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冰山质问迫心魂

　　听剑阁位于外门后山一处清幽峡谷之中，三面环崖，一条瀑布如白练垂落，水汽氤氲，灵气比外门其他地方浓郁数倍。阁楼古朴，以青竹搭建，与自然融为一体，颇有出尘之意。然而，当林尘持着青玉令牌，穿过禁制，踏入听剑阁前的青石小径时，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寒意悄然弥漫，并非来自瀑布水汽，而是源自灵魂层面的某种压抑与窥视。

　　他脚步微不可查地一顿，混沌银眸深处闪过一丝凝重。这种感觉，与之前在砺剑崖感应到的那一丝冰冷窥探，同源！但更加隐晦，更加难以捉摸，仿佛融入了此地的山风、水汽、乃至每一缕灵气之中，无处不在。

　　“古长老？”林尘压下心头惊涛，面色平静地走到竹楼前，躬身行礼。

　　“进来。”古剑锋苍老平和的声音从阁内传出。

　　林尘推门而入。竹楼内部陈设简单，仅有几个蒲团，一张矮几，几上放着茶具。古剑锋盘坐于主位蒲团上，依旧是一身灰衣，面容清癯，双目微闭，似在养神。但林尘却能感觉到，对方那看似浑浊的目光，在他踏入阁内的刹那，已如同最锋利的剑，将他从头到脚、从内到外，彻底“刮”了一遍！

　　这不是善意的探查，而是一种审视，一种质疑！其中蕴含的冰冷与锐利，远超以往！

　　“弟子林三，拜见长老。”林尘再次行礼，姿态恭敬，心中却已警铃大作。今日召见，绝非寻常考较剑法或询问修炼进度。

　　“嗯，坐。”古剑锋缓缓睁眼，目光落在林尘身上，平静无波，却让林尘感觉如坐针毡。“近日修炼如何？砺剑崖的罡风，可还适应？”

　　“回长老，弟子根基浅薄，罡风煞气虽利，但于磨砺肉身、凝练灵力颇有助益，只是进境缓慢，让长老费心了。”林尘小心应答，将自身状态控制在“刻苦但天赋有限”的杂役弟子范畴。

　　“进境缓慢？”古剑锋不置可否，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冰锥，刺向林尘最深的秘密：“你可知，半月前，有上宗使者降临，于黑石废矿上空停留片刻？”

　　来了！林尘心头一凛，面上却适时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茫然：“上宗使者？弟子……弟子未曾得见。那日弟子正在矿中劳作，只觉心头莫名一悸，仿佛被什么可怕存在看了一眼，随后便无异常。原来竟是上宗使者路过？”

　　他这番说辞半真半假，将霜华意念扫过时的感应，归咎于“上宗使者”的威压，合情合理。

　　古剑锋目光如电，盯着林尘的眼睛，似乎要从中看出任何一丝谎言的痕迹：“仅是心悸？可有其他异常感应？比如……体内灵力躁动？或是想起某些……不该想起的往事？”

　　最后一句，语气骤然加重，一股无形的精神威压，如同山岳般轰然降临，并非针对肉身，而是直指林尘的神魂！这是筑基后期修士的全力神魂压迫！寻常炼气弟子，在这一压下，必会心神失守，脑中一片空白，有问必答，甚至隐藏最深的秘密也会脱口而出！

　　林尘早有准备，混沌魔婴在丹田深处稳如磐石，散发出一丝混沌道韵，护住神魂核心。表面上，他却“恰到好处”地脸色一白，身体微晃，额头渗出细密冷汗，眼神中流露出符合炼气弟子身份的惊惧与困惑。

　　“弟子……弟子不知长老所言何意。”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仿佛在努力抵抗威压，“那日只是心悸，灵力……似乎有些滞涩，但很快恢复。至于往事……弟子出身寒微，记事起便在矿上，并无什么值得提及的往事。”

　　他巧妙地避开了“不该想起”这个敏感词，将“往事”定义为凡俗经历。

　　古剑锋盯着他看了数息，那神魂威压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但阁内的空气依旧凝滞冰冷。他放下茶杯，手指无意识地在矮几上轻叩，发出“笃、笃”的声响，每一声都仿佛敲在林尘心头。

