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钥匙

　　清晨的阳光透过大厅的彩绘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斑。

　　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壁炉里松木燃烧后的淡淡香气，混合着书卷的油墨味。

　　大厅中央的长桌上，一张巨大的长夜关及周边区域的军事地图被摊开，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炭笔标注着各种记号。

　　艾米单手托着下巴，注视着地图，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桌子无意识地一扣一扣，青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她神情专注而认真，仿佛一位正在审视战局的将军。虽然，她旁边的那位“副官”，心思却显然没有完全放在眼前的地图上。

　　艾德蒙正襟危坐，目光看似也落在地图上，但眼神却有些飘忽，脸颊上还带着一抹不自然的微红。

　　艾米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骑士。

　　这小子，魂都飞到哪儿去了？

　　不就是早上训练的时候不小心抱了一下吗？至于脸红到现在？

　　“艾德蒙？”艾米的声音将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了一点。

　　“嗯？”他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但眼神依旧没有焦距。

　　“艾德蒙。”艾米又叫了一声，微微蹙起了眉头。

　　“啊？在。”他这次的声音清晰了一些。

　　艾米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指，屈指一弹。“咚”的一声轻响，她的指节不轻不重地敲在了艾德蒙光洁的额头上。

　　“回神啦，骑士大人。”艾米的声音带着一丝揶揄的笑意。“怎么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呢？”

　　艾德蒙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脸瞬间涨得通红，连耳根都烧了起来。“没、没有！我没有！”他结结巴巴地反驳着，声音因为紧张而拔高了八度。

　　这番欲盖弥彰的样子，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艾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哎，这点出息呀。

　　她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将话题拉回了正轨。“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说正事吧，我们不能一直被困在关外，这太被动了。不管是为了戴胜长老的和谈，还是为了查清‘幽影散’的源头，我们都必须想办法进入关内城市。”

　　艾德蒙的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他重新坐下，努力将脑海中那些旖旎的画面驱散出去。“你说得对。可是现在碧岚军团封锁了所有的通道，硬闯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艾米的手指在地图上代表城门的位置点了点。“你之前说，封关是因为机械教廷的贤者被刺杀了。但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很牵强吗？”

　　她抬起眼，看向艾德蒙，眸子里满是审视。“就算一位贤者被刺杀是天大的事，需要全城戒严搜捕凶手，但把我们这支代表影宗前来和谈的使团直接拦在关外，算怎么回事？这不仅仅是无礼，简直就是傲慢，是公然的挑衅。虽然这很符合玉廷一贯的行事风格，但这次未免也太不留情面了。”

　　傲慢？这他妈简直是把‘我们不鸟你’写在脸上了。

　　死个人就封城？糊弄鬼呢。这摆明了是借口，里面肯定有鬼。

　　这感觉不像是为了抓凶手，更像是为了阻止某些人进去，或者……阻止某些消息出来。

　　艾德蒙皱着眉，显然也认同艾米的看法。“的确，这种做法有违外交礼节。但碧岚军团向来如此，他们对契霜人的态度……你也看到了。”

　　“所以我才在想，我们有没有可能通过官方渠道进行接触。”艾米的手指点在了地图上代表碧岚军团驻地的位置。“比如说，通过烛火教会。艾德蒙，你们教会和碧岚军团的关系怎么样？有没有办法通过教会的渠道，向他们再次质询封关的原因？”

　　艾德蒙闻言，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很难。”他摇了摇头，语气沉重。“碧岚军团是瀚州天风公应龙麾下的军团，而我们烛火教会侍奉的是穆州的烛龙。虽然同属玉廷，但分属不同的州牧，彼此之间的管辖权是独立的。除了最高层的协调会议，下级人员几乎没有任何官方往来，甚至可以说是互相戒备。”

