期待那道身影会再次出现。

　　修远真人踉跄走到天门之前，伸手抚摸着那冰凉的门框，感受着其中那股熟悉而温暖，却已永恒沉寂的气息，长长地、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然而，就在这无边的悲痛与死寂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或许是注意到了却无人抱有希望——那悬浮于半空，已然失去主人感应的乾坤袋，袋口微微敞开，内部那方依托冷峰本源而开辟的小天地，并未随着他的消散而崩溃。

　　在那方小天地的中央，原本悬浮玉佩的地方，此刻，正有一点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金色光粒，在顽强地、倔强地闪烁着。

　　那光芒如此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却又如此坚韧，蕴含着不容置疑的……生的意志。

　　希望，或许从未真正离去。它只是需要时间，需要契机，在灰烬中，等待下一次的新生。

　　红雨菲看着天空，发出无声的呜咽，我愿意替你分担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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