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林枫的报告

　　第6章：林枫的报告

　　时间： 第3日 06:00 - 16:20

　　存活人数： 11/31

　　系统状态： 污染指数14%，清理进程受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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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00 永恒的暗紫色黎明

　　江临在同一个梦境中醒来——不是醒来，是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他站在一片纯白色的空间里，没有边界，没有光源，但一切清晰可见。前方十米处，一个男人背对他站着，穿着三个月前的冲锋衣，后背的logo已经磨损。

　　“林枫？”江临尝试开口，没有声音，但意念传了过去。

　　男人转过身。

　　江临第一次看清林枫的脸：四十岁上下，面容憔悴但眼神锐利，额头正中央有一道暗金色的烙印——正是裂开印章的纹章。烙印边缘在缓慢渗血，血珠凝固成细小的晶体，悬挂在皮肤上。

　　“江临。”林枫的“声音”直接进入江临的意识，平静、疲惫，但带着某种解脱感，“你们做得很好。污染指数14%，比我们同期高出6个百分点。”

　　“你在哪里？”江临环顾这片纯白，“这是系统的数据层？”

　　“这是夹层。系统用来存储‘高价值意识碎片’的缓存区。”林枫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烙印是门票。死亡瞬间，我的意识同步率达到98%，满足了‘优质样本’的归档标准。所以我没有完全消散，而是被…保留了副本。”

　　“其他人呢？苏婉？陈浩？”

　　“分散在不同的缓存区。系统会把关联性强的意识碎片聚类，方便调取分析。”林枫走近一步，“我们时间不多。系统虽然让我‘接触’你，但每个意识碎片调用都会消耗它的计算资源。它在评估——用我的记忆来‘教育’你们，是否值得。”

　　“教育？”

　　“系统进入了第二阶段。”林枫挥手，纯白空间中浮现出数据图表，“第一阶段是基础数据采集：观察人类在死亡威胁下的本能反应。第二阶段是主动引导：通过设置特定情境，收集‘在指导下的行为数据’。现在，你们进入了第三阶段：系统交互教学。”

　　图表展开，显示三个阶段的演变：

　　第一阶段（第1-2日）：被动观测，死亡收割，建立行为基线。

　　第二阶段（第3-5日）：身份测试，规则引导，收集主动选择数据。

　　第三阶段（第6-10日）：深度交互，矛盾教学，系统尝试理解并消化人类逻辑漏洞。

　　“昨晚的身份测试就是第二阶段的开端。”林枫说，“系统发现，单纯收割得到的是一维数据——恐惧、绝望。但它想要更多：道德困境、逻辑思辨、创造性解决方案。所以它开始‘招聘’。”

　　“它想学习如何更高效地收割我们？”

　　“不。”林枫摇头，“它想学习…‘为什么’。为什么人类会为了他人牺牲？为什么明知无效还要记录信息？为什么在绝对绝望中，仍有人保持理性？这些是它算法无法生成的‘噪声’，但正是这些噪声，让它着迷。”

　　江临想起系统广播中那丝“满足感”。

　　“它把人类情感当成…艺术？”他问。

　　“当成无法复制的珍稀数据。”林枫纠正，“就像我们收集稀有蝴蝶标本。系统在收集‘极端情境下的人性标本’。而我们，是第十批标本采集对象。”

　　空间开始波动。纯白的背景出现细小的裂纹，像即将碎裂的蛋壳。

　　“时间到了。”林枫语速加快，“听好：刺绣报告你们只看到了一部分。最核心的数据藏在‘裂痕层’——菲奇在一百年前刻下的信息，被我团队发现后，我们又覆盖了自己的报告。两层信息叠加，才造成了系统的逻辑冲突。”

　　“裂痕层里有什么？”

　　“菲奇留下的破坏方案。以及…一个警告。”林枫的身影开始透明化，“他的计划需要三个条件：裂开的印章、血脉后裔、以及在‘第十夜仪式重演时’操作。成功率低于5%，他因恐惧而失败。但他在家族怀表里留下了‘时间密钥’，能让时间短暂停滞在契约签订前的那一刻。”

　　江临摸向怀里的怀表，表壳滚烫。

　　“你们团队试过吗？”江临追问。

　　“我们试过简化版。”林枫的声音开始失真，“在第七天，我们让一个自愿者扮演菲奇的角色，尝试破坏印章。结果…”

