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记忆洪流与天枢子

　　星辉碎片如同投入热油的冰水，在冷峰的能量躯体内引发了剧烈的反应。磅礴而清凉的星辰之力并非温和地融入，而是带着某种古老的“记忆”与“执念”，蛮横地冲击着他尚未稳固的意识核心。

　　乾坤袋内换了一番天地早已不是原来，那番滋养过的天地已经没有，小天地风云变色，原本晴朗的天空被无数流转的星辰虚影覆盖，山川河流也仿佛蒙上了一层清冷的星辉。冷峰那刚刚凝聚成形的能量躯体，在碎片能量的冲击下，时而凝实如琉璃，时而涣散如薄雾，面部轮廓在金芒与星辉的交织中扭曲变幻。

　　“呃啊——！”

　　更加庞大、更加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意识中本就脆弱的堤坝。这一次，不再仅仅是画面，还夹杂着声音、情绪，甚至是一些难以言喻的法则感悟。

　　他听到了星辰崩灭时的无声哀鸣，感受到了星空古路断裂时的法则悲恸，更体会到了那双“星瞳”注视下，万物皆为棋子的冰冷与绝望……

　　在这些混乱的信息流中，几个关键的记忆片段，如同礁石般凸显出来：

　　片段一： 一片荒芜的星域，一颗濒死的巨大恒星内部，一团模糊的光影（与他本源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虚弱）正在艰难地汲取着恒星最后的热量。突然，一双巨大的星辰眼眸在虚空中睁开，冷漠地“看”了一眼。下一刻，整颗恒星如同被无形之手捏碎般轰然崩塌，那团光影在毁灭的洪流中四分五裂，最大的部分裹挟着核心意识仓皇逃窜……那是他最初的本源，在更久远的时代，遭遇“星瞳”的景象！原来，他与“星瞳”的纠葛，远比想象中更早！

　　片段二： 一个繁荣的、修行文明高度发达的世界。天空之中，一条璀璨的星空古路如同银河般横贯，连接着未知的远方。然而，某一天，古路之上，那双星辰眼眸再次出现。没有警告，没有缘由，一道无形的波纹扫过，整个世界的灵气开始枯竭，法则开始崩坏，修行者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成片倒下，文明在极短的时间内走向灭亡……而那双眼眸，自始至终，只有纯粹的、实验般的漠然。

　　片段三： 一个黑袍人（与之前看到的那个相似，但气息略有不同）跪伏在一座由星辰碎片垒砌的祭坛前，狂热地祈祷着。祭坛上方，悬浮着一枚较小的星辉碎片（与坠星湖这枚类似）。碎片中传出一道冰冷无情的意念：“……找到……钥匙……集齐……打开‘归墟之眼’……接引‘源初之光’……清除……冗余……”

　　“归墟之眼”？“源初之光”？“清除冗余”？

　　这些词语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冷峰的意识上。他本能地感觉到，这“源初之光”绝非善物，而“清除冗余”……恐怕指的就是毁灭像上清界这样的世界，以及其中的所有生灵！天眼教，果然是在为“星瞳”执行灭世的任务！而收集这些碎片，是为了打开某个关键的通道——“归墟之眼”！

　　“不！绝不能！”强烈的愤怒与守护的意志，如同磐石般在记忆洪流中屹立不倒，成为冷峰意识不灭的灯塔。他开始主动引导、梳理这些混乱的记忆和信息，不再被动承受，而是尝试去理解、去掌控！

　　外界，修远真人和红雨菲等人紧张地关注着乾坤袋的剧烈波动。袋身时而鼓胀，时而收缩，透出的光芒明灭不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涟漪。

