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龙魂泣血，前尘往事

　　整个龙宫在剧烈的震动中，仿佛随时会彻底崩塌。

　　藏宝阁的天顶——那层流动的水幕——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裂痕中渗出灰黑色的液体，滴落在地面上，腐蚀出一个个冒着白烟的深坑。四周那些悬浮的光球，封印彻底崩溃，里面的宝物如同下冰雹般噼里啪啦坠落，大部分在接触到灰雾污染的空气后，瞬间化作飞灰。

　　而定海神针，那根刚刚被龙王修复、金光璀璨的铁棒，此刻竟也开始微微颤抖！神针表面，刚刚消失的灰黑色裂纹，如同恶毒的生命般重新浮现，而且蔓延速度比之前更快！

　　“虚渊之仪……已运行三百年……”海眼深处，那个扭曲的意念仍在回荡，“以龙宫为祭坛，以龙王为祭品，以定海神针为枢纽……今日，便是东海归虚之始！”

　　龙王敖广巨大的龙身盘旋在神针周围，龙目中金光爆射，死死盯着海眼深处的仪式阵法。他张开龙口，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那龙吟中蕴含着极致的愤怒：

　　“虚渊妖孽！竟敢在吾宫中布此邪阵！三百年……原来三百年前，海眼初现异动时，尔等便已潜伏！”

　　“现在明白……晚了！”仪式阵法中，那个扭曲意念发出刺耳的尖笑，“敖广，你以为三魂合一就能逆转一切？天真！这三百年，吾教以你的龙宫为基，以你的龙魂为引，早已将‘归虚大阵’铭刻于此方空间的每一寸！你的归来，不过是加速仪式罢了！”

　　话音落下，海眼深处，那三圆环符号猛然膨胀！符号周围的符文阵列如同活过来般蠕动、重组，最终凝聚成八根粗大的灰黑色锁链！

　　锁链从海眼中射出，无视空间距离，瞬间缠绕上龙王刚刚归一的龙魂！

　　“吼——！”

　　龙王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咆哮！那些锁链直接穿透他的龙鳞，刺入他的龙魂本源！每一根锁链表面都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扭曲的符文，那些符文如同吸血的水蛭，疯狂抽取着龙王的力量，同时将灰雾的污染注入他的龙魂！

　　更可怕的是，随着锁链的缠绕，龙王原本威严清明的龙目，开始重新泛起赤红！三魂合一带来的清醒，正在被强行污染、撕裂！

　　“不好！”沈清言脸色大变，“虚渊教要重新污染龙王！”

　　“必须切断那些锁链！”青萍已经拔剑，但锁链是从海眼深处直接延伸出来的，距离太远，中间隔着狂暴的能量乱流，根本够不着。

　　江海澜快速操作着仅剩的探测设备：“锁链是仪式阵法的具现化，能量源头在海眼深处。除非破坏整个仪式阵法，否则锁链会无限再生！”

　　“怎么破坏？”王师傅急道，“咱们连靠近都难！”

　　确实，此刻的海眼，因为仪式阵法的全面激活，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能量风暴中心。狂暴的灰雾能量与龙宫本身的灵能激烈冲突，在神针周围形成了一个直径超过五十米的“死亡区域”。任何试图进入这个区域的物体，都会被两股相反的能量撕成碎片。

　　而龙王，就被困在这个区域的正中央。

　　“后……后世人族……”

　　突然，一个苍老、痛苦、断断续续的意念，穿透能量风暴，传入众人脑海。

　　是龙王的声音！虽然被锁链束缚，虽然正在被重新污染，但他依然强行保持着一丝清明！

　　“取走……定海神针！”

　　这个意念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取走神针？可是神针现在正在镇压海眼，如果取走，海眼不是会彻底失控吗？

　　“听吾言！”龙王的意念更加急促，“虚渊之仪……以神针为枢纽……神针在此……仪式不破……”

　　“取走神针……仪式中断……海眼虽会短暂失控……但吾可趁机挣脱……”

　　“之后……再以神针重定……”

　　这个方案极其冒险。取走神针的瞬间，海眼会彻底打开，灰雾将如洪水般涌出；而龙王能否在那一瞬间挣脱锁链，也是未知数；就算挣脱了，还要在灰雾洪流中重新安置神针……

　　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是万劫不复。

　　但，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

　　沈清言看向琴剑先生，琴剑先生面色苍白地点点头；看向青萍，青萍握紧长剑；看向江海澜和王师傅，两人眼神坚定。

　　“干！”王师傅一咬牙，“反正横竖都是险，拼了！”