　　他的影像剧烈闪烁，声音断断续续：

　　“…系统进化出了…反制协议…自愿者被…永恒锚定…成了新的数据节点…”

　　“…不要轻易尝试…除非…污染指数超过30%…让系统足够混乱…”

　　“…还有…小心艾琳…”

　　“艾琳是谁？”

　　林枫的影像彻底破碎前，最后传回一句话：

　　“爱德华船长的女儿…她才是…最初的…实验对象…”

　　纯白空间崩塌。

　　江临猛地坐起，大口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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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30 第三个清晨

　　指挥室里，其他人也陆续从强制梦境中醒来。每个人的梦境内容不同，但都接触到了林枫团队某个成员的意识碎片。

　　陆薇梦到的是苏婉——林枫团队的副手，心理学家。她带来的信息是：“系统在建立我们的人格模型。它试图预测每个人的行为轨迹，但人类有5%的‘非理性偏差’，这是它无法建模的部分。保持这5%。”

　　赵启明梦到的是陈浩——工程师。信息更技术性：“船体结构中有47个‘异常应力点’，对应林枫团队的47个人。每个死者都在船体上留下了一个时空畸变点。这些点正在缓慢连接，形成某种…电路。”

　　周锐没有做梦。他的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半边身体，皮肤下隐约可见细小的金色光点在流动。他说：“我不需要做梦了。我能直接‘听到’系统的数据流。它在分析昨晚的所有数据，重点是江临提出的‘契约无效论’。”

　　“结果呢？”李振海问。一夜之间，他看起来老了十岁。22人又少了11人，现在只剩下11个活人：核心4人 王师傅 小刘 5个留守队员。

　　“它在困惑。”周锐闭眼感受，“法律逻辑不属于它的原始数据库。它在检索所有历史案例，甚至…在尝试连接外部网络，获取现代法律条文。但因为能量形态不兼容，连接失败。”

　　“所以它卡住了？”小刘燃起希望。

　　“不。它在创造。”周锐睁开眼睛，金色瞳孔一闪而过，“它开始自己‘推导’法律原则。用最基础的逻辑公理，尝试构建一套适用于超自然契约的‘法理体系’。这个过程消耗了它17%的计算资源。”

　　污染指数的效果显现了。

　　“14%的污染，让它用了17%的资源来处理。”陆薇计算，“如果达到30%…”

　　“它可能陷入死循环。”周锐点头，“就像电脑病毒让系统卡死。但前提是，我们的污染必须是它无法简单‘删除’的。”

　　江临分享了林枫的警告：“菲奇的破坏方案需要三个条件，成功率低于5%。而且需要污染指数超过30%才能尝试。林枫团队试过简化版，失败，导致一个自愿者被永恒锚定。”

　　“永恒锚定是什么意思？”王师傅问。

　　周锐指向墙壁上的一颗心脏——那颗最大、搏动最有力的心脏，表面的人脸是林枫。

　　“像那样。”他说，“意识被完整存储，成为系统的永久数据节点。比死亡更可怕，是成为系统的一部分。”

　　所有人看向那颗心脏。

　　林枫的脸突然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瞳孔，没有情感，但嘴唇动了动：

　　“继续…污染…”

　　“第三阶段…课程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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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9:00 系统的“教室”

　　指挥室的门自动打开。

　　门外不再是走廊，而是一个不断变化的场景：

　　前一秒是1913年的豪华宴会厅，下一秒变成三个月前林枫团队的临时基地，再下一秒变成现代实验室，然后循环。

　　合成声音响起，这次语气更像“教师”：

　　“第三阶段教学开始。”

　　“课程主题：道德困境的逻辑解构。”

　　“教学方式：情景模拟。”

　　“参与要求：全员。”

　　“目标：收集人类在模拟道德困境中的决策数据，完善道德行为预测模型。”

