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他的苏醒与世界的重量

　　沈屿感觉自己像是在一片温暖而沉重的深海下沉浮了许久。

　　没有时间概念，没有空间方位，只有偶尔掠过意识星海的、带着熟悉代码逻辑的“流星”，以及一道始终连接着他、将他稳稳锚定在原地的、坚韧而温暖的“线”。

　　那根“线”的另一端，传递来的是令人安心的雪松气息，是处理公务时键盘敲击的节奏感，是偶尔无奈纵容的低叹，是坚定不移的守护意志。

　　【……吵死了……】

　　【……掀什么桌子……代码写完了吗……】

　　他好像……不小心把心里话“发射”出去了？

　　这个认知像是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深沉的睡意。紧接着，更多的感官如同退潮后裸露的礁石，一点点浮现出来。

　　指尖传来干燥温暖的触感，被人紧紧握着。

　　鼻腔里是消毒水混合着雪松的干净味道。

　　耳边有仪器规律的低鸣，还有……近在咫尺的、压抑着激动的呼吸声。

　　好重……

　　身体像被灌了铅，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惫，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眼皮更是沉得如同焊住了一般。

　　他努力集中残存的所有力气，对抗着那股要将自己重新拖回黑暗的沉重感。

　　睫毛如同蝶翼般，开始剧烈地颤动。

　　陆沉舟几乎是在沈屿睫毛颤动的瞬间就屏住了呼吸！

　　他紧紧盯着那张苍白却终于有了生气的脸，握着沈屿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指骨，但他浑然未觉。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一秒，两秒……

　　终于，在那纤长睫毛如同经历了一场艰苦卓绝的战役后，沈屿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起初，视线是模糊的，只有大片柔和的光晕和晃动的人影。他不适应地眨了眨眼，视野才慢慢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陆沉舟那张放大的、布满血丝却写满了紧张与狂喜的俊脸。他看起来憔悴了不少，下巴冒着青茬，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得让刚刚苏醒的沈屿一时无法解读。

　　“……陆……沉……舟……”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厉害，发出的声音嘶哑微弱，如同砂纸摩擦。

　　但这三个字，却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陆沉舟情感的闸门！

　　他猛地俯下身，手臂穿过沈屿的颈后和膝弯，用一个近乎蛮横却小心翼翼到极致的力道，将人整个捞起，紧紧、紧紧地拥入怀中！

　　那拥抱的力度，大到几乎让沈屿窒息，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他却奇异地没有感到不适，反而有一种漂泊已久的船只终于靠岸的、踏实到想哭的安心感。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陆沉舟胸膛下那颗心脏，正以失控的速度疯狂擂动，震得他耳膜都在嗡嗡作响。温热的呼吸急促地喷在他的颈侧，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你终于……”陆沉舟的声音埋在他肩窝，沙哑得不成样子，后面的话语被更用力的拥抱碾碎，化作了无声的震颤。

　　沈屿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却舍不得推开。他艰难地抬起依旧虚软无力的手臂，轻轻回抱住了陆沉舟宽阔却微微颤抖的脊背。

　　【我回来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在心里默默地说。

　　陆沉舟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拥抱的力道又收紧了几分，仿佛要确认这不是一场易碎的梦境。

　　过了许久，陆沉舟才像是终于找回了理智，稍稍松开了手臂，但依旧将沈屿圈在怀里，低头仔细端详着他的脸，手指颤抖着抚过他消瘦的脸颊，确认着他的真实存在。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的声音依旧带着未褪的沙哑和紧绷。

　　沈屿摇了摇头，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态，除了无处不在的沉重和虚弱，以及腰部隐约的酸胀感，并没有其他不适。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虽然依旧无力，但已经能自主控制。

　　“就是……没力气……像被大象踩过……”他老实回答，声音依旧微弱。

　　陆沉舟眼底掠过一丝心疼，立刻按响了呼叫铃。

　　早已待命的医疗团队迅速涌入，开始为沈屿进行全面的苏醒后检查。

　　陆沉舟退到一旁，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沈屿。他看着医护人员围着他忙碌，看着沈屿配合地张嘴、抬手，虽然动作迟缓，眼神却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清亮，甚至带着点对新环境（这间顶级监护室）的好奇。

　　【这地方……好科幻……】

　　【医生看起来都好厉害的样子……】

　　【陆沉舟刚才抱得好紧……差点以为要殉情了……】

　　那些熟悉又活泼的内心OS，再次清晰地、源源不断地涌入陆沉舟的感知中。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碎片，而是连贯的、带着沈屿特有风格的思维活动。

　　陆沉舟一直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才真正地、彻底地松弛下来。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但他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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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世界，他的喧嚣，终于回来了。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沈屿的身体除了极度虚弱和需要一段时间的复健恢复肌力外，并无大碍。脑部活动一切正常，甚至比昏迷前更加活跃稳定。腰部的旧伤也恢复良好。