　　果然是这样。艾米叹了叹气。

　　官僚主义和内部派系斗争，真是到哪个世界都少不了的戏码。

　　艾德蒙顿了顿，继续解释道：“按照玉廷的律法和教会的规章，只有我养父那样的……主教级别的神职人员，才有资格代表教会，向同等级别的军团指挥官进行正式问询。”

　　“那应该也行？”艾米思索着说道，“我听闻斯尔摩德主教的教区就在关内的圣烛大教堂吧，既然他是这里的最高负责人，发生这么大的事，他现在是什么态度？有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然而，艾德蒙的脸色却变得更加凝重和担忧。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他没有回应。”

　　“什么意思？”

　　“从我们抵达长夜关开始，我每天都会按照规定，向圣烛大教堂发出讯息，汇报我们的位置和任务进度。”

　　“但直到现在，我发出的所有讯息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收到任何回复。这不太正常。”

　　联系不上？

　　艾米有些头疼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

　　一个被刺杀的贤者。

　　一支反应过度、以雷霆手段封锁全城的军队。

　　一个本该是局势核心、却离奇失联的当地主教。

　　一个反对和谈、正在暗中策划阴谋的影宗鹰派。

　　真是群贤毕至。 这可有些难办了呀。 艾米叹了口气。

　　必须想办法破局。可从哪里下手呢？碧岚军团是铁板一块，教会这边又断了线索。难道真的要被困死在这关外，眼睁睁看着戴胜长老的和谈计划变成一个笑话？

　　忽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打断了艾米的思绪。

　　莱纳斯尉官推门而入，他那张一向坚毅冷静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困惑与凝重。

　　“维克萨里昂小姐。”莱纳斯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快步走到桌前，手里捏着一个没有署名的、用普通牛皮纸包裹的信封。“有……有封给你的信。”

　　“给我的…信？”艾米挑了挑眉。

　　她在这里可没多少熟人，更别提能把信送到这个烛火公馆来。

　　“谁送来的？留下那个人了吗？”

　　莱纳斯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他摇了摇头，将信封递了过来。

　　“问题就在这里。这封信是凭空出现的。就在刚才，我手下的一个弟兄去哨塔换岗，回来时就发现这封信摆在他的桌子上。我们查了所有的出入口，问了所有当值的守卫，没有任何人看到有外人进来，也没有发现任何潜入的痕迹。”

　　艾米接过信封，入手的分量很轻。她用指尖摩挲着粗糙的牛皮纸，目光扫过信封，上面只用清秀的字迹写着“艾米·维克萨里昂亲启”几个字。

　　能在烛火教会重兵把守的公馆里来去自如，还能精准地把信送到她手上……这份能耐，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能做到这件事且会这么做的，在艾米认识的人里面只有一个。

　　在艾德蒙和莱纳斯紧张的注视下，艾米用指甲小心地划开信封的封口，抽出了里面那张薄薄的信纸。信纸上没有多余的废话，字迹与信封上的一样，清秀而有力，内容更是开门见山，充满了干脆利落的风格。

　　“维克萨里昂小姐：

　　长夜关的局势比你我想象的都更复杂，但你的出现，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与其在泥潭里各自挣扎，不如捆在一起，或许还能爬得更快些。我决定赌一把，赌你口中的那个‘未来’。

　　空口白话没有意义，我需要你的信任，你也同样需要我的诚意。长夜关如今的情况，我也略知一二。

　　下面这个消息，算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

　　碧岚军团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至少我知道有一个缺口可以利用。碧岚军团长夜关第三营的副指挥官，黛弥，是我的……老朋友。

　　我可以帮你引见她。

　　期待你的下一步行动。

　　——斯科莉”

　　嗯，果然是她。

　　艾米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哪里是什么诚意，这简直就是递到她手上的一把刀子！

　　有了这张牌，碧岚军团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封锁线，瞬间就出现了一道致命的裂痕。

　　“看来，我们找到关键的钥匙了。”艾米轻声说道，嘴角勾起一抹狡黠而自信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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