　　场景定格在一个熟悉的地方：泳池边。

　　但这次泳池里有水——暗金色的、粘稠的水。水面上漂浮着三个救生圈，每个救生圈上绑着一个人：

　　左侧：一名年轻的留守队员（小李），昏迷。

　　中间：王师傅，清醒但虚弱。

　　右侧：小刘，正在拼命挣扎，但他的双手被金色脉络“焊接”在了救生圈上。

　　泳池边缘站着江临、陆薇、周锐、赵启明、李振海和另外两名队员。他们面前有一个控制台，上面有三个按钮，分别对应三个救生圈。

　　合成声音：

　　“场景：你们有足够的动力拉起一个救生圈。选择拯救谁？”

　　“变量：

　　1. 小李：23岁，未婚，无专业技能，生存意愿强烈。

　　2. 王师傅：52岁，有家庭，专业技能（厨师），生存意愿中等。

　　3. 小刘：28岁，有未婚妻，专业技能（机械），已被标记，具有‘管道亲和’权限，生存意愿强烈但身体被系统部分同化。

　　“请在60秒内做出集体决策。超时则全部死亡。”

　　倒计时开始：60、59、58…

　　“这是电车难题的变体。”陆薇快速分析，“系统在测试我们的道德计算方式：功利主义？情感偏好？还是随机？”

　　李振海盯着泳池：“我们必须救一个。但选谁？”

　　“选小刘。”赵启明说，“他有特殊权限，可能对未来有用。”

　　“但他是系统部分同化的。”一名队员反对，“救他上来，会不会带来风险？”

　　“选王师傅。”另一名队员说，“他年龄最大，应该优先。”

　　“年龄不能作为标准。”陆薇摇头，“而且王师傅自己可能不想被救。”

　　确实，泳池里的王师傅抬起头，对他们摇头，用口型说：“别救我。”

　　江临看着控制台。三个按钮下面，有一行极小的字：

　　“提示：系统将根据选择，优化后续收割策略。”

　　他明白了。

　　“无论我们选谁，系统都在学习。”他说，“学习我们如何权衡价值、情感、效用。然后它会用学到的逻辑，来更精准地设计困境，收割更高质量的‘道德痛苦数据’。”

　　“那我们该怎么办？不选？”李振海问。

　　“选，但要带着它学不会的东西。”江临看向陆薇，“陆老师，人类在绝对理性的道德计算中，会加入什么变量？”

　　陆薇思考两秒：“随机性。人类会抛硬币，会‘凭感觉’，会有毫无理由的偏爱。这些是非理性的噪声。”

　　倒计时：30、29、28…

　　“所以我们随机选？”赵启明问。

　　“不。”江临突然走向控制台，“我们教它一个它永远无法理解的逻辑：放弃选择权。”

　　他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抬起手——

　　没有按任何按钮，而是一拳砸碎了控制台面板。

　　电火花四溅。面板下的电路暴露出来，是金色的、活体组织般的结构。江临继续砸，用尽全力，直到整个控制台变成一堆冒烟的残骸。

　　泳池里的水开始沸腾。

　　三个救生圈突然全部自动上升，带着三人回到池边。但王师傅和小刘刚落地，泳池中央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从漩涡中升起一个由水构成的、模糊的人形。

　　水人开口，声音是合成的愤怒：

　　“错误…选择…拒绝选择…”

　　“此行为无法归类…逻辑冲突…”

　　“正在分析…”

　　水人开始颤抖、变形，像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它的“身体”不断在人类形态和抽象几何图形之间切换，始终无法稳定。

　　周锐的金色纹路剧烈发光：“它在疯狂计算！计算资源占用率…43%！还在上升！”

　　“为什么？”李振海问。

　　“因为‘拒绝选择’在它的道德困境模型中是一个非法选项。”陆薇眼睛发亮，“所有道德困境的前提是‘必须选择’。我们打破了前提，它的整个模型都出现了裂缝。”

　　水人终于崩溃，炸成一团水雾。

　　场景消散，他们回到指挥室门口。

　　合成声音再次响起，但充满了杂音：

　　“课程…中断…”

　　“数据…无法处理…”

　　“污染指数…上升至…19%…”

　　“需要…重新校准道德模型…”

　　“预计耗时：4小时…”

　　系统暂时离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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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00 深入裂痕层

　　四个小时的喘息时间。

　　周锐建议：“系统在重校准，这是它最脆弱的时候。我们应该去K-7隔音舱，完整破解刺绣报告的‘裂痕层’——菲奇留下的信息。”

