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重任在肩，前路何方

　　返回前哨基地的路途，沉默得令人窒息。海天之间的壮丽景色，此刻在众人眼中也失去了色彩，仿佛都蒙上了一层源自那深渊凝视的灰暗。龙组成员们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沈清言那前所未见的苍白脸色、几乎虚脱的状态，以及眼神中残留的、连他都无法完全掩饰的惊悸，都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一刻的凶险，远超他们之前经历的任何战斗。

　　沈清言拒绝了立刻进入医疗舱的建议，只是让人送来了些温水和安抚精神的药剂。他需要独处，需要空间，来消化那足以颠覆一切认知的、来自太初的终极信息。

　　临时指挥室内，只剩下他一人。他坐在冰冷的金属椅上，背脊却无法完全靠拢，仿佛依旧被那无形的、来自更高维度的目光所刺痛。他闭上双眼，意识却无法平静，太初那带着悲悯与决绝的声音，以及那名为【文明火种计划】的终极任务，如同永不停歇的洪钟，在他脑海中反复轰鸣、回荡。

　　对手，是“历史终结意志”，是宇宙熵增的恶性癌变，是“终结”概念本身的显化……一个概念级的、无法用常规力量去衡量、去对抗的灭世存在。它没有具体的形态，没有可攻击的弱点，它本身就是“消亡”的进程，是万事万物注定的归宿被强行赋予了指向性的恶意。与这样的存在为敌，如同要与时间流逝、与星辰寂灭为敌，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深沉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海水，一点点浸透他的四肢百骸。

　　任务，是在这不可逆的吞噬进程彻底完成前，点燃所谓的“永恒文明之火”，为人类文明在终极寒冬中保留一线生机……这目标，宏大、飘渺，近乎神话！凝聚全球文明信力，固化文明基石，建立共鸣网络，找到并激活那虚无缥缈的“起源之地”……每一项，听起来都像是痴人说梦，是凡人试图肩扛青天的妄念。

　　这份重量，太沉重了。沉重到足以让任何英雄豪杰为之胆寒，让任何坚定信念为之动摇。沈清言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内沉重而缓慢的跳动声，每一次搏动，都仿佛在质问：你，能做到吗？你，凭什么认为你可以？

　　孤独、渺小、绝望……种种负面情绪，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悄然探出头，试图啃噬他刚刚历经苦战、本就疲惫不堪的意志。他仿佛独自一人，站立在即将崩塌的文明堤坝之上，脚下是万丈深渊，身后是亿万元知无觉的生灵，而滔天的、足以湮灭一切的黑色洪流，正从时间的尽头汹涌而来。

　　就在那绝望的寒意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刹那，太初那独特的声音，再次于他心间响起，不再是发布任务时的沉重，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看透了无数纪元兴衰的平静与……鼓励。

　　【宿主，您并非孤身作战。】

　　全息影像在他意识中展开，不再是冰冷的数据，而是呈现出一幅幅动态的画面——

　　那是少林寺藏经阁内，武僧们挥汗如雨，禅武合一的修行场景；

　　那是雁门关外，悲壮史诗意境与现代化守备力量交融的肃穆；

　　那是侠客岛上，来自各地的精英在太玄经意境中感悟、突破的专注；

　　那是灵鹫宫深处，尽管受损却依旧顽强散发着智慧光芒的壁画；

　　那是洛阳城头，由亿万信念汇聚而成的“正气壁垒”巍然矗立的辉煌；

　　那是CPF联盟会议上，布伦希尔德、阿波罗尼斯等人虽各有心思，却在共同威胁下逐渐凝聚的目光；

　　更是那无形的“文脉APP”网络之中，无数细微却坚定的信念光点，如同星河般向着特定方向缓缓流淌的壮阔……

　　【您已唤醒沉睡的遗迹，凝聚了初步的文明信力。您已组建了跨越国界与文明的‘存续阵线’，构建了初步的全球守护网络。您并非从零开始，您站立在无数先行者与同行者的肩膀之上。】