　　“师兄！”红雨菲心急如焚，忍不住再次上前，指尖流淌出宁静祥和的“清心普善咒”，试图帮助冷峰稳定心神。

　　琴音入内，如同甘泉洒入干涸的土地，确实起到了一定的安抚作用。冷峰那剧烈波动的能量躯体稍稍平复了一些。

　　修远真人拦住还想继续弹奏的红雨菲，沉声道：“他正在与碎片的力量和记忆融合，这是必经的过程，外力过度干预反而不美。相信他，他能挺过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

　　就在冷峰的意识在记忆洪流中奋力挣扎，逐渐抓住一些关键信息，并开始尝试反向吸收、炼化那枚星辉碎片时——

　　清修苑外围，负责监控阵法的龙钰，突然发出了急促的警报！

　　“师尊！有一股极其强大的气息，正以超越我们感知的速度接近！不是天眼教的邪气，也不是已知的任何一派功法……他……他直接穿过了外围所有警戒阵法，没有触发任何警报！”

　　什么？！

　　众人闻言大惊！能无声无息穿越修远真人亲手布置的重重阵法，此人的修为和对阵法的理解，达到了何等恐怖的地步？

　　修远真人瞳孔骤缩，一步踏出静室，目光如电射向苑外天空。龙傲天、红雨菲、白芷也紧随其后，全神戒备。

　　只见清修苑上空，原本晴朗的天空，如同幕布般被轻轻揭开一角，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迈步而出。

　　来者是一位身着朴素灰色道袍的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温和而深邃，仿佛蕴藏着无尽星河。他周身没有任何强大的能量波动外泄，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却仿佛与整个天地融为一体，给人一种深不可测、返璞归真之感。

　　修远真人看到此人，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神色，有惊讶，有疑惑，更有一种如释重负般的了然。他挥手制止了准备动手的龙傲天等人，上前一步，拱手道：“没想到……竟是天枢子道友驾临。贫道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天枢子？龙傲天等人面面相觑，从未听过此名号。

　　那天枢子微微一笑，声音平和，却仿佛直接在众人心底响起：“修远道友，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冒昧来访，实因星象骤变，天机紊乱，不得不来此寻一个‘变数’。”

　　他的目光，越过修远真人，直接落在了那间光芒闪烁的静室，落在了那个剧烈波动的乾坤袋上。

　　“看来，老夫来的正是时候。这枚‘引路星钥’引发的波澜，比预想的还要剧烈。”天枢子轻轻一步，便已来到静室门前，目光似乎穿透了袋身，看到了内部正在与记忆和力量搏斗的冷峰。

　　“天枢子道友，你……”修远真人欲言又止，眼神中带着询问与警惕。

　　天枢子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目光依旧停留在乾坤袋上，语气带着一丝感慨：“果然是他……当年星空古路上最耀眼，却也最桀骜不驯的那一缕‘源初’，历经万劫，竟真的在此界寻到了一线生机，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他的话，无疑证实了冷峰那远古存在的身份！

　　“道友知晓他的来历？也知道‘星瞳’？”修远真人急忙追问。

　　天枢子微微颔首，神色变得有些肃穆：“‘观星阁’一脉，世代职责，便是观测星海，记录诸界兴衰，守望‘星瞳’动向。老夫忝为当代阁主，对此自然知晓一二。”

　　观星阁！一个比昆仑、清微派等宗门更加古老、更加神秘的隐世传承！传说他们远离尘世纷争，只与星辰为伴，记录着宇宙的奥秘。

　　“那‘星瞳’究竟是何物？它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白芷忍不住问道。

　　天枢子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星瞳’……并非生灵，亦非死物。它们更像是一种……‘机制’，一种维持某种宏大‘平衡’或者说……进行某种‘筛选’的冰冷工具。它们游弋于诸界之间，寻找着过于‘冗余’或者可能威胁到某种‘既定秩序’的世界与存在，然后……予以‘清除’。”

　　“而你们口中的‘妖神’，也就是里面那位小友最初的本源，便是因为它们一次失败的‘清除’而意外诞生的‘变异体’。它兼具了被清除世界的怨念与不甘，以及‘星瞳’本身的一丝特性，成为了一个不受控制的‘变量’。因此，‘星瞳’对他，或者说对完整的他，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