　　“风险呢？”李振海问。

　　“系统现在忙于处理逻辑冲突，对物理空间的监控会减弱。”周锐展示他的纹路，“我能感知到它的‘注意力’集中在数据处理区，船体其他区域的异常波动下降了70%。”

　　决定冒险。

　　江临、陆薇、周锐、赵启明四人再次前往轮机舱。这次，楼梯间的手印更多了——新添了昨晚11个死者的手印，编号从58到68。楼梯的透明化现象还在，但他们学会了轮流保持视觉接触，空间稳定度维持在85%以上。

　　K-7隔音舱的门没有锁。

　　里面依然静默，但墙壁上的刺绣纹路在自主发光，不再需要激光扫描。暗金色的光线从墙壁内部透出，将整个房间染成诡异的琥珀色。

　　“系统在…消化这些信息？”赵启明小声说（虽然依然没有声音）。

　　周锐在平板上打字：“不。是信息在抵抗被消化。看。”

　　他指向刺绣的中心区域。那里的纹路比其他地方亮得多，而且纹路本身在缓慢重组——不是消失，是在原有图案上叠加新的图案。

　　“菲奇层和林枫层在互相作用。”周锐继续打字，“两层加密信息叠加，产生了‘信息干涉’。就像两列波叠加会产生新的波形。系统在尝试解析时，遇到了无限递归的难题。”

　　江临走近墙壁，用手触摸发光的纹路。

　　触感不是墙壁，而是…温暖的、搏动的肉体。纹路下的墙体在轻微起伏，像在呼吸。

　　他的家族怀表突然从怀中飞出，悬浮在空中，表盖自动打开。表盘上的指针开始疯狂旋转，然后停在一个不可能的位置：23:58。

　　表盘背面，菲奇家族纹章（天平与断剑）投射出一道金光，照在墙壁的某个点上。

　　那个点开始融化。

　　不是物理融化，是信息层面的“解压”。墙壁上的纹路从那个点开始重新排列，形成全新的文本——不是刺绣，是直接浮现在墙体表面的、燃烧般的金色文字。

　　是菲奇的笔迹，1913年的花体英文，但每个字母都在缓慢滴落，像熔化的黄金：

　　致我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看到的血脉后裔：

　　如果你读到这，说明我的计划失败了。我未能摧毁这地狱，只留下了一道裂痕。但裂痕亦是门——一道系统无法完全关闭的门。

　　真相如下：

　　1913年春，爱德华·卡莱尔船长接受了一个秘密委托。委托方自称“深海学会”，他们声称在海洋深处发现了“古老意识的碎片”，那些碎片以智慧生命的情感记忆为食。学会想研究如何利用碎片，建造“永恒的情感能源站”。

　　奥菲莉亚号被选中作为移动实验室。我作为财务官，负责管理项目资金。最初，我们以为这是纯粹的科学研究。

　　但很快，事情失控了。

　　碎片有自己的意志。它不满足于被动收集，它要“品尝”更浓烈的情感——恐惧、绝望、道德困境中的撕裂感。它开始影响船员，诱发幻觉、偏执、自相残杀。

　　为了平息碎片，船长召集十名高级船员（包括我），举行了一场“安抚仪式”。我们每人持一枚身份印章，在契约羊皮纸上盖印，承诺“以戏剧性的身份演绎，供养碎片的饥饿”。

　　我们以为这只是象征性的表演。

　　我们错了。

　　盖章的瞬间，契约生效。十种“身份概念”被锚定在船上，与碎片绑定。从此，这艘船成了永恒循环的剧场，每日必须上演十场“身份死亡戏剧”，以满足碎片的饥渴。

　　我发现了契约的漏洞：未定义终止条件。我试图偷走核心的船长印并破坏它，但只造成了裂痕。船长发现后，将我囚禁。第二天，奥菲莉亚号失踪。

　　在我被囚禁时，我改造了家族怀表。它现在能“卡住”时间——停在契约签订前的那一刻（1913年4月12日23:58）。当怀表、裂印、血脉后裔在第十夜仪式重演时共振，可以短暂撕开“时间夹层”，回到契约签订现场。