　　太初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语，最终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说道：

　　【根据核心协议记录及对当前文明态势的综合评估……您，沈清言，并非偶然。您是这个纪元，在危机降临之时，被文明自身的求生意志、被那无数不甘湮灭的历史痕迹、被那冥冥中的‘可能性’……所选中的……】

　　【最后的‘守夜人’。】

　　最后的……守夜人？

　　这个称谓，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瞬间照亮了沈清言被阴霾笼罩的心田。

　　守夜人。不是在阳光明媚的白日高歌猛进，而是在漫漫长夜中，独自警惕着最深沉的黑暗，守护着那一点点微弱的、可能迎来黎明的火种。

　　孤独，但使命崇高。

　　艰难，但意义重大。

　　他不是救世主，他只是一个……守夜人。一个被文明选中，在末日将近时，为其守候最后光亮的……更夫。

　　这份认知，奇异地缓解了那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救世”重担。他不是要去创造一个奇迹，他只是要去履行一个职责，一个源于文明本能求生欲的、最后的职责。

　　沈清言缓缓睁开了眼睛。眼中的迷茫、恐惧、无力感，如同被清风吹散的薄雾，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了所有负面情绪后，淬炼出的、更加纯粹、更加坚韧的…… 决意。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仿佛将前哨基地内略显冰冷的空气，与体内那缕属于林远提督的“守护”信力，以及通过无形网络隐约感知到的、来自远方的亿万信念微光，一同吸入肺腑，化为了支撑脊梁的力量。

　　他站起身，走到观察窗前，望向外面。龙组的成员们正在基地空地上进行着简单的休整和伤势处理，他们的脸上带着疲惫，却无人抱怨，眼神中依旧保持着警惕与坚定。苏晚正在低声与青萍交流着什么，秦锋则在检查着那几面复原的明代战鼓，赵昊博士则已经抱着他那台受损的仪器，开始和远程的星耀科技团队进行沟通……

　　这些面孔，这些身影，就是他并非孤身作战的证明。

　　还有那更远方，无数通过“文脉APP”贡献着微弱信念的普通人。他们或许不知道真相，但他们心中对文明的热爱，对未来的期盼，对“铭记”的本能执着，就是这长夜中，最珍贵的点点星光。

　　他，沈清言，或许只是这无数星光中，稍微亮一点的那一颗。但他的存在，可以引导这些星光，汇聚成河，照亮前路，甚至……去尝试点燃那最终的火焰。

　　“守夜人……么？”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近乎冷峻的弧度，“那便……守下去吧。直到黎明到来，或者……与这长夜，同归于尽。”

　　片刻之后，前哨基地的核心会议室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沈清言、苏晚、青萍、秦锋、赵昊，以及通过加密线路接入的周明远教授和林知夏，构成了知晓接下来信息的最小核心圈子。

　　沈清言没有隐瞒，但也做了必要的简化。他没有详细描述“历史终结意志”那令人绝望的本质，只是用一种尽可能冷静的语气，告知了众人关于“文明火种计划”的存在，强调了敌人是远超想象的概念级威胁，而他们的最终目标，是在有限的时间内，为人类文明保留最后的火种。

　　尽管是简化版，但其内容依旧如同重磅炸弹，在会议室内掀起了惊涛骇浪。

　　全球范围的文明信力汇聚？点燃永恒之火？文明断层与归墟的威胁？

　　每一个词语，都冲击着众人的认知极限。会议室内陷入了长达数分钟的绝对死寂，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以及消化这惊天信息所带来的巨大冲击。

　　周明远教授在投影中，手指微微颤抖，几乎拿不稳虚拟的茶杯。林知夏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忘记了。苏晚紧抿着嘴唇，清冷的眸子中波澜起伏。青萍握紧了拳头，秦锋眉头拧成了疙瘩，赵昊博士则是不停地推着眼镜，仿佛这样能让他看得更清楚这荒谬的现实。

