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黛弥来信

　　关外聚落，“豹巢”酒馆的地下密室中，空气沉闷得仿佛凝固的油脂。

　　烟草燃烧后的辛辣气味与劣质麦酒的酸腐气息混杂在一起，缭绕不散。

　　斯科莉烦躁地将最后一份情报摘要摔在桌上，纸张散落一地，像一群被惊扰的白色飞蛾。

　　“废物！全都是一群废物！”

　　她低声咒骂着，一头短发在昏暗的烛火下跳动，如同她此刻无法抑制的怒火。

　　“整整三天了，我们就像一群没头苍蝇，在那座钢铁乌龟壳外面打转，结果呢？连根毛都没摸到！”

　　桌子对面，吉莫靠在椅背上，用一块手帕捂着嘴，发出一阵压抑的低咳。

　　他的脸色比前几日更加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明亮而锐利，仿佛两簇在寒风中不灭的火苗。

　　他没有理会斯科莉的怒火，只是平静地将散落在地的纸张一张张捡起，重新整理好。

　　“意料之中的事。”

　　吉莫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沉稳。

　　“碧岚军团不是云州商会那种草台班子，他们的核心机密，不可能轻易被我们这些‘关外劣等种’探查到。拉文斯的商业网络再发达，也伸不进军营里去；戴胜长老那边……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多方势力盯着，我们不能为了这件事，把他置于险地。”

　　斯科莉烦躁地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长靴的后跟敲击着石板地面，发出“嗒、嗒”的脆响，像是在为她内心的焦灼打着节拍。

　　艾米的信函内容言犹在耳，每一个字都像烙铁一样烫在她的心上。

　　“神子选拔”是整个棋局的关键节点，而碧岚军团的候选人，则是撬动这个节点的唯一杠杆。

　　可现在，他们连这根杠杆藏在哪里都不知道。

　　-

　　“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斯科莉停下脚步，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紧紧地盯着吉莫。

　　“艾米那边，还有烛火教会的那两个煞星，都在等着我们的消息。每拖延一天，变数就多一分。白鹭那个疯子在聚落里散布的谣言还没彻底肃清，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吉莫沉默了片刻，他当然明白斯科莉的意思。

　　他们手中，还握着最后一张牌，一张最危险，也最有可能成功的王牌。

　　黛弥。

　　碧岚军团的上尉，斯科莉的……情人。

　　“斯科莉，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吉莫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动用她，意味着什么，你比我清楚。这不仅仅是让她冒着暴露的风险，更是将你们之间的私人感情，彻底卷入这场肮脏的政治漩涡里。一旦失手，她面对的将是军法审判，是万劫不复。”

　　斯科莉的身体微微一颤，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的挣扎。

　　吉莫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其中的利害。

　　她和黛弥的关系，是这片冰冷残酷的土地上，唯一能让她感到温暖的火光。

　　-

　　可是……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聚落里那些同胞们麻木而绝望的脸庞，浮现出辛那双故作坚强的眼睛，浮现出艾米在信中描绘的那个，或许能让所有契霜人挺起胸膛活下去的未来。

　　个人的幸福与族群的命运，这两者被放在了天平的两端。

　　而她，必须做出选择。

　　“我……”

　　斯科莉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眼中的挣扎已被一片冰冷的决然所取代。

　　“我早就做好了选择。”

　　就在她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密室的木门突然被“砰”的一声撞开。

　　熊岩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一向沉稳如山的面庞上，此刻却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甚至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老大！吉莫先生！”

　　熊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寻常的颤抖。

　　“出事了！”

　　斯科莉和吉莫的心同时往下一沉。

　　“是白鹭的人动手了？”

　　斯科莉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刀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不……不是。”

　　熊岩用力地摇了摇头，他似乎还在消化自己刚刚收到的消息。

　　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

　　“是……是碧岚军团的人。”

　　“他们派人传话，指名道姓，要见你。”

　　“谁？”

　　斯科莉皱起了眉头，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熊岩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黛弥上尉。”

　　整个密室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斯科莉和吉莫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与困惑。

　　黛弥？

　　她怎么会主动联系自己？

　　而且还是通过军团的官方渠道，如此明目张胆？

　　这完全不符合她一贯谨慎小心的行事风格。

　　“陷阱？”

　　吉莫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一定是个陷阱。瓦莱里乌斯那个老狐狸，或许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想用黛弥来引你入瓮。”

　　斯科莉没有说话，她紧锁着眉头，大脑飞速地运转着。

　　陷阱？

　　有可能。

　　但她了解黛弥，那个女人虽然身处高位，内心却比谁都柔软。

　　她绝不会心甘情愿地被当做诱饵，来伤害自己。

　　除非……她遇到了自己无法解决的麻烦，不得不向自己求助。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火般在斯科莉的心中蔓延开来。

　　比起被设计陷害的愤怒，她更担心黛弥的安危。

　　“她约在哪里见面？”

　　斯科莉沉声问道。

　　“就在我们和军团防区的交界处，那片废弃的采石场。”

　　熊岩回答道。

　　“时间是……半小时后。”

　　“不，你不能去！”

　　吉莫立刻出声反对。

　　“这太冒险了！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地点和时间都由他们定，我们完全处于被动。”

　　“我必须去。”

　　斯科莉的语气不容置疑。

　　“不管这是不是陷阱，我都必须去见她。”

　　她转过身，看向熊岩。

　　“熊岩，你带一队人，在采石场外围接应。不要靠得太近，一旦发现情况不对，立刻撤退，不要管我。”

　　“老大！”

　　熊岩急切地喊道。

　　“这是命令。”

　　斯科莉的声音冷硬如铁。

　　她没有再看两人，径直走向密室的出口，拿起挂在墙上的黑色斗篷，披在身上。

　　能让黛弥在这种时候联系自己。

　　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

　　斯科莉相信黛弥。

　　正如她相信艾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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