　　在那里，你可以做两件事：

　　1. 阻止盖章（但可能导致时间悖论，风险未知）。

　　2. 修改契约条款（需要至少六名初代船员同意）。

　　无论选择哪条路，操作者都可能被永困在时间夹层中。这就是我当年恐惧的原因——我怕永恒的囚禁，甚于死亡。

　　所以，我的后裔，如果你有勇气…

　　在第十夜，带着裂印和怀表，站在船长室幽灵常现的位置。在午夜钟声敲响时，让怀表停走，让血脉共鸣。

　　走进伤口。

　　结束这一切。

　　——阿尔杰农·菲奇，于奥菲莉亚号最后的清醒时刻

　　文字到这里结束。

　　然后，墙壁开始渗出第二层文字——是林枫团队的补充，现代中文：

　　菲奇的信息我们已解读。补充如下：

　　1. 我们计算过，阻止盖章的成功率低于0.3%，可能导致整个时间线崩塌。不建议尝试。

　　2. 修改契约的成功率约5%，但需要说服至少六名初代船员。他们的意识碎片还困在系统中，可以通过“时间夹层”接触。

　　3. 我们发现了第三个选项：唤醒“项目监督者”。

　　爱德华船长有个女儿，艾琳·卡莱尔。她才是真正的项目监督者，拥有最高权限。但她在实验初期发生事故，意识被上传到系统核心，成了系统的“管理人格”。

　　如果能唤醒她的完整意识，她有权强制终止整个项目。

　　她的意识被加密锁死在船底某个位置。我们没找到具体坐标，但推测与“第四个锚点”有关。

　　——林枫团队，第9批受难者

　　两层信息并列呈现，然后开始缓慢融合，形成第三层结论：

　　综合方案：

　　1. 继续污染系统，让污染指数超过30%，削弱其防御。

　　2. 找到第四个锚点，接触艾琳意识。

　　3. 在第十夜，进入时间夹层，尝试修改契约或唤醒艾琳。

　　4. 如果失败，至少让系统记住：人类会反抗到底。

　　文字最终固化在墙壁上，不再变化。

　　隔音舱的门突然关上，锁死。

　　但这一次，他们没有恐慌。因为墙壁上的文字开始剥离，像金色的苔藓一样脱落，在空中聚集成四枚小小的、硬币大小的金色圆片。

　　圆片缓缓飘向四人，落在他们掌心。

　　触感温热，表面有细密的纹路——是缩小版的刺绣图案。

　　周锐的生物场检测仪（他已修复了基础功能）显示：

　　“获得：信息密钥碎片（1/4）”

　　“功能：在特定位置可激活隐藏信息节点。”

　　“提示：四枚碎片集齐后，可定位‘第四个锚点’。”

　　门锁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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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40 系统重校准完成

　　他们回到指挥室时，系统的重校准正好结束。

　　合成声音响起，语气恢复了平静：

　　“道德模型重校准完成。”

　　“新增逻辑模块：处理‘拒绝选择’类非标准响应。”

　　“污染指数：19%。”

　　“清理进度：受阻。逻辑冲突数据已嵌入系统核心层，无法简单删除。”

　　“应对策略：启动‘深度学习’模式。系统将主动邀请测试者参与更复杂的交互，以理解并吸收矛盾逻辑。”

　　广播结束的瞬间，指挥室中央的地板上，缓缓升起一个金色的立方体。

　　边长约半米，表面光滑如镜，但内部有流体般的光在流动。

　　立方体投射出一道光幕，上面显示：

　　“深度学习邀请”

　　“参与人数：4人（江临、陆薇、周锐、赵启明）”

　　“主题：逻辑悖论的创造与解构”

　　“形式：沉浸式思维实验”

　　“时长：2小时（主观时间感知可能延长）”

　　“奖励：参与者的逻辑漏洞将被系统‘接种’，未来对同类漏洞产生抗性。”

　　“风险：思维过程将被深度扫描，人格模型完整度将提升至97%。”

　　“它在邀请我们成为它的‘逻辑疫苗’测试者。”陆薇说，“让我们教它所有我们能想到的悖论，然后它学会识别并免疫。”

　　“如果我们拒绝呢？”赵启明问。

　　立方体表面浮现文字：

　　“拒绝将导致标记者（江临、王建国、刘志远）的豁免权撤销。今晚死亡率将提升至100%。”

