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泯然众人

　　周天望的怒火，像是点燃的汽油桶，瞬间就要爆炸。

　　死死地瞪着刘易，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然而，刘易的表情，平静得像是一潭深水。

　　没有波澜。

　　甚至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

　　他迎着周天望要杀人的目光，语气平淡地开口。

　　“周大队长，你好。”

　　这句问候，客气，却又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疏离。

　　周天望被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态度彻底激怒了。

　　“你好？我好你个锤子！”

　　他上前一步，粗壮的手指几乎戳到了刘易的鼻尖上。

　　“老子问你！谁给你的胆子，跑到我天狼的训练场撒野！还想挖我的人！”

　　“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菜市场吗！”

　　周围的天狼队员们，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的大队长，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

　　眼前这个叫刘易的上尉，怕是要倒大霉了。

　　可刘易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傻了眼。

　　他轻轻瞥了一眼周天望的手指，然后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眼神狂热的金峰。

　　“周大队长，我们明人不说暗话。”

　　“我来，就是为了他。”

　　“金峰是个好苗子，百年难遇的神枪手天赋。”

　　刘易顿了顿，看着周天望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但是，他在你手下，只会慢慢被磨掉所有的灵气。”

　　“留在这里，是浪费他的天赋，更是浪费他的时间。”

　　这句话，比刚才那一百环的枪靶，更具爆炸性。

　　整个训练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天狼队员都用一种看神仙……不，是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刘易。

　　疯了！

　　这家伙绝对是疯了！

　　当着一个特种部队大队长的面，说他不会带兵，说他会耽误手下最优秀的兵王？

　　这是挑衅！

　　这是赤裸裸的打脸！

　　“你……你说什么？”

　　周天望的身体在发抖，不是气的，是怒到极致的表现。

　　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额角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有种，再说一遍！”

　　周天望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杀气。

　　何晨光站在不远处，心里默默为这位天狼大队长点了根蜡。

　　完了。

　　队长这是要开大了。

　　他太了解刘易了。

　　这位爷，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拐弯抹角，更不知道什么叫退缩。

　　果然。

　　刘易迎着周天望那要吃人的目光，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了半步。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我说。”

　　刘易的声音不大，却像是重锤，一下下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你，在浪费他的天赋。”

　　“让他继续待在天狼，不出三年，他就会泯然众人。”

　　“一个本可以成为传奇的枪神，最后却只能当一个普通的兵王。”

　　“你不觉得，这是一种犯罪吗？”

　　周天望彻底被点燃了。

　　“放你娘的屁！”

　　他怒吼着，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抓向了刘易的衣领。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刘易。

　　另一只手，坚定有力地挡在了中间。

　　是金峰。

　　金峰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两人中间。

　　他挡开了周天望的手，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举动。

　　他猛地转身，面向周天望。

　　双腿“啪”地并拢。

　　身体挺得像一杆标枪。

　　他敬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军礼。

　　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决绝。

　　“报告大队长！”

　　金峰的声音洪亮，甚至带着一丝颤抖，那是激动，是恳求。

　　周天望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兵，一时间愣住了。

　　“金峰？你……你干什么？给我退下！”

　　“这里没你的事！”

　　金峰没有动。

　　他的身体依然笔直。

　　“大队长，我，金峰，请求调离天狼特种部队！”

　　“我……我想跟他走！”

　　他猛地一指身后的刘易，眼神里的狂热，几乎要溢出来。

　　周天望如遭雷击。

　　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脸上的怒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震惊，是不敢置信。

　　他看着金峰，嘴唇哆嗦着。

　　“你……你说什么？”

　　“金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宁愿相信是刘易用什么手段蛊惑了金峰，也不愿相信这是金峰自己的决定。

　　这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啊！

　　是他天狼部队的骄傲！

　　现在，他却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要跟着一个外人走？

　　这比刘易刚才那番话，对他的打击更大！

　　那是在诛他的心！

　　“报告大队长！我很清楚！”

　　金峰的回答，斩钉截铁。

　　“他让我看到了……天外有天。”

　　“他让我明白，我的枪法，不过是井底之蛙的自娱自乐。”

　　“大队长，我想变强！我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求您，成全我！”

　　说完，金峰的腰弯了下去，深深地鞠了一躬。

　　周天望彻底沉默了。

　　他看着金峰坚定的背影，又转头，看了一眼远处那个靶子。

　　那个只有一个弹孔的靶子。

　　他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对于一个将枪法视为生命的狙击手来说，刘易刚才那一手，就是神迹。

　　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是足以让他抛弃一切去追寻的终极目标。

　　人心……已经不在了。

　　强留，又有什么意思呢？

　　只会让他和金峰之间，产生隔阂。

　　只会让这个自己最看好的兵，带着怨念和遗憾，蹉跎岁月。

　　周天望的肩膀，垮了下去。。

　　他挥了挥手，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沙哑。

　　“你……想好了？”

　　“是，我想好了！”金峰猛地抬起头，眼神亮得惊人。

　　周天望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口气里，有不甘，有失落，有愤怒，但更多的，是无奈。

