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人性炼炉，圣殿低语

　　埃兹拉带来的关于“锚定痕迹”适应性拟态的消息，像一块沉重的铅锭，压在了初火之城决策层的心头。危机不仅没有解除，反而变得更加诡谲难测。那些曾经的“伤疤”，正在学习成为宇宙皮肤上的“胎记”，甚至可能伪装成“健康的纹理”。

　　会议室内气氛压抑。常规的军事应对、技术封锁、净化扫描，在这种规则层面的“伪装战争”面前，显得笨拙而低效。

　　“我们必须接受一个现实，”秦雪的声音在沉默中响起，带着一种疲惫后的清晰，“敌人，如果还能称之为‘敌人’的话，已经进化到了一个新的层次。它们不再是显形的怪物，而是可能潜伏在任何一段规则波动、任何一缕灵能流、甚至任何一段看似正常的信息之中。我们的应对策略，必须从根本上转变。”

　　她环视众人：“从今天起，‘净尘者’部队的职能，从‘快速反应净化’，向‘深度规则侦察与验证’倾斜。我们需要的是能够敏锐感知规则异常、并能进行初步甄别的‘眼睛’和‘触须’，而不仅仅是挥舞净化之剑的‘手臂’。”

　　“这需要极高的个体素质和对规则的深刻理解。”一位军事顾问皱眉，“符合条件的人恐怕不多。”

　　“所以，我们需要拓宽‘人才’的定义。”秦雪看向埃兹拉和“老鬼”，“灵能工程师、高维理论学者、灵魂感应者、甚至……像青萝那样，对生命能量和异常波动有特殊敏感性的‘前科者’。成立‘规则甄别与反制特勤组’，代号‘辨真者’。招募范围不设限，但审核和监管必须是最顶级的。”

　　“老鬼”点头：“可以。但训练和装备……”

　　“训练计划由你牵头制定，结合林刻指挥官可能提供的‘规则感知’引导。”秦雪看向圣殿方向，“装备方面，埃兹拉，我需要你们以最快速度，基于圣殿的规则波动特征和林刻提供的‘异常规则指纹’，开发出便携式、高灵敏度的‘规则背景对比仪’和‘信息熵异常探测器’。不求完美，先解决有无问题。”

　　“明白！”埃兹拉眼中燃起技术挑战的光芒。

　　“另外，”秦雪话锋一转，目光投向医疗隔离区的方向，“莎莉丝的状态，需要重新评估。她对腐化和‘蜂群’的感应能力，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关键。‘辨真者’小组需要她的‘经验’，哪怕只是她潜意识里残留的‘感觉’。”

　　“风险依然存在。”负责莎莉丝医疗的灵能医师提醒，“她的灵魂平衡极其脆弱，任何深度刺激都可能导致不可预测的后果，包括她体内腐化残留的反噬。”

　　“风险与收益并存，这是我们现在每一天都必须面对的抉择。”秦雪语气坚决，“准备进行第二次、更深度的意识桥接。这次，我会邀请凌昊参与。”

　　“凌昊？”众人不解。

　　“‘心剑’的本质，是对规则和意念的高度敏感与纯粹洞察。”秦雪解释，“我需要他作为‘第三只眼’，在我与莎莉丝的意识连接中，观察、警戒，并在必要时……切断连接，或者对突发状况做出纯粹意念层面的反应。他对‘异常’和‘不谐’的直觉，或许能捕捉到我们忽略的细节。”

　　这个安排很大胆。凌昊的修为虽废，但其“心剑”的潜力已经在滤净站事件中初显。让他介入如此危险的灵魂操作，是对他能力的认可，也是一次巨大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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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殿规则星海。

　　林刻的意识“聆听”着秦雪的决策。他能感受到她肩上越来越重的压力，也能体会到她正在做出的、那些游走在危险边缘的抉择。她正努力将初火之城这艘伤痕累累的大船，从与“怪物”搏斗的惊涛骇浪，转向与“迷雾”和“暗礁”周旋的、更加考验耐心与智慧的航程。

