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插队知青－5

　　雨停后的日头格外毒，晒谷场的黄土被晒得发白，踩上去能扬起细碎的尘末。

　　玉米棒子堆成的小山在场边码得整齐，金黄的颗粒透着饱满的光，社员们握着木锨来回翻动，扬起的谷糠混着热气飘得老远。

　　柏羽后背的伤好了大半，被队长安排来晒谷场帮着捡玉米里的碎石，粗布手套磨得掌心发疼，额角的汗珠滴在地上，瞬间就被晒干了。

　　“柏羽，这边有块碎瓷片！” 陈俊英的声音从玉米堆那头传来，他扎着麻花辫，发梢沾着谷糠，手里捏着块锋利的瓷片，“上次张婶的手就被这东西划出血了。”

　　柏羽应声过去，把瓷片扔进场边的竹筐，目光不自觉地扫过远处的老槐树。

　　树根处的泥土还带着雨后的湿痕，林晚秋早上来晒谷场时，特意绕开了那片区域，眼神躲躲闪闪的。

　　他正弯腰捡碎石，身后突然传来林晚秋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社员都听见：“有些人就是命大，火里烧一趟还能醒过来，可心要是不干净，醒了也没用。”

　　她手里握着木锨，翻玉米的动作停在半空，眼角的余光瞟着柏羽，“上次灶房着火多蹊跷？我看啊，指不定是偷救济粮时手脚不利索，把火星子弄燃了，现在醒了还到处乱逛，指不定又在打什么歪主意呢！”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滚油里，晒谷场瞬间安静了几秒。

　　正在翻谷的社员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目光齐刷刷地聚在柏羽身上。

　　苏家的小女儿苏晓梅抱着装玉米的簸箕，脚步往后退了退，眼神里满是警惕。

　　她家正是等着救济粮救命的困难户。

　　“我就说你不对劲！” 一道粗哑的吼声突然炸响，同屋的赵红兵猛地扔下木锨，拎着靠在谷堆旁的镰刀就冲了过来。

　　他个头高大，胳膊上满是肌肉，一把揪住柏羽的衣领，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人拎起来，“刚来的时候就闷不吭声，着火那天偏偏就你在灶房附近！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偷了救济粮？是不是你放的火？”

　　镰刀的刀刃闪着寒光，离柏羽的脖子只有几寸远。

　　柏羽被揪得后背的伤口隐隐作痛，却没挣扎，只是冷冷地看着赵红兵：“说话要讲证据，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粮了？”

　　“晚秋姐都这么说了，还能有假？” 赵红兵梗着脖子，唾沫星子溅在柏羽脸上，“队里就你成分最不好，不是你偷的是谁偷的？”

　　周围的社员越围越近，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有人小声说 “难怪他总往灶房跑”，还有人叹息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怀疑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柏羽身上。

　　林晚秋站在人群外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手里的木锨轻轻敲着地面，一副 “事不关己” 的样子。

　　她算准了赵红兵性子冲动，又知道社员们因为救济粮的事憋了一肚子火，只要稍微煽风点火，就能把柏羽钉在 “偷粮贼” 的柱子上。

　　到时候没人信他的话，地窖里的粮食就彻底安全了。

　　柏羽深吸一口气，没有争辩。

　　他太清楚了，在缺粮的焦虑面前，辩解只会越描越黑。

　　他缓缓抬起手，从贴胸的口袋里掏出张叠得整齐的纸，那是他早上特意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犁具草图，边缘还带着折痕。

　　他轻轻展开，纸张被风吹得微微晃动，上面用铅笔勾勒的线条清晰可见：“我昏迷那几天总做噩梦，梦见的都是这些图纸。我之前一直在琢磨改队里的老犁，你们看这里”

　　他伸手指向草图上犁铧后方的位置，那里画着一块倾斜的小木板，旁边标着 “分土板 15° 倾角”：“队里的老犁翻地时，土块总往两边塌，种子撒下去要么被土埋深了，要么露在外面，这就是漏种的病根。加块分土板，刚好能把土挡成个小沟，种子落进去再用后面的压板一盖，漏种能少一半不止。”

　　人群突然安静了，议论声停了下来。

　　种了一辈子地的老社员们都懂这个痛点，每年播种时都要多备不少种子，就怕漏种太多减产。

　　苏晓梅的父亲苏大叔挤到前面，眯着眼盯着草图：“你这话当真？加块板子就能少漏种？去年我家的麦子，漏种的地方荒了一大片。”

　　“当然是真的。” 柏羽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队长李建国扛着锄头从田埂上跑过来，草帽歪在头上，气喘吁吁地喊：“吵什么呢？不干活了？”