　　沈清言深吸一口气，文宫内的文明星核运转到极致。他走向定海神针，走向那片死亡区域。

　　就在沈清言即将踏入死亡区域时，他怀中突然飞出一物——

　　是琴剑先生之前给他的那根焦尾琴琴弦！

　　琴弦自动悬浮在空中，散发出柔和的淡金色光芒——那是“智慧之火”的气息。它仿佛有灵性般，飞到沈清言面前，轻轻缠绕在他的右手食指上。

　　“铮——！”

　　沈清言心有所感，下意识地以指拨弦。

　　一声清越的琴音，在这狂暴的能量环境中，显得如此突兀，却又如此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甚至穿透了能量风暴，传到了龙王那里。

　　琴音中蕴含的智慧之火气息，如同黑暗中的一点火星，微弱，却坚定。

　　而就是这点火星，让被锁链束缚、双目赤红的龙王，猛然一颤！

　　赤红眼眸中，闪过一丝挣扎的清明！

　　“琴……弦……”龙王的意念断断续续传来，“焦尾……寻真……”

　　他似乎认出了这根琴弦的来历。

　　而随着这声琴音，随着智慧之火气息的扩散，沈清言的意识，突然被拉入了一段尘封的记忆——

　　那不是画面，而是直接的“感受”。

　　沈清言“看”到了万年前的东海。

　　那时的东海，没有灰雾，海水清澈如琉璃，阳光穿透海面，在海底投下斑驳的光影。龙宫巍峨壮丽，水晶宫殿折射着七彩光芒，夜明珠如星辰般镶嵌在天顶，虾兵蟹将列队巡逻，龟丞相慢悠悠地处理政务。

　　而在龙宫主殿，东海龙王敖广，正在接待几位特殊的客人。

　　那些人不是海族，而是人族——但又不是普通的人族。他们身穿古朴的长袍，有的手持书卷，有的腰佩长剑，有的怀抱瑶琴。他们身上的气息，沈清言很熟悉：那是“寻真派”的先辈！是华夏文明早期，那些探索天地真理、守护文明火种的先驱者！

　　为首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怀中抱着的，正是一张焦尾琴。

　　“龙王陛下，”老者行礼，“吾等奉人皇之命，特来东海，与龙族定盟。”

　　“盟约内容？”龙王的声音威严而温和。

　　“人族与龙族，共守此方天地。”老者肃然道，“人族居陆，龙族居海，陆海相连，命运与共。若遇大劫，当携手并肩，共存共荣。”

　　龙王沉默片刻，龙目中闪过睿智的光芒：“人皇远见。天地有序，陆海相依。此盟，吾龙族应了。”

　　盟约定下，老者取出焦尾琴，弹奏了一曲《沧海明月》。琴音与龙宫的韵律共鸣，整座宫殿都在琴音中微微震动。曲终，老者从琴上取下一根琴弦，双手奉上：

　　“此弦浸染寻真一脉‘求真’之意，赠予陛下。日后若遇危难，或有寻真后人持此弦而至，望陛下念及今日之盟，予以信任。”

　　龙王接过琴弦，郑重收起。

　　画面一转。

　　不知多少年后，天地大变。

　　天空出现裂痕，灰黑色的雾气从裂痕中涌出，所过之处，草木枯萎，生灵异变，文明倒退。那雾气，与如今的灰雾一模一样，只是浓度更高，侵蚀性更强。

　　那是第一次“灰雾之灾”。

　　陆地上，人族文明几乎毁灭，残存者退守到几个大型聚居地，艰难抵抗。而海洋中，龙族也损失惨重。灰雾污染海水，海族大量死亡或变异，连龙族都难以幸免。

　　东海龙宫，龙王敖广召集四海龙王，紧急商议。

　　“此雾诡异，侵蚀一切，连吾等龙魂都难以抵挡。”西海龙王忧心忡忡。

　　“必须找到源头，彻底封印。”南海龙王道。

　　“如何找？如何封？”北海龙王问。

　　东海龙王沉默良久，取出了那根焦尾琴弦。

　　琴弦在灰雾弥漫的环境中，散发出微弱的淡金色光芒——那是“求真”之意，是对“真实”的坚守，对“存在”的肯定。这光芒虽弱，却能让周围的灰雾暂时退避。

　　“寻真一脉曾言，灰雾的本质是‘虚无’，是‘遗忘’，是‘对存在的否定’。”龙王缓缓道，“若要对抗，需以‘真实’、‘记忆’、‘存在’之力。”

