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谁才是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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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寂。

  安和捂着发麻的手肘,眼球暴突,整个人瘫软如泥。

  “怎么?”

  他身子后仰,甚至懒得正眼看安和,语调凉薄:“太后的镯子长腿了?嫌这长乐宫太热,自己跑进公主袖子里避暑?”

  这一声轻嗤,炸碎了满殿的死寂。

  “不……不是我……”

  安和猛地回神,浑身筛糠般颤抖,手指颤巍巍地指向阿缘,尖叫声凄厉刺耳:“是妖法!是那个贱人害我!皇上,太后!我没拿!我真的没拿!”

  “还在嘴硬。”

  夜行云缓缓起身。

  仅这一个动作,周围数十名禁军齐齐后退一步,甲胄碰撞,哗啦作响。

  他走到瘫软的安和面前,居高临下。

  “刚才那几个嬷嬷呢?”

  角落里,那几个手持刑具的粗壮妇人还没来得及求饶,就被夜行云一个眼神吓得“扑通”跪地,磕头如捣蒜。

  “宸王!”

  镇国公安远山一步跨出,挡在女儿身前,脸色黑如锅底,脖颈青筋暴起:“此事定有误会!或许是宫人放错了地方,安和也是受害者……”

  “误会?”

  夜行云笑了。

  “本王的人若是被搜出来,就是窃贼,要当场杖毙。”他歪了歪头,视线越过安远山,定格在安和惨白的脸上,“怎么赃物从安和袖子里掉出来,就成了误会?”

  安远山按住剑柄,咬牙切齿:“你想如何!”

  “按律法。”

  夜行云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声音平静:“窃御赐之物,无论贵贱,杖毙。”

  最后两个字,杀气森然。

  安和死死抱住安远山的大腿,“爹!救我!”

  “够了!”

  高台上,太后拍案而起,凤冠颤抖,满眼的端庄碎了个干净:“今日哀家寿辰,不宜见血!手镯既已找到,便是一场闹剧!”

  “闹剧?”

  一道清脆的声音突兀插如。

  阿缘趴在桌边,嘴里还叼着半块糕点。她咽下食物,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安和,认真地说道:“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她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那个姐姐身上的黑烟,都变成尖尖的刀子形状了,她是真的想杀我。”

  说完,阿缘扭头看向夜行云,“饲养员,在我们村,偷东西还想杀人,是要浸猪笼沉塘的。这里不用笼子吗?”

  “这里不用笼子,用刀。”

  “夜行云!你敢!”安远山暴喝。

  “你看本王敢不敢。”

  话音未落,夜行云身形消失在原地。

  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纯粹的速度与力量。

  只见夜行云单手掐住安远山的脖子,像提死狗一样提了起来,狠狠掼在朱红的大柱上。

  全场哗然。

  安远山双脚离地,眼球充血,他拼命挣扎,却撼动不了那只铁钳般的大手分毫。

  “你想杀我?”

  夜行云脸凑得很近,眼底翻涌着令人绝望的暴戾,“你也配?”

  “住手!!”太后尖叫,身形摇晃。

  就在安远山翻白眼即将断气之时,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穿透混乱,在大殿上方响起。

  “老三。”

  龙椅之上,夜承端着酒杯,甚至没有起身。

  “今天是母后寿辰,给朕个面子,松手。”

  但在阿缘的视野里,那只盘踞在龙椅上的巨大黑蜘蛛,此刻正兴奋地发抖。

  它在笑。它巴不得夜行云直接掐死手里那条老狗。

  僵持三息。

  夜行云眼底红光微闪,手掌骤然一松。

  “咳咳咳……呕……”

  安远山顺着柱子滑落,捂着脖子剧烈干呕。

  夜行云接过侍卫递来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每一根手指。

  “既然父皇开口,这条老狗的命,暂且寄下。”

  他随手将脏帕子扔在安远山脸上,转身就走。

  夜行云径直走到阿缘面前,重新剥了一颗葡萄递过去:“还吃吗?”

  阿缘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摇头嫌弃道:“饱了。这里臭烘烘的,全是谎话的味道,不好玩。”

  “那就走。”

  夜行云弯腰,一把将她抱起。

  这一次,无人敢拦。禁军如潮水般退散,百官垂首,大气都不敢出。

  夜行云抱着阿缘,大步流星。路过那只掉在地上的翡翠手镯时,他脚步未停,黑靴重重落下。

  玉镯碎裂。

  “慢着。”

  身后传来夜承的声音。

  夜行云脚步一顿,却未回头:“父皇还要留我吃宵夜?”

  “安和失仪,禁足三月。”夜承的声音威压全场,“至于手镯……岁岁平安,碎了也好。”

  轻飘飘两句话,将一场构陷杀局,定性为了“失仪”。

  夜行云嗤笑一声,眼底满是嘲弄。

  “父皇英明。”

  ……

  马车驶入浓稠夜色。

  车厢内,远离了皇宫那股令人作呕的腐朽气,阿缘长舒了一口气,趴在软垫上,伸出手指戳了戳夜行云的手背。

  “饲养员。”

  夜行云闭目养神:“说。”

  “那个皇帝,很奇怪。”阿缘歪着头,眼神困惑,“那个老头子快被你掐死的时候,皇帝嘴上叫你住手,但他的心里特别高兴。”

  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那个大蜘蛛的肚子都在抖,那是高兴的意思。他好像……很想看你杀人。”

  夜行云缓缓睁眼,眸中寒芒乍现。

  借刀杀人。

  这朝堂之上,最想让安远山死的,除了他,便是那位高坐龙椅的好父皇。今晚这出戏,夜承看得比谁都过瘾。

  “还有……”

  阿缘突然凑近,小鼻子在他胸口嗅了嗅,语气变得严肃。

  “你身上多了一条线。”

  夜行云动作一顿:“什么线?”

  “黑色的,很细很细。”阿缘伸出两根嫩白的手指,比划了一个长度,“从皇宫里那个大蜘蛛身上连过来的,刚刚才长出来的。”

  她抬起头,看着夜行云的眼睛,一字一顿:“那是蜘蛛吐的丝。他在把你当成猎物,准备吃掉你。”

  夜行云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她不懂权谋,不懂人心,却能一眼看穿这世间最肮脏的算计。

  夜行云冷笑,反手扣住阿缘的后脑勺,将她按回软垫上,动作霸道却不失轻柔。

  “谁吃谁,还不一定。”

  他闭上眼,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慵懒:“睡觉。明天带你去吃烤鸭。”

  原本还要说话的阿缘,听到“烤鸭”两个字,眼睛瞬间亮了。

  “要脆皮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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