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残烛

　　下午的社团活动时间，姬司命跟凛道别后来到了文学社的活动教室。

　　相较于昨天在弓道部领会到的热情，这里安静的有些冷清。

　　姬司命轻轻推开嘎吱作响的木门，里面只有一个人。

　　盐见小百合，这位从姬司命来到冬木后就一直有些怀疑的银发少女。

　　她此时正在一个书架前，微微踮起脚尖，伸直了手臂试图去够到一本被人刻意放到书架最高层的书籍。

　　姬司命没有出声，只是自然地走近，抬手将那本书取下后递到小百合面前。

　　“......谢谢。”

　　小百合轻声道谢后接过了书籍，抱着那本书走向窗边一张看着有些年头的老旧桌椅，安静地坐了下来。

　　姬司命并不急于试探，从书架上随意拿出一本小说，在离小百合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

　　他翻开书本，同时不动声色地开启因果视界。

　　无数色彩斑斓的因果线和光点充满了他的视野，他假装不经意地看向窗外，扫过小百合的身体。

　　小百合身上同样缠绕着因果的丝线。然而与常人那些坚韧、鲜活的连线不同。

　　她的线异常的纤细黯淡，仿佛在风中摇曳的残烛。她与整个世界的连接都显得脆弱不堪，似乎下一秒就会彻底断开。

　　但是......在这些脆弱的线条中，他并没有找到预期中那条属于不从之神，粗壮而醒目的因果线。

　　‘推测错误了么？’

　　姬司命将书翻过一页，表情没有变化，大脑飞速思索着。

　　这与他过往的经验截然不同。毫无疑问，小百合身上存在着某种『异常』，只是这异常的形式，与他最初的预想产生了偏差。

　　姬司命回想起皮尔奇袭击时的情景，在幕后操控那位魔术师的洛基，就曾用某种手段遮掩了因果的痕迹。

　　‘难道这次......也是类似的手法？’

　　姬司命假装无意地看了眼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沉浸于书中的少女侧颜。

　　有疑点，但缺乏决定性的证据。

　　‘暂且......继续观察一段时间吧。’

　　在可能引起对方警觉之前，姬司命收回视线，将注意力放到有些眼熟的书本。

　　看着那些有些熟悉的情节，他看了眼封面的署名，释然的笑了。

　　这是他自己早年搬运来这个世界的作品。

　　一时间，文学社的活动教室内，只剩下了书页翻过的沙沙声响。

　　过了一会儿，眼看时间不早，姬司命把书放回书架。

　　和视线短暂从书本离开、抬头看向自己的小百合道别后，姬司命离开了学校。

　　......

　　姬司命刚一走出校门，眼球便被两道身影牢牢抓住。

　　穿着淡樱色和服的佑理，将她那头绸缎般的栗发挽成发髻，一根淡金色、在他们两人关系发生改变时赠送的发钗点缀其中。

　　而她另一只手牵着的卡莲穿着一件裙摆偏短的纯白连衣裙，用她那双金色的瞳孔观察着周围的人群。

　　两位风格迥异却同样夺目的美少女，成为穗群原学园校门口最引人注目的风景。

　　“司命。”

　　看到姬司命走出来的佑理，牵着卡莲上前，自然地握住他的右手，面色温柔地看着他。

　　姬司命对他回以同样的柔和微笑，随后目光转向一旁的卡莲。

　　面无表情的少女正静静地看着他，以及那只和佑理牵在一起的手。

　　她的目光似乎多了些灵动，姬司命略一思索示意佑理松开卡莲的手，随后将左手伸到她的面前。

　　卡莲明显愣了一下，但她没有拒绝。

　　她有些犹豫地伸出手，轻轻勾住姬司命的左手指尖。

　　在周围学生的哀嚎下，姬司命牵着两人并肩而行。三人都没有提出乘坐交通工具，似乎是想延长这样的感觉。

　　在远离喧嚣的人群后，佑理看着姬司命眉宇间一丝淡淡的疑虑，轻声开口道：

　　“司命，你似乎......有些困惑？”

　　“嗯，确实遇到了一点意料之外的情况。”

　　姬司命回想起在文学社里的景象，简要地说明自己的怀疑，以及用能力观察的结果。

　　“关键在于——”

　　姬司命斟酌了一下用词，用比较直观的方式为佑理和一旁默默旁听的卡莲解释：“在我的能力下，万物都由『原点』和『因果线』构成。

　　“原点代表万物本身，线条则是这个存在与世界万物的连接，并且会因为万物的量级，或者说生命层次的不同有些许变化。”

　　他看向身旁的栗发少女：“例如佑理，你的原点明亮而稳定，像是成熟的果实。”

　　说着姬司命转头看向卡莲：“卡莲的稍小一些，但同样凝实。”

　　说到这里姬司命顿了顿，语气也严肃起来：“像不从之神，或者东尼这些弑神者同族。他们的原点就像太阳一样明亮，其因果线也更加粗壮。”

　　说到这里，佑理也差不多明白了。

　　“那......盐见同学她......不一样吗？”

　　“嗯”姬司命的眉间微微皱起，“她的原点比常人要黯淡、渺小。她身上的线也异常的纤细，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断裂......就像是风中残烛般。”

　　佑理的眼中有些不忍，握住姬司命的手稍稍收紧：“风中残烛......盐见同学她，难道......”

　　“不一定”姬司命安抚地回握她，“只是这种状态的异常，我从未见过。它可能意味着衰弱，或者......”

　　姬司命想起当时洛基模糊因果的手段，但和小百合的情况似乎又有所不同。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加入对话。

　　“有两种可能。”

　　卡莲淡金色的瞳孔仍旧看着前方，但勾着姬司命手指的力道，隐隐有些加重。

　　“一，她的存在本身正在被『抹除』，也就是常人口中的死亡。”

　　听到这句话的佑理心头一紧，脸上掠过一丝悲伤。

　　卡莲则面色平静，就像是在陈述报告般继续说着第二个可能：“二，她并非完整的存在，而是某个更大存在的碎片或投影。”

　　闻言，姬司命的脑海中闪过一道光芒：“更大存在的碎片或者投影？”

　　“嗯”卡莲轻轻点头，“圣典记载，曾有天使化身凡人行走世间，其显现之躯，便与尘世羁绊浅薄......这和你们口中的盐见，有些相似。”

　　“多谢，卡莲。虽然还有在意的地方，不过总算有了些头绪。”

　　卡莲看着向自己道谢的姬司命，竟感觉身体有些奇怪，像是突然变轻了许多一样。

　　很奇妙的感觉，但她并不讨厌。

　　于是卡莲轻轻嗯了一声，随后不再说话，试图去理解自己会出现这种奇怪感觉的原因。

　　姬司命看着佑理那从刚刚起就有些欲言又止的表情，轻柔却不容置疑地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放心吧，哪怕盐见她真的与风之神有关。只要她不率先攻击我们，我们就能相安无事，暂时先以观测为主。”

　　佑理轻轻点头，脸上紧皱的表情舒展开来。

　　剩下的路程三人没再说话，在路灯的映照下，隐约可见矗立于街道尽头的远坂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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