　　他欣赏她的果决，也心疼她的艰难。他无法直接告诉她该怎么做，但他可以，也必须，提供更坚实的后盾和更清晰的“视野”。

　　他开始更加系统地将自己从“起源之心”和星耀文明信息库中获取的、关于规则感知、异常甄别、高维信息过滤的知识碎片，进行梳理和“翻译”。这不是简单的灌输，而是结合当前同盟的技术水平和个体修行特点，转化成他们可能理解的“概念”、“方法”乃至“直觉引导”。

　　他将一部分关于“规则纹理比对”和“信息熵稳定阈值”的初步理解，传递给了埃兹拉，作为研发新探测器的理论起点。

　　他将一丝关于“意念纯净与规则共鸣”的更深层体悟，融入流向凌昊静室的规则涟漪。凌昊的“心剑”之路，或许可以不仅仅是对自身剑意的锤炼，更能成为一把“测量”外界规则是否“正直”的标尺。

　　同时，他也将更多的注意力，投向了莎莉丝那团混乱的灵魂。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观察，而是尝试以一种极其温和、几乎不触及她意识核心的方式，去“梳理”和“安抚”她灵魂中因腐化侵蚀和净化烙印冲突而产生的、最表层的痛苦与恐惧涟漪。就像轻轻抚平惊涛骇浪边缘的一小片水花。这无法治愈她，但或许能让她下一次意识接触时，稍微……平静一丝。

　　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消耗着他本可用于加速融合“起源之心”、获取更强大力量的心神。但他甘之如饴。守护的意义，不就在于守护这些具体的人、具体的挣扎、具体的希望吗？如果为了力量而失去这些，那力量又有何用？

　　【你做得很好。】他向着秦雪的方向，传递去一道无比柔和、充满肯定与支持的意念，【路虽险，方向对。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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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火之城，特别准备的双层灵魂隔离室。

　　秦雪和凌昊分别坐在两个相邻的、布满稳定符文的平台上。凌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沉静，他面前放着一柄未开刃的、但被他日夜以心剑剑意温养淬炼的普通铁尺。莎莉丝则躺在中间的维生舱内，额头的印记被额外的稳定符阵覆盖。

　　“凌昊，你的任务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秦雪最后叮嘱，“是‘观察’。观察莎莉丝灵魂波动的任何细微异常，观察连接通道中可能出现的、不属于我们三方的‘杂质’。一旦感觉到超出预设安全阈值的不谐，或者我的意识发出明确断连指令，你就用你的心剑剑意，斩断我与她之间的主要连接通道。明白吗？”

　　“明白，指挥官。”凌昊点头，目光落在莎莉丝身上，眼神复杂。对这个曾经几乎导致同盟覆灭的女人，他并无好感，但此刻，她是一把可能打开困局钥匙，也是一枚危险的炸弹。

　　意识桥接开始。

　　这一次，秦雪的意识如同最谨慎的潜水者，缓缓沉入莎莉丝那依旧混乱、但似乎比之前“平静”了少许的精神海洋。她不再试图强行引导或搜寻，而是先“铺开”一层由林刻意念加持过的、温暖而稳定的“感知网”，如同声呐般，轻轻扫描着这片混沌之海。

　　她能感觉到莎莉丝意识深处传来的、本能的抗拒与痛苦，但也隐约捕捉到了一丝……不同于以往的、极其微弱的“好奇”？仿佛她灵魂的某个角落，也在小心翼翼地“触摸”着外来的、带着林刻气息的温暖波动。

　　秦雪耐心等待着，任由这种微妙的“接触”持续。渐渐地，一些比上次更加清晰、却也更加破碎的画面和感觉，如同深海中浮起的气泡，开始浮现——

　　不再是“万物归墟者”内部的毁灭视野，而是一些更加……“日常”的、属于莎莉丝自身记忆的扭曲片段：蛊巢实验室里闪烁的幽光，培养皿中蠕动的奇异生命，对力量近乎癫狂的渴求，以及……在某个深夜，独自面对星空时，一闪而过的、对自身道路的迷茫与恐惧……