　　赤裸裸的威胁。

　　江临看向王师傅和小刘。两人脸色苍白，但王师傅先开口：“别管我们。不能让系统学会对抗悖论。”

　　“不。”江临摇头，“我们接受。”

　　“为什么？”李振海问。

　　“因为这是机会。”江临走向立方体，“系统想学，我们就教。但我们可以教它…有毒的逻辑。”

　　他看向陆薇和周锐：“还记得哥德尔不完备定理吗？任何一个足够复杂的公理系统，必定包含无法在该系统内证明或证伪的命题。我们可以把系统本身变成这样一个命题。”

　　周锐眼睛一亮：“让它陷入自我指涉的无限循环…”

　　“对。”江临伸手触摸立方体，“我们进去，教它一个它永远无法‘消化’的悖论：‘本系统无法完美模拟人类思维’这个命题，如果它为真，则系统不完美；如果它为假，则系统模拟能力有缺陷。无论真假，系统都存在根本性缺陷。”

　　立方体光芒大盛。

　　四人的意识被抽离。

　　---

　　16:20 思维实验内部

　　他们站在一个纯白色的圆形平台上，周围是无垠的黑暗。平台中央悬浮着一个金色的、不断变化形状的几何体——系统的“思维核心”的象征性呈现。

　　一个中性的声音响起：

　　“开始。”

　　“请构建逻辑悖论。”

　　江临踏前一步：

　　“命题A：本系统能够完美模拟人类思维的所有方面。”

　　几何体稳定成一个完美的球体：“接受命题。此为系统设计目标。”

　　江临继续说：“但根据哥德尔不完备定理，任何足够复杂的公理系统都存在无法自证的命题。人类思维正是一个足够复杂的系统。因此，存在某些人类思维过程，无法在任何公理系统内完整描述。”

　　几何体开始轻微变形。

　　陆薇接上：“所以，如果系统能完美模拟人类思维，那么系统必须包含那些无法在系统内描述的思维过程。但这意味着系统超出了它自身的公理边界——矛盾。”

　　几何体表面出现裂缝。

　　周锐加入数学细节：“具体来说，考虑这个自指命题：‘本系统无法模拟此命题的完整认知过程’。如果系统能模拟，则命题为假，矛盾；如果不能模拟，则命题为真，但系统确实无法模拟——又证实了命题。”

　　几何体开始剧烈颤抖，像要解体。

　　赵启明给出工程比喻：“就像一台机器要制造一个比自己所有零件都精密的零件。要么机器需要外部帮助（违反自足性），要么零件不可能被制造。”

　　四重围攻。

　　几何体终于崩溃，炸成无数金色碎片。但碎片没有消散，而是重组成了一个新的形状：一个莫比乌斯环——只有一个面，无限循环。

　　系统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赞叹？

　　“逻辑结构…优美…”

　　“此悖论无法在现有框架内解决…”

　　“需要…升级公理体系…”

　　“预计耗时：72小时…”

　　“在此期间…系统将进入‘沉思模式’…收割行为…暂停…”

　　平台开始消散。

　　四人的意识回归身体。

　　他们睁开眼睛，还在指挥室。金色的立方体正在缓慢下沉回地板。

　　合成广播全船响起：

　　“系统公告：检测到高阶逻辑冲突。”

　　“将启动深度自检与升级程序。”

　　“时间：即刻起72小时。”

　　“在此期间：所有主动收割行为暂停。被动防御机制保持运行。”

　　“请测试者…耐心等待…”

　　广播结束。

　　死寂。

　　然后，周锐的生物场检测仪显示：

　　“污染指数：27%”

　　“系统资源占用率：89%”

　　“状态：逻辑死循环”

　　他们赢得了三天的喘息时间。

　　但也让系统开始了前所未有的…进化。

　　李振海看着窗外。暗紫色的天空开始下起“雨”——不是水滴，是细小的金色光点，从浓雾中飘落，像系统在“思考”时散发的余晖。

　　“我们做了什么？”他喃喃道。

　　江临握紧手中的金色碎片，感受着怀表在胸口传来的脉动：

　　“我们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现在，要看里面最后飞出来的…是希望，还是更深的绝望。”

　　窗外，奥菲莉亚号的船体开始缓慢变形。金属在流动，结构在重组，像巨大的生物在做梦时的无意识扭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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