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这一次，我必须知道所有的真相

　　阁楼里灰尘弥漫，光线从唯一的、蒙尘的小窗透进来，在堆积的旧物上投下昏沉的光斑。我跪在冰冷的木地板上，双手颤抖着，从旧木箱底层捧出了那面用棉布包裹的青铜古镜。

　　触手冰凉沉重，金属的质感透过棉布传来，带着岁月沉淀的肃穆。我深吸一口气，一层层揭开包裹的棉布。

　　镜身显露出来。暗青色的青铜，边缘雕刻着繁复而古拙的云纹，那些纹路因为常年的摩挲和氧化，呈现出一种温润的光泽。但镜面却异常昏黄模糊，像蒙着一层永远擦不掉的雾霭，只能勉强映照出我晃动的、扭曲的轮廓，看不清具体样貌。这就是“初始之镜”？它能反射“真实”？

　　没有时间犹豫了。我回想林景明破碎的提示——“用‘血’与‘念’……唤醒它”。

　　我再次用力挤压左手掌心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刺痛传来，新鲜的血液涌出，顺着掌纹滴落。我没有迟疑，将流血的手掌，连同那承载着家族记忆与此刻无比坚定信念的意志，一同按在了冰冷模糊的镜面之上！

　　“嗡——”

　　一声低沉悠长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陡然从镜身内部传出！那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震得我手掌发麻，连带着周围的灰尘都似乎随之轻轻震颤。

　　掌心接触镜面的地方，不再是单纯的冰冷。一股温热的、如同沉睡巨兽苏醒般的脉动，顺着我的血液，逆流而上，直抵我的心脏，与我急促的心跳产生了某种共鸣！

　　昏黄的镜面，开始起了变化。

　　那层顽固的“雾霭”并没有散去，但镜面深处，却像是被投入火种的黑暗，亮起了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金色光芒！那光芒起初只有针尖大小，随即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缓慢而坚定地晕染开来，在昏黄的镜面上勾勒出……一幅模糊流动的景象！

　　不是反射阁楼的场景。

　　那景象扭曲、闪烁，如同信号不良的旧电视，但我依稀能辨认出——是姐姐林镜晚！她依旧被困在那片由无数镜子构成的迷宫深处，暗红的符号如同锁链缠绕着她，她的表情痛苦而挣扎。

　　而在景象的边缘，在那无尽镜廊的某个不起眼的拐角，一面相对独立的镜面上，景象骤然清晰了一瞬！

　　那不再是镜中世界的景象。那看起来像是一个……现实中的房间？光线明亮，有金属的货架，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贴着标签的透明证物袋。一个穿着警服的身影背对着画面，正在货架前查找着什么。在他的手边，一个打开的证物箱里，赫然放着一本熟悉的、暗银色封面的书籍——

　　《无尽镜廊》！

　　是警局的证物室！那本书竟然在警方手里！

　　画面中，那个警服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是陈景锋！他的脸上带着疲惫和深深的疑虑，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证物室，仿佛感应到了某种窥视。

　　景象到此戛然而止，镜面上的金光迅速黯淡下去，重新被昏黄的雾霭笼罩，只留下那冰冷的金属触感。

　　但我已经看到了！

　　警局证物室！《无尽镜廊》在那里！陈景锋还活着，他也在调查这本书！

　　这面“初始之镜”，它反射的不是眼前的景象，而是与“锚点”（我的血和念）相关的、跨越了空间甚至可能是维度的“真实”片段！

　　林景明说的是对的！它能斩断虚妄的连接，因为它能照出关键的真实！

　　可警局……那个地方现在安全吗？陈景锋他还可信吗？通道里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就在我心神激荡之际，手中的青铜古镜再次发生了异变！

　　镜身那低沉的嗡鸣声陡然变得尖锐、急促，像是发出了某种警告！镜框上那些古老的云纹雕刻，此刻竟然隐隐散发出一股灼热感！

　　与此同时，我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冰冷的、充满恶意的注视感，如同无形的蛛网，瞬间笼罩了整个阁楼！是从楼下传来的！