　　他挤进人群，一眼就看见了柏羽手里的草图，原本皱着的眉头突然舒展开，眼睛瞬间亮了，“哎？你这是画的啥？犁具？”

　　他一把抓过草图，凑到眼前仔细看着，手指在分土板的位置来回摩挲：“你还懂这个？队里的老犁早就该换了！上次耕地，我跟老苏俩人换着拉，累得腰都直不起来，翻出来的地还坑坑洼洼，撒种时漏得厉害。”

　　他越看越激动，一把拉过柏羽，指着晒谷场边的空地，“来来来，跟我说说这改良思路，用队里的废铁能不能打造？”

　　围观的社员们注意力瞬间被草图吸引，刚才的怀疑早就抛到了脑后。

　　苏大叔凑得最近，追问着：“队长，要是这犁真能改好，明年播种能省多少种子？”

　　陈俊英也帮腔：“柏羽这几天一直在看《农业机械基础》，肯定不是瞎画的！”

　　几个年轻的后生更是围着柏羽，七嘴八舌地问 “分土板要多厚”“跟犁铧咋固定”，晒谷场的气氛彻底变了，刚才剑拔弩张的紧张感荡然无存。

　　林晚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手里的木锨 “当啷” 掉在地上，玉米粒被砸得蹦起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柏羽竟然藏着这一手，几句话就把社员们的注意力全拉走了。

　　那些知青里，确实有不少人靠着文化和技术在队里站稳脚跟，有的成了拖拉机手，有的帮着队里搞革新，柏羽要是真把犁具改成功了，以后谁还会信她的话？

　　赵红兵站在原地，手还僵在半空中，揪着柏羽衣领的力道松了松，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

　　他挠了挠头，讪讪地放下手：“我…… 我也是急着找救济粮，不是故意的。”

　　柏羽拍了拍被抓皱的衣领，没跟他计较，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滴 —— 世界线波动检测。】

　　脑海里响起 007 的机械音，淡蓝色的虚拟界面弹了出来，上面的数字格外醒目。

　　【林晚秋警惕性提升至 80%，世界线偏差率升至 45%。原轨迹修正进度：30%。】

　　界面下方还弹出一行提示：【建议加速农机改良落地，强化与社员信任链接，为揭露藏粮真相奠定基础。】

　　柏羽看着界面消失，心里了然。

　　林晚秋已经彻底把他当成了威胁，接下来肯定会更谨慎，想要揭开地窖的秘密，必须加快脚步。

　　他指着草图上的另一个部位，对李建国说：“队长，除了分土板，犁柄的角度也得调。现在的柄太直，拉的时候重心往前倾，改成稍微弯曲的，能省不少力气。”

　　李建国连连点头，把草图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自己的口袋：“这事包在我身上！下午就去仓库找废铁，让木工老李跟着你打下手，争取秋收前把新犁做出来！”

　　他转头对着围观的社员喊：“都愣着干啥？赶紧干活！等新犁做出来，大家耕地都能省点劲！”

　　社员们轰然应着，纷纷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木锨翻动玉米的 “哗啦” 声再次响起。

　　苏大叔路过柏羽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要是真能成，叔请你吃红薯干！”

　　苏晓梅也红着脸走过来，小声说：“刚才…… 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柏羽笑了笑：“没事，换我我也会怀疑。”

　　林晚秋捡起地上的木锨，翻玉米的动作又重又急，把玉米粒溅得满地都是。

　　她抬头瞪了柏羽一眼，眼神里满是怨毒，转身快步走向晒谷场的出口。

　　她得赶紧去跟表哥说一声，柏羽比她想的难对付多了，必须想个更狠的办法，绝不能让他坏了自己的好事。

　　柏羽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怀里的笔记本。

　　阳光透过草帽的缝隙照在他脸上，暖烘烘的。

　　他知道，这场交锋只是开始，林晚秋不会善罢甘休，地窖里的粮食也没那么容易拿出来。

　　但至少现在，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用原主的技术，赢得了社员们的信任。

　　晒谷场的风还在吹，扬起的谷糠落在草图的碎片上。柏羽弯腰捡起一块碎石，扔进竹筐里。

　　远处的老槐树下，一只麻雀落在树根处，啄了两下湿土又飞走了。

　　他握紧了拳头，心里的计划越来越清晰。

　　先做出改良犁，让大家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再找机会揭开藏粮的真相。

　　这不仅是为了修正世界线，更是为了原主的初心，为了苏家那些等着粮食救命的困难户。

　　李建国已经扛着锄头往仓库走了，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显然对改良犁充满了期待。

　　柏羽知道，属于他的 “农机梦”，从这一刻起，正式在这片黄土地上生根发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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