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忠魂孽影，水师提督

　　沈清言那蕴含着“安魂”、“抚怨”意境的古老祭文，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瞬间激起了那灰雾聚合体更加剧烈的反应！

　　“嗷——！！！”

　　那初步凝聚成的、带着航海服轮廓的怨灵发出了更加凄厉痛苦的嘶嚎，仿佛沈清言的祭文并非安抚，而是触及了它灵魂深处最不愿面对的创伤与执念！它周身的灰雾疯狂翻滚、膨胀，原本模糊的形体在剧烈的波动中开始发生更加清晰、也更加令人心悸的变化！

　　幻影凝实：铁血与死寂的交织

　　只见那原本粗糙的航海服轮廓，在灰雾的剧烈重塑下，迅速变得 具体、规整，甚至带上了一种森严的 官威！粗糙的布料化为了略显残破却依旧能看出昔日华贵的 深蓝色绸缎官服，胸前那模糊的补子图案在灰雾中若隐若现，依稀可辨是某种 凶猛的海兽纹样！腰间，一条镶嵌着暗淡玉石的腰带束起，一柄形制古朴、刀鞘破损却依旧散发着无形锋锐之气的 绣春刀 悬挂其上！

　　它的身形也变得愈发高大、挺拔，虽然依旧由灰雾构成，却给人一种重如山岳、历经风浪的 铁血质感！那是一种唯有在尸山血海中、在惊涛骇浪里才能淬炼出的百战煞气！

　　然而，与这铁血煞气格格不入的，是它周身那愈发浓郁、粘稠的 灰败死寂 气息。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此刻却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 融合 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既令人敬畏、又令人从灵魂深处感到恐惧与排斥的矛盾存在。

　　它的面容，依旧笼罩在翻滚的灰雾之中，看不真切，仿佛其“面容”本身，也属于被“遗忘”的一部分。但在那原本应该是双眼的位置，取代了之前深邃漩涡的，是两团 冰冷、毫无生气、如同万载玄冰般燃烧着的 白色火焰！

　　那白色火焰之中，看不到任何情感，只有无尽的虚无、死寂，以及一种仿佛沉淀了数百年、对自身存在被彻底否定而产生的、深入骨髓的—— 怨恨！

　　这怨恨，不再仅仅是葬身大海的不甘，而是指向了更宏大、更根本的层面——对“被历史遗忘”本身的极致愤懑！

　　身份揭示：大明水师之魂

　　“这……这是？！” 队伍中，那位精通明史、被特意安排参与此次巡检的龙组成员（代号“史官”），此刻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怨灵官服胸前的补子以及其整体的服饰形制，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尖利变形！

　　“飞鱼？不……是麒麟！是……是明朝水师高级武官的斗牛服或麒麟服？！看这样式，这规制……至少是一卫指挥使，甚至可能是……” “史官”的声音颤抖着，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与痛惜，“是 水师提督 的制式！而且是……永乐朝后期到宣德朝前后的风格！”

　　水师提督！

　　明朝！

　　永乐朝！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惊雷，在沈清言和所有龙组成员心中炸响！

　　明朝水师，尤其是永乐年间，那是一个何等辉煌的时代！三宝太监郑和七下西洋，庞大的宝船舰队纵横四海，扬威异域，将华夏的声威与文化远播重洋！而能够担任水师提督，统帅一方舰队的，无不是当时最顶尖的将才，是国之栋梁，是沐浴着帝国最鼎盛荣光的海上雄鹰！

　　然而，眼前这位本应名垂青史、受后人敬仰的提督大人，却以这样一种充满怨恨与死寂的扭曲形态，出现在了这里，成为了“遗忘”的爪牙！

　　悲剧背景：被遗忘的忠勇

　　无需太多言语，在场所有人都瞬间明白了这悲剧的根源。

　　这位不知名的水师提督，他或许曾是郑和庞大舰队中独当一面的分舰队指挥官，在浩瀚的印度洋上劈波斩浪，宣示大明国威；他或许曾镇守东南海疆，率领麾下战船，与肆虐的倭寇、海盗浴血厮杀，保卫黎民百姓；他或许曾探索过未知的航路，抵达过传说中的彼岸，将华夏的文明火种带向远方……