　　“它”来了！或者说，那个冒充林镜晚的镜面怪物，被“初始之镜”苏醒的波动吸引过来了！

　　不能待在这里！

　　我猛地站起身，将依旧温热的青铜古镜紧紧抱在怀里，如同抱着一块救命的浮木。我环顾四周，阁楼唯一的出口就是那道下来的木梯。

　　下面是死路。

　　我的目光投向那扇蒙尘的小窗。窗外是这片“夹缝”世界永恒的、令人压抑的灰败天空。

　　没有其他选择了。

　　我冲到窗边，用肘部狠狠击向布满污垢的玻璃！

　　“哗啦——！”

　　玻璃碎裂，一股带着灰尘和铁锈味的、冰冷的“空气”涌了进来。我探出头，下面是我们记忆中的老房子后院，虽然同样灰败，但至少是开阔地。

　　我将青铜镜死死揣进怀里，用撕下的衣角缠紧，不顾一切地爬上窗台，纵身向外跳去！

　　“砰！”

　　落地并不平稳，我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怀里的古镜硌得生疼，但幸好没有脱手。我顾不上疼痛，立刻爬起来，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中老房子前门的方向发足狂奔！

　　必须离开这个“夹缝”！必须回到“现实”！去警局证物室找到那本《无尽镜廊》！那是目前唯一的、可能蕴含着对抗“它”和拯救姐姐方法的线索！

　　身后，老房子里传来了木质楼梯被沉重踩踏、以及某种玻璃碎片刮擦地面的、令人牙酸的声响。那个东西追出来了！

　　我拼命地跑，穿过灰败的、如同模型般死寂的街道。怀里的青铜镜依旧散发着轻微的嗡鸣和温热，像是一个沉默的指南针。我遵循着内心那股想要回归“现实”的强烈意念，以及古镜传来的微弱指引，不顾一切地向前冲。

　　周围的灰色景象开始变得不稳定，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开始闪烁、扭曲，偶尔甚至会闪过一刹那正常世界的色彩和声音——汽车的喇叭、行人的交谈、店铺的音乐……但旋即又被更浓郁的灰色吞噬。

　　我在两个世界的夹缝中奔跑，与身后那冰冷的追逐赛跑。

　　终于，在前方一片扭曲晃动的光影中，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轮廓——那家24小时便利店！我和林镜晚之前等待陈景锋的地方！

　　是那里！那里是“现实”的一个连接点！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那片晃动的光影，合身撞了过去！

　　“噗——”

　　又是一次穿过粘稠界限的窒息感，但比上一次短暂得多。

　　脚下一实，喧嚣的人声、汽车尾气的味道、便利店明亮的灯光瞬间将我包裹。

　　我回来了！再一次，回到了这个看似正常的“现实”世界！

　　我扶着便利店冰冷的玻璃外墙，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挣脱胸腔。怀里的青铜古镜安静下来，温热感和嗡鸣都消失了，重新变回那面冰冷沉重的古物。

　　我警惕地环顾四周。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似乎没有任何异常。没有人注意到我这个突然从空气中“跌”出来的、狼狈不堪的人。

　　那个镜面怪物没有跟出来？还是它无法轻易来到这个“现实”？

　　我不敢放松，立刻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去市局。”我拉开车门坐进去，声音沙哑地报出目的地。

　　司机透过后视镜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因为我满身灰尘、脸色苍白的样子。但他没多问，发动了车子。

　　车子汇入车流，我紧紧抱着怀里的青铜镜，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窗外。高楼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商店橱窗光洁明亮，汽车车窗映出流动的街景……到处都是镜子，到处都是可能的“界面”。

　　“它”真的没有跟来吗？还是说，它正以另一种方式，潜伏在这个看似正常的世界的每一面镜子里，等待着机会？

　　陈景锋……证物室……《无尽镜廊》……

　　我攥紧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伤口里。

　　这一次，我必须知道所有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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