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冰冷的权衡

　　京都大学行政楼，顶层会议室。

　　空气凝滞得如同灌满了铅。窗外是京都基地市繁华的午后天光，却丝毫照不进这间铺着深色地毯、弥漫着权力气息的房间。

　　长长的会议桌两侧，坐着京都大学的几位核心高层。

　　副校长李维明坐在主位，面色肃穆，甚至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痛心疾首”。

　　杨钦独自站在会议桌的尽头，如同一座孤岛。

　　他没有穿铁驭装甲，只套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训练服，肩胸处的绷带依旧醒目。

　　他站得笔直，眼神平静得可怕，只是那平静之下，是压抑到极致的风暴。

　　面前的光屏上，两份冰冷的文件正散发着幽光。

　　“杨钦同学，”

　　李维明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种公式化的沉重，

　　“经过校纪律委员会联合行政部专项调查组的深入调查取证，关于你在校内选拔赛期间涉嫌服用违禁药物‘赤血狂暴剂’，

　　以及个人身份背景存在重大疑点、可能涉及危害国家安全的问题，现已查明，情况基本属实。”

　　“砰！”

　　一声闷响，是李维明将一份厚厚的、盖着数个鲜红印章的《调查结论报告》虚拟文件重重“拍”在会议桌上空。

　　虚拟印章的光芒刺得人眼睛发疼。

　　“证据确凿，影响极其恶劣！”

　　李维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意味，

　　“这不仅严重违反了《京都大学学生守则》和《龙国高等教育管理法》，更是对龙国教育公平、国家安全的公然挑衅！

　　为严肃校纪，维护学府声誉和国家利益，经校务委员会紧急会议审议通过，现做出如下处分决定——”

　　他的目光锐利地刺向杨钦：

　　“一、自即日起，取消杨钦同学国家大学生代表队（团队赛）参赛资格！”

　　“二、收回杨钦同学因团队赛冠军所获得的一切奖励，包括但不限于冠军学分1000点、团队赛奖金及相关荣誉证书！”

　　“三、给予杨钦同学开除学籍处分！相关处分决定及调查结论，将即刻上报教育部备案，并在全校范围内公示！”

　　冰冷的字眼如同淬毒的冰锥，一根根狠狠钉入杨钦的心脏。

　　取消资格…开除学籍…收回奖励…公示全校！

　　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血汗，所有的荣耀，在这一刻被冰冷的权力碾得粉碎！

　　杨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肩胸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远不及心中那滔天的怒火与冰冷的荒谬感。

　　他看着李维明那张道貌岸然的脸，看着周围那些或回避、或冷漠、或带着一丝虚伪同情的目光，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冰冷、甚至带着一丝嘲弄的弧度。

　　他没有辩解，没有怒吼。

　　在绝对的权力和精心编织的构陷面前，任何言语都苍白无力。

　　他只是在李维明宣读完毕，问出那句程序化的“杨钦同学，你对此决定是否有异议？”时，

　　缓缓抬起头，目光如两柄烧红的钢刀，直刺李维明。

　　“异议？”

　　杨钦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让会议室里的温度骤降，

　　“我只问一句，李副校长，还有在座的诸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当我在擂台上，用这身伤，为京都大学拼回双冠的时候，这所谓的‘违禁药物’和‘身份问题’，在哪里？”

　　死寂。针落可闻。

　　李维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其他高层更是纷纷移开目光，不敢与杨钦对视。

　　“我的‘异议’，留着给能讲理的地方。”

　　杨钦收回目光，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脊梁挺得笔直，一步一步走向会议室的大门。

　　沉重的木门在他身后无声关闭，隔绝了那片令人窒息的虚伪空间。

　　几乎在杨钦踏出行政楼的同时，京都大学的官方声明，如同瘟疫般通过所有校内公告系统和对外平台，瞬间发布！

　　《京都大学关于给予杨钦同学开除学籍处分的决定》

　　《京都大学关于取消杨钦同学国家代表队资格及收回团队赛奖励的公告》

　　《京都大学关于杨钦同学相关问题的严正声明》

　　措辞严厉，立场“坚定”，将“服用禁药”、“身份存疑”、“危害安全”的帽子死死扣在杨钦头上，并“沉痛”表示这是“维护教育净土和国家利益的必要之举”。

　　舆论瞬间被引爆！

　　之前还在争论的论坛彻底被“实锤”淹没。

　　谩骂、嘲讽、幸灾乐祸如同海啸般席卷。

　　杨钦的名字，从荣耀的巅峰，瞬间跌落为“作弊者”、“间谍”、“学府之耻”的代名词。

　　那些曾经狂热呼喊“铁驭”的声音，此刻大多变成了沉默，或者更糟，加入了唾弃的行列。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京都上层。

