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变故

　　门后的景象，令奥黛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迎面袭来的并非寻常的药草或炼金试剂气味，而是千万种花香交织、几乎凝为实质的馥郁气息，浓郁得仿佛能触碰肌肤。

　　眼前不再是冰冷肃穆的巫师塔内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望不见尽头的奇幻花境。

　　天空浸染着柔和的暖橙色调，宛若永恒驻留于黄昏时分。

　　无数散发微光的花瓣如星尘般缓缓飘落，触及地面便悄然碎裂，化作细碎的光点消散。

　　目光所及，层层叠叠尽是奥黛丽从未见过、甚至无法想象的奇异花卉。

　　有水晶雕琢般的透明兰花，叶片相碰时发出风铃似的清响；有燃着幽蓝火焰却散发清凉气息的玫瑰；还有巨大的银色睡莲，花瓣不断开合，仿佛在吞吐天光……

　　这里温暖如春，与门外星辉塔的冰冷截然不同。

　　脚下是柔软如毯、随步伐微微发光的苔藓。

　　一条由圆润发光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蜿蜒向前，通向花岛深处。

　　莱昂似乎对眼前的瑰丽景象习以为常，脚步未有迟疑。

　　杰弗里瞪大了双眼，几乎怔在原地，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小心，生怕损毁了某株珍奇植物。

　　埃里克的目光迅速扫过四周，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惊诧，但转瞬又回归古井无波的沉寂，只是周身那层冰冷的隔离感，似乎被这里温暖蓬勃的气息融化了几分。

　　奥黛丽一边前行，一边感受着空气中浓郁到近乎粘稠的生命能量与活跃的元素波动，内心震撼于四阶巫师的伟力。

　　这绝非自然之景，穿过门扉那一刻她感受到了与进入废墟世界时相似的拉扯感。

　　这里恐怕已经不是法拉大陆，而是一座由强大魔力塑造并维系的私人半位面花园。

　　小径尽头是一片被巨大奇异花朵环绕的圆形空地。

　　中央是一个个由虬结藤蔓自然编织而成的座椅，藤上开着细小白花。

　　而等待他们的人，让奥黛丽瞳孔微微一缩。

　　那是一位外表慈祥的老妇人。

　　发白的淡金色发丝整齐挽成发髻，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眼角的皱纹似沉淀着岁月与智慧。

　　她身着一件绣有繁复花卉的深色长袍，双手优雅交叠于膝上，姿态从容。

　　然而，自腰部以下，却并非人类双腿……而是庞大而覆满绒毛、带着深色诡谲纹路的蜘蛛腹部，以及八条节肢分明、安静蜷伏的黑石般蛛腿，闪烁着冷硬光泽。

　　这非人的下半身与她慈祥的人类面容形成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对比。

　　这就是薇薇安大师？

　　还是一种蛛化形态的大法师？

　　杰弗里显然被这可怖的形态震慑，脸色霎时苍白，下意识后退半步，呼吸急促起来。

　　埃里克却未见讶异，仿佛早有预料。

　　奥黛丽在最初惊愕之后，迅速迫使自己冷静。

　　她想起莱昂的提醒。

　　所见仅是“投影”，而非本体。

　　在巫师的世界里，强大存在拥有非人形态实属寻常。

　　她努力将目光从那骇人的蛛身上移开，迎上老妇人含笑的双眼，恭敬行礼。

　　薇薇安将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脸上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些，却并未令人感到放松。

　　“呵呵呵……”

　　她笑声温和，却裹挟一种奇特的、仿佛多重细碎声响重叠的颤音，搔刮着听者的心神。

　　“每次见到新来的小家伙，总能瞧见最有趣的反应。

　　别紧张，孩子们，这只是我较为偏爱的一具投影形态。

　　照看这么多花儿，多几条腿总是方便些，不是吗？”