　　“奇迹……简直是医学奇迹！”主治医生看着报告，连连感叹。

　　只有陆沉舟和沈屿知道，这“奇迹”的背后，是系统最后的牺牲，是那道强行系下的意识“锚点”，以及两人之间超越常理的联结。

　　医护人员叮嘱了注意事项后便离开了，将空间重新留给两人。

　　沈屿靠在被摇起一些的床头，小口喝着陆沉舟递到唇边的温水，滋润着干渴的喉咙。他环顾着这间充满未来科技感的监护室，终于有机会问出心中的疑惑。

　　“这里……是哪里？我睡了多久？”他顿了顿，看向陆沉舟，眼神里带着后怕，“那个系统……它最后……”

　　“这里是星途总部，我的地盘。你睡了大半个月。”陆沉舟言简意赅地回答了前两个问题，至于系统……他沉默了片刻，选择了一种相对温和的方式告知，“它为了保住你，耗尽了能量，消失了。”

　　沈屿愣住了。

　　消失了？

　　那个坑爹的、让他又恨又（偶尔）感谢的系统……就这么没了？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解脱，有茫然，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毕竟，那个系统也算陪伴（折磨）了他穿越后的整个历程。

　　【以后……没有任务了？没有积分了？】

　　【好像……突然有点不习惯？】

　　陆沉舟听着他的心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不好吗？以后你就是完全自由的沈屿，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沈屿。”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眼神却温柔得能将人溺毙。

　　沈屿的脸“唰”地红了，低下头，小声嘟囔：“……谁、谁属于你了……”

　　【好吧……好像……这样也不错。】

　　陆沉舟眼底漾开笑意。

　　然而，轻松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

　　陆沉舟看着沈屿虽然苏醒但依旧苍白的脸，想起爷爷电话里的警告，想起那道试图“回收”沈屿的冰冷意志，眼神逐渐变得凝重。

　　他握住沈屿的手，沉声道：“有件事，需要告诉你。”

　　沈屿抬起头，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什么事？”

　　“关于你穿越的真相，关于那个系统背后的东西，以及……”陆沉舟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们接下来，必须要面对的危险。”

　　他没有任何隐瞒，将“观察者”、“BUG”、“墙”的概念，以及陆家世代守护的秘密，还有系统最后关于“祂醒了”的警告，尽可能清晰而简洁地告诉了沈屿。

　　沈屿听得目瞪口呆，大脑几乎要处理不过来这庞大的信息量。

　　【观察者？BUG？墙？陆家是守护者？】

　　【所以我不是简单的穿书，而是……引起了高维存在注意的‘错误代码’？】

　　【系统是在保护我？它害怕的‘祂’到底是什么？！】

　　巨大的震惊和恐惧如同冰水，浇灭了他刚刚苏醒的喜悦。他下意识地攥紧了陆沉舟的手，指尖冰凉。

　　“所以……我其实是个……麻烦？”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一个可能会给你，甚至给陆家带来‘灭顶之灾’的麻烦？”

　　陆沉舟看着他眼中浮现的恐慌和自我怀疑，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捧起沈屿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听着，沈屿。”他的目光坚定如磐石，“你不是麻烦，你是我陆沉舟认定的人。无论你是什么‘BUG’还是别的，都改变不了这一点。”

　　“所谓的‘灭顶之灾’，”他语气转冷，带着一丝睥睨，“有我在，它就只能是句空话。”

　　“下个月初一，我带你回陆家老宅祠堂。那里有我们需要的答案。”他顿了顿，声音放缓，“你愿意，和我一起面对吗？”

　　沈屿看着陆沉舟眼中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守护，看着他即便面对未知恐怖也依旧挺拔不屈的身影，心中的恐惧如同遇到阳光的冰雪，渐渐消融。

　　他反手紧紧握住陆沉舟的手，虽然身体依旧虚弱，眼神却重新变得明亮而坚定。

　　他用力点了点头。

　　“嗯！”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管他什么观察者，什么高维存在！

　　他的金手指，早就不再是那个不靠谱的系统了。

　　而是这个愿意为他对抗全世界、甚至可能对抗更高维度规则的——霸道总裁本人。

　　陆沉舟看着他重新燃起斗志的模样，心底一片柔软。他俯身，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郑重的吻。

　　“好好休息，尽快恢复。”他低声道，“我们的‘仗’，才刚刚开始。”

　　窗外，夜色渐深。星途总部这座钢铁堡垒，守护着刚刚苏醒的恋人与他们即将共同奔赴的、不可知的未来。

　　世界的重量，似乎在这一刻，沉沉地压在了两人的肩上，却也因为彼此的紧握，而变得不再那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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