　　他的一生，本该充满了铁血、荣耀与开拓，他的名字，本该与那些闪耀在史册上的航海英雄并列。

　　但是，没有。

　　随着明朝海禁政策的逐步收紧，随着帝国战略重心北移，那曾经驰骋四海的庞大舰队渐渐消失在历史的烟波之中。相关的档案或许毁于战火，或许尘封于库房无人问津，那些曾经叱咤风云的将领姓名，那些可歌可泣的海上史诗，在时间的流逝和人为的忽视下，被一点点 磨灭、遗忘。

　　这位提督，连同他所有的功绩、他所有的牺牲、他所有的骄傲与梦想，都未能逃脱这“被遗忘”的宿命。他和他所代表的那段波澜壮阔的海洋史诗，一起沉没在了历史的长河深处，连一朵像样的浪花都未曾激起。

　　这份本应被万世铭记的“忠勇”，在被“历史吞噬者”吞噬、消化之后，其中蕴含的强烈的不甘、失落与愤懑，便被那“遗忘”的规则无限放大、扭曲，最终化作了对“所有试图被铭记事物”的 极致怨恨！

　　他恨！恨后世子孙的遗忘！恨历史的无情！恨这天地为何容不下他和他袍泽们曾经存在的证明！

　　既然我等已被遗忘，那这世间，便不该再有任何“铭记”存在！

　　这扭曲到极致的逻辑，让他从一位本应被供奉的英魂，堕落成了最为致命、也最为可悲的“抹除者”！

　　“吼——！！”

　　那水师提督怨灵似乎被“史官”的道破身份以及众人那混合着震惊、怜悯与警惕的目光进一步激怒！它发出一声如同受伤猛兽般的咆哮，那燃烧着白色火焰的“双眼”猛地锁定了沈清言！

　　它感受到了！感受到了沈清言身上那浓郁的、与它自身被遗忘状态截然相反的——“文明信力”！那是“铭记”的力量！是它最为憎恶的东西！

　　“嗡——！”

　　它腰间的绣春刀（灰雾凝聚而成，却散发着真实的锋锐与死寂）发出一声嗡鸣，自动出鞘半寸！一股凝练到极致的、混合了铁血煞气与灰败死寂的恐怖刀意，如同无形的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海岸！

　　咔嚓！咔嚓！

　　众人脚下的礁石，承受不住这股可怕的意念压迫，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龙组成员们构筑的防御屏障光芒剧烈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不好！它的目标是指挥官！” 苏晚清叱一声，身影如电，试图拦截。

　　但已经晚了！

　　那水师提督怨灵动了！

　　它的动作并非鬼魅般飘忽，而是带着一种 大将冲锋、一往无前 的惨烈与决绝！一步踏出，脚下虚空仿佛都为之震荡！残破的官服下摆猎猎作响，虽然是由灰雾构成，却给人一种重甲冲锋般的沉重压迫感！

　　它并未完全拔出绣春刀，而是并指如刀，那由灰雾凝聚的手指边缘，闪烁着足以切割灵魂的“遗忘”寒芒，一记简单、直接、却蕴含着其毕生战阵杀伐经验与无尽怨恨的 手刀，如同撕裂夜空的灰色闪电，直劈沈清言的面门！

　　这一击，快！狠！准！

　　更可怕的是其中蕴含的意念！不仅仅是能量的冲击，更带着一股强大的精神洪流，试图将“被遗忘”、“无意义”、“归于虚无”的绝望概念，强行灌入沈清言的识海！

　　沈清言瞳孔骤缩！这一击的强度，远超之前那黑色箭矢！他甚至有一种预感，如果被这一记手刀正面击中，即便以他的文宫强度和文明信力护体，恐怕也会瞬间遭受重创，甚至部分记忆都可能被强行抹除！

　　避无可避！

　　电光火石之间，沈清言做出了决断！

　　他不能退！身后就是状态不佳的队员，他若退，防线立溃！

　　他也没有时间去吟诵需要蓄势的强大言灵！

　　唯有——以攻对攻！以自身对文明的“铭记”之意，硬撼对方的“遗忘”怨恨！

　　“哼！”

　　沈清言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压下翻腾的气血，眼中文明星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逆向旋转！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将残余的文气与能够调动的信力，尽数凝聚于右手食指与中指之上！