　　“你之剑法，朴实无华，直指破绽，颇合大道至简之理。然，此等境界，非大悟性、大毅力、大机缘不可得。”古剑锋缓缓道，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出身矿役，资源匮乏，年岁已长，却于剑道一途有此感悟，实属异数。老夫查过你的根底，确系本地孤儿，自幼在矿上长大，并无名师指点，也无奇遇传闻。”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锐利如剑：“那么，你的剑道感悟，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比之前更加致命！直接指向林尘力量“异常”的根源！

　　林尘心念电转，知道这是最关键的一关。他不能暴露前世记忆与混沌魔仙体，但必须给出一个合理且无法被证伪的解释。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种混合了追忆、迷茫与一丝后怕的神情，缓缓道：“不敢欺瞒长老。弟子之剑法，确实无人传授。若说感悟……或许，与矿难有关。”

　　“哦？细细道来。”古剑锋眼中精光一闪。

　　“那日矿难，地动山摇，天塌地陷，弟子被困于绝境，四周皆是落石，避无可避，退无可退。”林尘声音低沉，仿佛陷入回忆，带着劫后余生的战栗，“生死一线间，弟子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四周一切仿佛都变慢了。岩石落下的轨迹，裂缝蔓延的纹路，甚至……空气中尘埃飘舞的路径，都清晰可见。那时，弟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如何用手中矿镐，在绝境中劈开一条生路？”

　　他顿了顿，继续道：“后来想来，弟子那日所用，并非什么剑法，只是求生的本能。如何用最小的力气，击中最脆弱的一点；如何借力打力，避开无法抵挡的落石；如何在方寸之间，寻得一线生机……这些，都是在那一刻，于生死间‘看’到的。矿难之后，弟子每每回想，便觉那些‘轨迹’、‘纹路’、‘路径’，似乎暗合某种道理。于是便尝试着，将那种感觉，融入到平日的挥镐、乃至后来握剑之中……”

　　他将自己对大道法则的感悟，巧妙地嫁接在了“生死间爆发的求生本能”与“长期观察自然（挖矿）”的结合上。这个解释，玄而又玄，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却恰恰符合“顿悟”的特征，也解释了为何他的“剑法”如此“返璞归真”、“直指破绽”。

　　古剑锋沉默地听着，手指停止了敲击。阁内一时间只剩下瀑布的水声。

　　良久，古剑锋缓缓开口，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丝，但那股无形的压力依旧存在：“生死间有大恐怖，亦有大机缘。你能于绝境中窥得一丝道韵，确是非常人所能及。然，此等感悟，可遇不可求，不可依赖。修行之道，终究需脚踏实地，夯实根基。”

　　“长老教诲，弟子谨记。”林尘连忙躬身。

　　“罢了。”古剑锋挥了挥手，似乎有些疲惫，“你之剑道天赋，老夫暂且认可。然，你灵力低微，根基不稳，终是短板。这瓶‘固本培元丹’，予你稳固根基。砺剑崖你可再去十日，好生修炼。外门大比在即，莫要让老夫失望。”

　　说着，他抛过一个玉瓶。

　　林尘接过，再次拜谢。他知道，这一关，算是勉强过了。古剑锋并未完全相信他的说辞，但至少暂时接受了他“剑道天才”的人设，并给予了资源。这其中的原因，或许有惜才之心，或许有其他的考量，但至少眼下，危机暂时解除。

　　“弟子告退。”林尘缓缓退出听剑阁。

　　直到走出峡谷，远离了那股无处不在的冰冷窥视感，林尘才感觉后背已被冷汗浸透。方才那番对话，看似平静，实则凶险万分，每一句都在试探他的底线，稍有差池，便是灭顶之灾！

　　“古剑锋……他究竟知道了多少？是真的惜才，还是……另有所图？”林尘握紧手中的玉瓶，混沌银眸中寒光闪烁。古剑锋最后那看似提点的话，更像是一种警告和画下的界限——承认你的剑道天赋，但你的修为必须“合理”提升，你的行为必须在“可控”范围内。

　　“不能再等了。”林尘望向宗门深处，眼神决绝。霜华的窥探如同阴影，古剑锋的审视如同枷锁。这片废矿区，这青岚宗，已非安全之地。他必须尽快恢复实力，并找到离开此界的途径！

　　冰山质问，迫人心魂。

　　侥幸过关，危机更近。

　　林尘的蛰伏，已到极限。被动防守，终非长久之计。是时候，主动去寻找那破局的一线生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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