　　“天眼教，不过是‘星瞳’在此界选中的代理者，利用他们对力量的渴望与偏执，为其收集开启‘归墟之眼’的钥匙——也就是这些星钥碎片。一旦‘归墟之眼’开启，‘源初之光’降临，此界……便将迎来最终的‘净化’。”

　　一番话，如同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虽然之前有所猜测，但当天枢子亲口证实，并且揭示了“星瞳”那令人绝望的冰冷本质与宏大目的时，一股彻骨的寒意依旧席卷了每个人的身心。

　　“那我们……该如何阻止？”龙傲天声音干涩地问道。

　　天枢子将目光从乾坤袋上收回，看向修远真人与众人，缓缓道：“阻止‘归墟之眼’开启，是其一。但更重要的是，要打破‘星瞳’的‘筛选’机制，或者……让它们认为此界已无‘清除’的必要。”

　　他指了指静室：“而关键，就在他的身上。他这个‘变量’，是万古以来的唯一特例。他的选择，他的道路，或许能向‘星瞳’证明，除了‘清除’，还存在其他的可能性。但前提是……他必须尽快真正成长起来，掌控自己的力量，并且……做出正确的选择。”

　　就在这时，静室内，乾坤袋的剧烈波动骤然停止！

　　袋口光芒内敛，一股稳定、浩瀚、并且带着一种崭新气息的能量波动，如同潮水般缓缓弥漫开来。

　　紧接着，在众人紧张而期待的目光中，一道凝实的身影，缓缓从敞开的袋口中迈步而出。

　　不再是纯粹的能量光辉，而是拥有了近乎实质的躯体，五官清晰，剑眉星目，正是冷峰的模样！只是他的眼眸深处，除了以往的坚定，更多了一丝看透沧桑的深邃，以及点点流转的星辉。他的气息，赫然已经突破了之前的瓶颈，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他成功吸收了星辉碎片，初步融合了部分记忆，稳固了自身！

　　冷峰的目光扫过众人，在红雨菲关切的脸庞上微微停留，给予一个安心的眼神，最后落在了陌生的天枢子身上。

　　他从这个老者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与星辰同在的古老气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洞悉命运脉络的深邃。

　　“这位是……”冷峰开口，声音沉稳，带着一丝刚刚突破后的力量感。

　　修远真人正准备介绍，然而天枢子却微微一笑，似乎早已料到修远真人的举动，他抢在修远真人之前开口说道：“老夫天枢子，不过是一个喜欢观测星辰的老朽罢了。小友啊，恭喜你成功踏出了涅盘重生的最关键一步。想必，在这个过程中，你也看到了许多令人不愉快的记忆吧。”

　　冷峰听到天枢子的话，眼神微微一凝，他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用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回答道：“看到了。那些记忆，让我彻底明白了我们所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敌人。”

　　他慢慢地抬起手，只见他的指尖有一缕金芒在跳跃，那金芒中融合了纯阳本源与星辰之力，散发出一种强大而神秘的气息。冷峰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够穿透一切阻碍。

　　“那么，告诉我，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冷峰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决然和果敢，他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天枢子，似乎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困难的准备。

　　此时此刻，风暴已经来临，强敌如林，而在他们的背后，还有那冰冷的宇宙机制在虎视眈眈。然而，刚刚初步归来的冷峰，他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畏惧，有的只是一往无前的决绝和勇气。

　　天枢子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缓缓道：“首先，你需要真正熟悉并掌控你如今的力量。其次，我们需要找到其他星钥碎片的下落，绝不能让其落入天眼教之手。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的语气变得无比郑重：“你需要做出一个选择。一个关乎此界，乃至更多世界命运的选择。”

　　抉择的时刻，似乎提前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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