　　“何处寻此力？”

　　龙王望向龙宫深处：“吾族传承记忆中，有上古记载——天地初开时，有神铁‘定海’，可镇四海波涛，安定乾坤。此铁蕴含‘存在’与‘秩序’之理，或可克制灰雾。”

　　“定海神针？”三位龙王皆惊，“那可是传说之物！”

　　“传说，亦源于真实。”龙王目光坚定，“吾将前往‘归墟’——天地尽头，万流归处。那里，或许能找到神针，亦或许……能找到灰雾的源头。”

　　“归墟太险！”西海龙王劝阻，“自古有去无回！”

　　“但这是唯一的希望。”东海龙王摇头，“若不去，陆海皆亡。吾去之后，东海交由三位照看。若吾未归……便以龙宫为基，以龙魂为引，布‘镇海大阵’，延缓灰雾侵蚀，为后世争取时间。”

　　决议已定。

　　东海龙王敖广，携焦尾琴弦，孤身前往归墟。

　　记忆画面再次转换。

　　沈清言“看”到了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地方”。

　　那里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只有无尽的混沌和虚无。无数世界的碎片、文明的残骸、时光的断流，在这里汇聚、旋转、最终归于寂灭。

　　这就是归墟，万物的终点。

　　龙王在这片混沌中艰难前行。他的龙身在归墟的侵蚀下不断受损，龙鳞剥落，龙血飘洒，但他没有停下。焦尾琴弦散发出的淡金色光芒，成了他唯一的指引。

　　不知前行了多久——在归墟中，时间本身就没有意义——他终于“看”到了一样东西。

　　一根铁棒。

　　乌黑的铁身，两头的金箍，静静悬浮在归墟的中央。铁棒周围，灰雾的浓度达到了极致，那些雾气甚至凝结成了液态，如同黑色的潮水，不断冲刷着铁棒。

　　但铁棒岿然不动。

　　它散发着微弱但坚定的金光，金光所及之处，灰雾退避，混沌暂定。仿佛它本身就是“秩序”的化身，是“存在”的证明，在这万物终结之地，坚守着最后的不屈。

　　定海神针。

　　龙王靠近神针，试图将其取走。但神针仿佛有万钧之重，且与归墟的“根基”相连，根本无法移动。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归墟深处，传来了诡异的低语。那不是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的“污染”。

　　“放弃吧……敖广……”

　　“万物终将归虚……存在只是幻梦……”

　　“加入我们……拥抱虚无……才是永恒……”

　　随着低语，几个扭曲的身影从灰雾中浮现。他们穿着灰色的长袍，袍子上绣着三圆环符号，面容模糊不清，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雾中。

　　虚渊教。

　　原来，这个邪教在万年前就已存在！他们的源头，就在归墟！

　　“妖孽！”龙王怒喝，龙威爆发，将周围的灰雾暂时驱散。

　　但虚渊教徒并不在意。为首者发出沙哑的笑声：“敖广，你以为找到定海神针就能拯救世界？可笑。这根铁棒，本就是归墟的一部分——它是‘秩序’在‘虚无’中的倒影，是‘存在’在‘终结’处的墓碑。它镇不住灰雾，它只是……延迟了终结。”

　　“什么意思？”龙王心中凛然。

　　“意思是，”虚渊教徒缓缓道，“灰雾不是外来的灾难，而是世界本身的‘凋零’。就像生命会老死，文明会衰落，世界也会走向终结。灰雾，就是终结的具现。而定海神针，不过是上一个纪元残存的‘旧梦’，它延缓了终结，却改变不了结局。”

　　“荒谬！”龙王不信，“若世界注定终结，尔等为何还要推波助澜？”

　　“因为我们在加速‘真理’的到来。”虚渊教徒的声音充满狂热，“终结不是毁灭，是‘回归本源’，是‘解脱束缚’。存在是痛苦，记忆是负担，文明是错误。唯有归虚，才能得到永恒的安宁。”

　　疯狂的理念。

　　龙王不再多言，他调动全部力量，试图强行取走定海神针。但虚渊教徒出手阻拦，双方在归墟中爆发大战。

　　那是一场惨烈的战斗。归墟的环境本就对龙王不利，而虚渊教徒在这里如鱼得水。最终，龙王重伤，但成功将定海神针“撼动”了一丝——不是取走，而是让它与归墟的连接出现了短暂的松动。