　　在这些属于“莎莉丝”的记忆碎片中，秦雪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异物”——某些场景的背景能量读数，带着与当前“蜂群”和“拟态痕迹”同源的、极其隐晦的异常波动；某些她曾经培育或接触过的“实验体”的生命图谱中，隐藏着后来才被理解的、属于腐化侵蚀的早期特征；甚至在她某些关于“蛊术原理”的思考片段里，混杂着一些……仿佛来自更高维度的、冰冷而充满引导意味的“低语”碎片！

　　这些“异物”如此细微，如此自然地混杂在莎莉丝本身的记忆和知识体系中，若非带着明确的目标和极高的敏感度去分辨，几乎无法察觉！它们就像是……腐化意识早在“万物归墟者”成型之前，就已经像病毒一样，悄无声息地渗透、感染了莎莉丝的部分研究和认知！

　　莎莉丝，很可能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腐化意识观察、理解甚至“试验”这个宇宙生命与规则的……一个“窗口”！

　　这个发现让秦雪背脊发凉。腐化的渗透，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早、更深！

　　就在这时，一直保持高度警觉状态的凌昊，猛地睁开了眼睛！他面前的铁尺无风自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指挥官！连接通道三点钟方向，出现高密度‘杂音’！频率……正在快速模拟莎莉丝表层恐惧波段！有东西想混进来！”凌昊急促的声音直接在秦雪意识中响起！

　　秦雪心中一凛，立刻收缩感知网，准备断连！

　　但已经晚了！

　　一股冰冷、滑腻、充满恶毒戏谑意味的意念，伪装成莎莉丝因恐惧而产生的灵魂尖叫，猛地撞入了秦雪的感知网，并顺着连接通道，试图反向侵蚀！

　　“抓到……你了……秩序的……小虫子……”

　　是腐化残留的意识碎片！它一直潜伏在莎莉丝灵魂的伤口里，伪装成她的一部分，等待着这个机会！

　　秦雪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寒顺着灵魂链接蔓延上来！她当机立断，立刻执行断连程序！

　　“凌昊！斩断它！”

　　几乎在她下令的同时，凌昊的心神与铁尺完全合一！一道纯粹到极致、不蕴含任何杀意、只追求“切割”与“分离”意境的虚无剑意，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入秦雪与莎莉丝意识连接的关键节点！

　　嗤——！

　　无声的割裂在灵魂层面响起！

　　秦雪猛地向后仰倒，脸色惨白如纸，灵魂传来被强行撕裂般的剧痛！连接被斩断了。

　　维生舱内，莎莉丝发出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尖叫，身体剧烈抽搐，额头印记光芒狂闪，暗红与淡金疯狂冲突！医疗警报凄厉响起！

　　而那股试图入侵的冰冷意念，在连接被斩断的瞬间，发出了一声充满不甘和怨毒的无声嘶鸣，如同被斩断触手的章鱼，迅速缩回了莎莉丝灵魂深处那无尽的黑暗伤口中，消失不见。

　　隔离室内一片混乱。医疗团队冲进来紧急处理莎莉丝。秦雪被扶起，吞下稳定灵魂的药剂，她看向凌昊。

　　凌昊拄着铁尺，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刚才那纯粹的一剑对他负担极大，但他眼神依旧锐利，对她点了点头。

　　秦雪也点了点头。虽然过程凶险，但他们拿到了至关重要的情报——腐化渗透的时间远比预期更早，方式更加隐蔽。而且，莎莉丝灵魂深处潜伏的腐化碎片，依然活跃，且具有攻击性。

　　代价是莎莉丝的状态再次恶化，以及秦雪和凌昊灵魂受创。

　　但这就是炼炉。人性的挣扎，智慧的博弈，勇气的试炼，都在其中。

　　圣殿之中，林刻的意识传来深深的关切与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到同伴在危机中成长、在绝境中反击的……欣慰。

　　星火低语，炼炉熊熊。前路依旧黑暗，但执火者手中的光芒，正在一次次碰撞与抉择中，变得更加凝聚，更加……不可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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