　　指尖，一点 璀璨如旭日、蕴含着“传承”、“不朽”、“文明火种不灭”意境的金红色光芒，骤然亮起！

　　他不闪不避，同样并指如剑，以指代笔，以意为锋，迎着那劈来的灰色手刀，疾点而去！

　　这一指，并非任何具体的武功招式，而是他自身“文明守护者”位格与信念的凝聚！是他对“历史不容遗忘”这一理念的最直接诠释！

　　指尖那金红色的光芒，仿佛浓缩了华夏文明数千年筚路蓝缕、薪火相传的不屈意志！

　　指刀与指剑，于半空中，悍然相撞！

　　没有预想中的惊天爆炸，也没有能量四溢的冲击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一边，是灰败、死寂、充满了怨恨与否定意味的“遗忘”之力。

　　一边，是金红、炽热、充满了传承与肯定意味的“铭记”之力。

　　两种截然相反、互为天敌的概念性能量，在方寸之间，展开了最凶险、最直接的规则层面碰撞！

　　滋滋滋——！

　　一种仿佛无数细碎玻璃在被强行摩擦、又好似两个世界在彼此碾压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声响，从两者接触点爆发出来！

　　沈清言只觉得一股冰冷彻骨、带着强烈腐蚀性与否定性的力量，如同无数细针，顺着他的手指，疯狂地向着他的手臂、向着他的文宫、向着他的识海侵蚀而来！无数破碎的画面伴随着怨毒的意念涌入他的脑海：沉没的战船、断裂的龙旗、在风暴中绝望呼号的水手、以及一种“一切终将归于虚无，坚守毫无意义”的宏大悲观的宿命感！

　　他的手指瞬间覆盖上了一层灰白色的冰霜，并且迅速向手腕蔓延！文宫之中的文明星河运转都为之凝滞了几分！

　　而那水师提督怨灵，同样不好受！沈清言指尖那金红色的“铭记”之力，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它那由“遗忘”与“怨恨”构筑的躯体上，发出了更加凄厉的、仿佛灵魂被灼烧的无声尖啸！它手刀前端的灰雾剧烈蒸发、消散，那燃烧着白色火焰的“双眼”都猛地收缩了一下！

　　僵持！

　　仅仅一瞬的僵持！

　　但这一瞬，对于苏晚、青萍等人而言，已经足够！

　　“救指挥官！”

　　苏晚身影如烟，短刃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寒光，直刺怨灵因僵持而露出的侧肋！青萍娇叱一声，救赵金锤的刚猛意境全力爆发，一道凝实的金光锤影，带着粉碎一切的意志，轰向怨灵的后心！其他龙组成员也各施手段，剑气、掌风、符箓光华，如同疾风骤雨般，瞬间将那水师提督怨灵淹没！

　　“轰——！！！”

　　这一次，是实打实的能量爆炸！

　　集合了龙组剩余精锐力量的全力一击，结结实实地轰在了那怨灵的身上！

　　灰雾构成的官服瞬间被撕裂、炸开！那高大的身影发出一声饱含痛苦与愤怒的咆哮，被巨大的力量轰得向后倒飞出去，周身灰雾都黯淡、溃散了小半，显然受了不轻的创伤。

　　沈清言也趁势收指后退，脸色更加苍白，右臂直至肩头都覆盖着一层难以驱散的灰白寒气，活动起来都有些僵硬。他迅速运转文明信力，冲刷着那股侵蚀而来的“遗忘”与“怨恨”意念，心中骇然。

　　这“遗忘行者”的实力，远超预估！若非队员们及时援手，刚才那一下规则层面的对冲，他即便不败，也绝对讨不了好！

　　那水师提督怨灵在数十米外稳住身形，破碎的官服在灰雾涌动中缓缓修复，但那燃烧着白色火焰的“双眼”，却死死地盯住了沈清言，其中的怨恨之意，几乎凝成了实质。

　　它似乎意识到，眼前这个拥有“铭记”之力的人，是它必须优先抹除的目标！

　　一场更加艰难的战斗，似乎才刚刚开始。而这位由被遗忘的忠魂扭曲而成的孽影，其背后所代表的，是整个大明水师、乃至华夏海洋时代被尘封的悲壮历史。击败它，或许不仅仅是战胜一个敌人，更意味着，要从“遗忘”的巨口中，抢夺回一段失落的文明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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