　　就这一丝松动，神针的力量泄露，将龙王和虚渊教徒同时震出了归墟。

　　龙王带着重伤回到东海，而虚渊教徒，则潜伏了起来。

　　记忆画面回到东海龙宫。

　　重伤的龙王将定海神针安置在海眼处——那是东海与归墟最薄弱的连接点。神针落下，金光大盛，暂时镇压了从归墟渗透过来的灰雾。

　　但龙王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虚渊教不会罢休，灰雾的侵蚀也不会停止。而定海神针本身，正如虚渊教徒所说，只是“延迟”而非“解决”。神针的力量在消耗，灰雾在增强，终有一天，平衡会被打破。

　　必须为后世留下希望。

　　龙王做出了三个决定：

　　第一，以自身龙魂为引，在龙宫布下“镇海大阵”，增强神针的镇压效果，延缓灰雾渗透。为此，他需要分裂龙魂——一部分镇守宫心，维持大阵运转；一部分沉睡自保，保留最后的清明；还有一部分……他做了个冒险的决定。

　　第二，他将第三部分龙魂，主动“接触”灰雾。

　　这不是自我污染，而是一种“探知”。龙王想通过这部分龙魂，深入灰雾，了解虚渊教的计划和灰雾的本质。这是一条险路，这部分龙魂极有可能被彻底污染，化为恶灵。但为了获得情报，为了给后世留下线索，他选择了冒险。

　　第三，他将焦尾琴弦与自己的龙珠结合，封存在寝宫。琴弦中蕴含的“求真”之意和智慧之火气息，将成为唤醒沉睡龙魂、辨别寻真后人的关键。

　　计划实施。

　　龙魂三分，各司其职。

　　镇守宫心的龙魂，维持着龙宫的基本运转，抵抗着灰雾的侵蚀，一等就是万年。

　　沉睡的龙魂，在龙珠中沉眠，等待唤醒的那一天。

　　而接触灰雾的龙魂……果然如预料般，逐渐被污染。但它也在被彻底吞噬前，传回了一些关键信息：虚渊教在龙宫深处，秘密布下了一个庞大的仪式阵法，准备在合适的时机，以整个龙宫为祭坛，彻底打开归墟通道。

　　但这个信息传到一半，就中断了。那部分龙魂，彻底化为了恶灵。

　　时间流逝，万年过去。

　　灰雾的侵蚀从未停止，龙宫逐渐破败，虾兵蟹将变异，明珠暗淡。而虚渊教的仪式，在暗中持续运行，如同潜伏的毒蛇，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时刻。

　　直到——沈清言他们到来。

　　所有的记忆画面，在沈清言意识中流转完毕。

　　现实中，只过去了几秒钟。

　　沈清言睁开眼睛，眼中还残留着万年沧桑。他终于明白了一切：龙王的牺牲，龙宫的坚守，虚渊教的阴谋，还有——定海神针真正的意义。

　　它不是简单的“镇海之宝”，它是上一个纪元残存的“秩序火种”，是在虚无中坚守的“存在证明”。它镇不住灰雾的终结，但它能为文明争取时间，争取——希望的时间。

　　而现在，虚渊教要摧毁这最后的火种。

　　“后世人族……”龙王痛苦的意念再次传来，这次更加微弱，“记忆……你看到了……”

　　“看到了。”沈清言沉声道，“前辈万年坚守，晚辈敬佩。”

　　“既如此……当知取舍……”龙王的意念中，透出一股决绝，“取走神针……破其仪式……纵吾魂飞魄散……纵东海短暂失控……也强过……被虚渊彻底得逞……”

　　“之后……以神针重定……或可……再争百年……”

　　百年。

　　对于万年坚守来说，百年太短。

　　但对于正在挣扎的文明来说，百年，也许就能找到新的出路。

　　沈清言握紧了缠绕琴弦的手指。琴弦上的智慧之火气息，与他的文明星核产生共鸣。他能感觉到，这根琴弦不仅仅是信物，它还是一个“坐标”——一个连接着龙王龙魂深处、那部分尚未被污染的“真实自我”的坐标。

　　也许……还有另一种方法。

　　“前辈，”沈清言突然道，“若晚辈不取走神针，而是以这琴弦为引，强行唤醒您被污染的那部分龙魂中的‘真实记忆’，让三份龙魂在污染状态下‘共鸣’，以此冲击虚渊仪式……可否？”

　　这个想法极其大胆。

　　唤醒被污染龙魂中的真实记忆，等于在火药桶里点火星，结果可能是龙王彻底疯狂，也可能是——以毒攻毒，用龙魂自身的“存在记忆”冲击虚渊的“虚无仪式”。

　　龙王沉默了。

　　半晌后，他的意念传来，带着一丝苦涩：“风险……极大……若失败……吾将彻底迷失……攻击尔等……”