　　他看着金峰，又看了一眼旁边那个面无表情的刘易。

　　他知道，今天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罢了……”

　　周天望转过身去，背对着所有人。

　　他不想让人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滚吧。”

　　“带着你的人，滚出我的地盘。”

　　“从现在起，金峰，不再是我天狼的人。”

　　金峰的眼眶，瞬间红了。

　　他朝着周天望的背影，再次敬了一个军礼。

　　这一次，持续了很久。

　　“谢谢大队长成全！”

　　说完，他猛地转身，快步走到了刘易的身边，站定。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仿佛他天生就该站在那里。

　　刘易从始至终都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只是对着周天望的背影，淡淡地点了点头。

　　然后，转身。

　　“上车。”

　　“是！”

　　金峰和何晨光齐声应道。

　　三人走向那辆军用越野车。

　　引擎的轰鸣声再次响起。

　　在天狼所有队员复杂的目光中，越野车卷起一阵尘土，绝尘而去。

　　训练场上，只留下周天望那个萧瑟的背影，和一群失魂落魄的兵。

　　……

　　越野车在公路上飞驰。

　　车内的气氛有些安静。

　　金峰坐在后座，透过后视镜，看着越来越远的天狼基地，眼神复杂。

　　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奔赴新生的激动。

　　何晨光从副驾驶回头，笑着拍了拍金峰的肩膀。

　　“嘿，哥们，别看了。以后咱们就是战友了。”

　　“我叫何晨光，你可以叫我晨光。”

　　金峰回过神，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

　　“我……金峰。”

　　“我知道，天狼第一狙击手嘛，枪法确实牛。”何晨光竖了个大拇指，随即又贱兮兮地补充道。“当然，跟我们队长比，还差了那么亿点点。”

　　金峰闻言，脸上非但没有不快，反而露出了无比认同的神色。

　　“何止是亿点点。”

　　他看向正在开车的刘易，眼神里又充满了那种朝圣般的狂热。

　　“队长他……还是人吗？”

　　何晨光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问题，我们狼牙的人也经常讨论。结论是，大概不算。”

　　刘易开着车，目不斜视，淡淡地插了一句。

　　“再废话，回去负重二十公里。”

　　何晨光立刻闭上了嘴，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金峰看着他们的互动，心中的那点拘谨和陌生感，也消散了不少。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队长，我们……现在去哪？”

　　“下一个目标吗？是哪个部队？还要像在天狼那样……比试吗？”

　　他已经做好了再看一场神级表演的准备。

　　刘易握着方向盘，语气平淡。

　　“去飞虎。”

　　“至于比试……”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

　　“不用了。”

　　“为什么？”金峰有些不解。

　　“因为，飞虎是自己人。”

　　刘易没有过多解释。

　　车子一路疾驰，很快，一个新的部队驻地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门口的哨兵，看到这辆挂着特殊牌照的越野车，立刻立正敬礼。

　　大门缓缓打开。

　　和天狼那种充满肃杀之气的风格不同，这里的氛围，明显要更“亲切”一些。

　　因为大门上“飞虎特种部队”的牌子旁边，还挂着另一块牌子——“狼牙特战旅”。

　　刘易将车直接开到了部队的办公大楼前。

　　他对金峰和何晨光说道。

　　“你们在车上等我。”

　　说完，他从副驾驶的储物箱里，拿出了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径直走进了大楼。

　　门口的警卫拦住了他。

　　“同志，请出示你的证件。”

　　刘易递上自己的军官证。

　　警卫看了一眼，上尉，狼牙特种部队。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警卫的语气很客气，但依然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我找你们赵卫民大队长。”刘易说道。

　　“请问有预约吗？大队长正在开会。”

　　刘易没有废话，直接将那个牛皮纸袋递了过去。

　　“把这个交给他，他会见我的。”

　　警卫有些犹豫，但还是接过了文件袋。

　　他打开看了一眼，只看到文件最上方那个鲜红的印章，和他旁边龙飞凤舞的签名。

　　何志军。

　　他的态度瞬间变了。

　　从公事公办，变成了无比的恭敬和紧张。

　　“您……您请稍等！我马上就去通报！”

　　他拿着文件，几乎是小跑着冲进了大楼内部。

　　车里，金峰看着这一幕，彻底愣住了。

　　他终于明白刘易那句“不用了”是什么意思。

　　在天狼，刘易用的是“武力”。

　　用那神乎其技的枪法，硬生生把天狼大队长的骄傲砸得粉碎，把他的心都给抢了过来。

　　而在飞虎，刘易用的是“权势”。

　　一份来自更高层级的文件，一道来自顶头上司的命令。

　　先礼后兵？

　　不。

　　这是对内用王道，对外用霸道。

　　这个男人，不仅有着妖孽般的个人实力，更有着深不可测的背景和手腕。

　　金峰深吸一口气，心中对刘易的敬畏，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他知道，自己这次，跟对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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