　　她说话间，一条锋锐得足以轻易刺穿钢铁的蛛腿轻盈抬起。

　　极精准而温柔地拂过一旁濒凋的花朵。

　　那花朵竟随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娇艳。

　　这一举重若轻的举动，令三人不自觉神色更凝。

　　莱昂淡然开口：“人已带到。这三位学徒在方才测试中表现最佳。”

　　他简洁汇报了测试结果，平实提到了奥黛丽对能量疏导的运用、埃里克精准的魔力控制，以及杰弗里敏锐的观察力。

　　薇薇安耐心听着，不时颔首，目光在埃里克身上多停留一瞬。

　　“不错，不错……”她语速缓慢，仿佛正细细品味着什么，“莱昂的眼光一向苛刻。能被他选出，说明你们确有不凡之处。”

　　她略作停顿，八条蛛腿极轻微地调整了下姿势，发出几不可闻的咔哒轻响，杰弗里闻声又是一颤。

　　“那么，谈正事吧。”薇薇安慈祥的面容上笑意依旧，“我最近确实需要一两个手脚伶俐、头脑不笨、胆子也不能太小的年轻人，协助我打理这座花园，顺便处理一些较为特殊的魔药材料。”

　　“为什么是一两个？”她像是自问，又像是询问他们，“因为我的要求很高。而我的工作方式或许与你们所习惯的大有不同。毕竟……”

　　她微微一笑，露出齿间交错、令人寒毛直竖的怪物利齿，“如你们所见，我的爱好，有着些许不同。”

　　“跟随我，你们或许能学到很多东西，不仅是魔药学，说不定还能有幸提前涉及生命乃至规则的奥秘。”她的声音带着蛊惑，却因那诡异形态透出一丝令人心悸的寒意。

　　“但是，”她话锋一转，语气依旧从容，却渗入一丝难以言喻的威压，“若达不到我的要求，或因胆怯笨拙损毁我心爱的花朵，那么后果，不止是被逐出那么简单。”

　　她的笑容越发慈祥：“因此，这既是一个机遇，也是一场筛选。”

　　薇薇安的目光缓缓掠过三人，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眸深处，仿佛能洞穿灵魂。

　　“告诉我，孩子们，你们谁愿留下？

　　陪我这个老妇人种种花、捣捣药……”

　　她问得轻描淡写，如同询问下午茶的偏好。

　　但在场三人都明白，这轻飘飘的话语背后，是一个可能彻底改变命运的决定。

　　花岛上瑰丽的花朵依旧静默绽放，光影摇曳。

　　受心境影响，空气中那甜腻的花香仿佛也变得沉重起来。

　　该如何抉择？

　　奥黛心知肚明，莱昂早已告知，薇薇安的真正目的是招收一名传承者。

　　之前的考核、如今的助手工作，恐怕都是她筛选与观察的过程。

　　并且，这件事很可能其余二人也已知情。

　　一位四阶大法师的弟子之位……若不是限定需具备魔药天赋，恐怕早已引得无数人争破头颅。

　　对于奥黛丽来说，从她出现在这儿开始，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已经不言而喻。

　　她只有被挑选，淘汰的份，没有主动拒绝的权利。

　　就像莱昂这个巫师看似一直以来对奥黛丽都不错，从最初就表现出一副欣赏奥黛丽的模样，价值不菲的星泪，升灵药剂，星月魔药典籍，都是这人送的。

　　但奥黛丽从不会因为这些看似善意的举动，就将这个人视为可以信任，可以说真话的好人。

　　巫师看重价值，对方这么对待她，不过是因为她对他来说有着利用价值。

　　而这时候她最好乖乖按照对方的要求去做，不说他自己神秘莫测的实力，随便派出一个艾姆之流的手下，恐怕解决她都费不了什么功夫。

　　除非她打算放弃生存在这个世界，那样的话得罪死谁都不怕，不然还想在这片大陆待着，那么就要扮演好对方想要她做的角色。

　　其他两人已经纷纷出声表示愿意。

　　就在奥黛丽也准备应声之时，变故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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