　　然而，令人动容的是，在极致的震撼之后，竟无一人脸上露出退缩或绝望的神色。

　　周明远教授最先反应过来，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坚定：“如果……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我们别无选择。NSID及相关力量，将无条件支持‘火种计划’！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林知夏也迅速恢复了科研工作者的冷静，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星耀科技会立刻调整所有研究方向，全力支持信力网络构建和‘文明基石’的数据化建模与分析！”

　　“龙组，万死不辞！”苏晚代表所有战斗人员，肃然起身，斩钉截铁。青萍、秦锋等人紧随其后，眼神中只有更加炽热的战意与决绝。

　　看着眼前这些在绝境中非但没有垮掉，反而爆发出更强凝聚力的同伴，沈清言心中最后一丝不确定也烟消云散。他走到会议室中央，那里悬挂着一张巨大的、标注了各种已知遗迹和能量节点的世界地图。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华夏的壮丽山河，掠过长江黄河，掠过三山五岳，最终，手指沉稳而有力地，在几个蕴含着无尽古老传说与神秘色彩的地名上划过。

　　“终极任务的第一步，”沈清言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力，“我们需要更强大、更本源的‘文明基石’。零散的遗迹，侠客的传奇，甚至历史的悲歌，在支撑‘永恒之火’面前，都显得过于单薄。”

　　他的指尖，最终稳稳地停留在了地图上那片雄伟、苍茫、被无数神话与传说环绕的广袤区域。

　　“是时候，为我华夏，也为这个迷茫的世界，重续那断裂已久的……上古神话之脉了。”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地图，看到了那横亘于西部天际、被称为“万山之祖”的巍峨山脉。

　　“第一站，”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开启一个全新时代的决断，“我们去——昆仑。”

　　昆仑！

　　这两个字，仿佛本身就蕴含着无尽的魔力与重量，让会议室内的众人心神为之震颤。那是华夏神话的源头，是西王母的居所，是连接天地的天柱，是无数修仙传说起始与终结之地！

　　探索昆仑，重续神话之脉！这第一步，就如此石破天惊！

　　就在沈清言定下昆仑之行，众人心潮澎湃之际，加密通讯器中，传来了林知夏略带急促和难以置信的声音，打断了对昆仑的遐想。

　　“沈先生！周教授！我们……我们这边有一个极其意外的发现！”林知夏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形，“是关于……关于那位‘抹除者’提督消散时，留下的那些微光……”

　　会议室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

　　“说。”沈清言沉声道。

　　“我们动用了最高精度的粒子分析仪和信息残留解码技术，对那些光点进行了深度剖析。”林知夏语速飞快，“大部分能量和信力构成与您提供的分析一致，属于高度提纯的‘守护’与‘牺牲’信力，年代特征与明代吻合。但是……”

　　她顿了顿，仿佛在确认数据的准确性，然后才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语气说道：

　　“但是，我们在其能量结构的最深层，剥离出了一种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信息印记’或者说‘时空回响’。这种印记的‘年代’……根据其衰变模型和与宇宙背景辐射的比对……”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远远早于任何已知的人类文明！甚至……早于智人出现，早于恐龙时代，早于……地球生命的起源本身！其古老程度，保守估计，也在……数十亿年以上！”

　　通讯器两端，陷入了一片死寂。

　　林远提督是明朝人，其消散后留下的信力核心中，怎么可能混杂着远远早于地球生命史的古老信息印记？！

　　这完全违背了常理！

　　除非……

　　一个更加惊人、更加匪夷所思的猜想，浮现在所有人的心头：

　　除非，“历史吞噬者”所吞噬的，并不仅仅局限于人类文明的历史。它的存在，它的“食谱”，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古老，更加广阔！

　　而那被遗忘和吞噬的，又究竟是什么？

　　这个意外的发现，如同在原本就迷雾重重的终极任务之上，又蒙上了一层更加深邃、更加令人不安的阴影。

　　昆仑之行尚未开始，一个源自数十亿年前的回响，已然悄然叩响了现世的门扉。前路，似乎比他们想象的，更加神秘，也更加……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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