　　苏家府邸，一间格调清雅、焚着极品檀香的茶室内。

　　苏安沫匆匆闯入，甚至顾不得平日里的仪态。

　　她绝美的脸上带着罕见的焦急和难以置信的苍白，手中紧握着还在闪烁校内声明光屏的通讯器。

　　“父亲！”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您看到京都大学的声明了吗？这是污蔑！彻头彻尾的污蔑！

　　杨钦他绝不可能服用禁药！他的身份也绝无问题！

　　这是王家在背后操纵，他们要…”

　　“安沫。”

　　茶案后，一位身着素色长衫、气质儒雅却透着久居上位威严的中年男子缓缓开口。

　　他正是苏家家主，苏正弘。

　　他抬手，打断了女儿急切的话语，动作从容地斟了一杯清茶，推到苏安沫面前。

　　“坐下，喝杯茶，静心。”

　　苏安沫看着父亲平静无波的脸，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没有坐下，也没有碰那杯茶。

　　“父亲！杨钦是双冠王！

　　是为京都大学、为龙国争得荣誉的英雄！

　　王家如此构陷，手段卑劣至极！

　　我们苏家难道就坐视不理吗？

　　只要您出面，向教育部陈情，或者哪怕只是公开表示对调查结论的质疑，就能…”

　　“就能如何？”

　　苏正弘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平淡，

　　“就能扳倒王家？

　　就能让行政部收回成命？

　　就能让京都大学撤销处分？”

　　他抬起眼，目光深邃地看着自己最出色的女儿：

　　“安沫，你太天真了。

　　王家出手，岂会留下让你轻易翻盘的破绽？

　　那些所谓的‘证据’，无论真假，此刻都已‘确凿’。

　　行政部司长亲自打过招呼，王擎岳那个老狐狸就在后面看着。

　　我们苏家此时站出来，不是主持正义，而是直接与王家撕破脸，卷入这场毫无胜算的政治漩涡！”

　　“可是…”苏安沫还想争辩。

　　“没有可是！”

　　苏正弘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为了一个毫无根基、甚至可能自身难保的杨钦，赌上整个苏家的政治前途和资源？

　　安沫，你是苏家的继承人，你的未来在更广阔的天地！

　　世界赛在即，你应当专注于提升自己，为国争光，而不是为一个注定沉没的人去消耗家族的力量，引火烧身！”

　　“家族的力量…”

　　苏安沫喃喃重复，眼中充满了失望与痛苦，

　　“父亲，力量…难道不是用来守护值得守护的东西吗？

　　公理呢？

　　道义呢？

　　杨钦他用命拼来的荣誉，就这样被权力碾碎，我们苏家…就视而不见吗？”

　　“公理？道义？”

　　苏正弘放下茶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那叹息中带着历经世事的冷漠，

　　“那是在力量对等时才有资格谈论的东西。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它们脆弱得不堪一击。

　　安沫，记住，世家生存的第一要务，是权衡利弊，是趋利避害。

　　杨钦…他没有这个价值让苏家为他冒险。

　　这是家族的考量，也是对你未来的保护。”

　　他挥了挥手，如同拂去一粒尘埃：

　　“此事，苏家不会插手。

　　你，也不许再管。

　　安心准备世界赛。

　　至于杨钦…这是他命中的劫数，怨不得旁人。”

　　苏安沫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父亲重新专注于茶道的身影。那袅袅升

　　起的檀香，此刻闻起来却冰冷刺骨。

　　家族的决定，如同这茶室的四壁，冰冷而坚固，将她试图为杨钦发出的声音彻底隔绝。

　　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和巨大的愧疚，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世家光环之下那令人窒息的冰冷逻辑。她救不了他，甚至连为他发声都做不到。

　　她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茶室，脚步踉跄。

　　门外，叶橙焦急地等在那里，她刚刚也试图联系自己的父亲——兰州基地市叶家的掌舵人。

　　“安沫姐！怎么样？苏伯父肯帮忙吗？”叶橙急切地问。

　　苏安沫惨然一笑，摇了摇头，眼中是化不开的苦涩：“父亲说…苏家不能插手。”

　　“我…我也联系父亲了！”

　　叶橙眼圈泛红，声音带着哭腔，

　　“父亲很生气，他说王家欺人太甚！但是…但是兰州离京都太远了，叶家在京都的影响力有限…

　　父亲说他会尽力向教育部反映情况，但…但他让我们别抱太大希望…他说，王家的手，伸得太长了…”

　　连兰州叶家，也感到了无力。

　　苏安沫看着叶橙通红的眼睛，又想起杨钦在会议室里那平静却如同燃烧着火焰的眼神。

　　她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这份无力感和愧疚，如同沉重的枷锁，死死地压在了她的心上。

　　她辜负了并肩作战的情谊，辜负了那份纯粹的信任。

　　世家的冷漠，在这一刻，显得如此丑陋。

　　......

　　四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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