　　“但若成功，”沈清言道，“前辈可保留完整龙魂，龙宫可保，神针可不移，仪式可破。”

　　又是一阵沉默。

　　最终，龙王道：“尔等……决定。”

　　沈清言看向同伴。

　　琴剑先生点头：“寻真一脉的琴弦，本就是为此刻准备。”

　　青萍按剑：“我护你周全。”

　　江海澜：“数据分析支持，我会找到最佳的‘共鸣频率’。”

　　王师傅挠头：“我是不太懂这些弯弯绕……但沈先生你说干，俺就干！”

　　“那就这么办。”沈清言下定决心。

　　他盘膝坐下，将缠绕琴弦的手指按在眉心。文宫内的文明星核疯狂旋转，三色光华通过手指，注入琴弦。琴弦开始发出越来越亮的淡金色光芒，那光芒中，不仅有智慧之火的气息，还有沈清言自身对“文明”、“记忆”、“存在”的理解。

　　与此同时，琴剑先生再次奏响焦尾琴。这一次，他弹奏的不是《沧浪吟》，而是寻真派秘传的《唤真曲》——专门唤醒被掩盖的真实记忆。

　　青萍守在沈清言身边，长剑插地，以剑意为屏障，抵挡周围能量乱流的冲击。

　　江海澜快速计算着龙魂波动的频率，通过设备调整琴音的共振参数。

　　王师傅则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他拿出那瓶“生机之水”，倒了一点在沈清言头顶。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老焊工嘀咕道，“但浇花都得浇水，唤醒‘生机’，总得有点‘生机之水’吧？”

　　别说，这歪理还真有点用。生机之水中蕴含的花果山灵韵，与智慧之火气息结合，产生了一种奇妙的“生命力场”，让沈清言的精神更加凝实。

　　一切就绪。

　　沈清言闭上眼睛，意识沿着琴弦的“坐标”，探向龙王龙魂的最深处——

　　探向那被灰雾锁链束缚、被污染侵蚀、但依然在最核心处保留着一丝“真实”的——

　　龙魂本源！

　　“铮——！”

　　琴弦震动，琴音回荡。

　　沈清言的意识，撞入了一片狂暴的、赤红的、充满痛苦与疯狂的“海洋”。

　　那是龙王被污染的那部分龙魂。

　　这里没有理智，只有本能；没有记忆，只有碎片；没有自我，只有被灰雾扭曲的“存在”。无数破碎的画面在其中翻滚：龙宫破败的景象，虾兵蟹将的惨叫，灰雾吞噬一切的恐怖，还有——虚渊教徒的低语，归墟的混沌，定海神针的金光……

　　这些碎片杂乱无章，互相冲突，构成了一个疯狂的世界。

　　沈清言在这片狂乱中艰难前行。智慧之火的光芒在他意识周围形成一层保护，但保护层在不断被削弱。灰雾的污染无孔不入，试图侵蚀他的意识，将他同化。

　　“敖广前辈！”沈清言以意念呼喊，“醒来！记住你是谁！”

　　没有回应，只有更加狂暴的嘶吼。

　　“你是东海龙王！镇守东海万年！”

　　“你是定盟者！与寻真一脉定下陆海之盟！”

　　“你是归墟行者！为取定海神针独闯绝地！”

　　“你是牺牲者！为后世分裂龙魂！”

　　一句句呼喊，如同投入狂涛的石子，瞬间就被淹没。

　　但沈清言没有放弃。他继续呼喊，同时调动文明星核中的“记忆”力量——那不是他个人的记忆，而是文明星核记录的、华夏文明万年传承中，关于“龙”的记忆。

　　《山海经》中“龙身而人面”的记载；

　　《淮南子》中“龙举而景云属”的描绘；

　　民间传说中“龙王降雨”的故事；

　　道教典籍中“四海龙王”的封号；

　　甚至，孩子们画的歪歪扭扭的龙，春节舞龙的热闹，龙舟竞渡的呐喊……

　　这些记忆，这些“存在”，这些文明对“龙”的认知和信仰，化作一道道信息流，沿着琴弦，注入龙魂深处！

　　“龙不是虚无！龙是真实！”

　　“龙不是遗忘！龙是记忆！”

　　“龙不是终结！龙是传承！”

　　终于，狂乱的赤红海洋中，出现了一丝异样。

　　某个极其幽深的角落，一点微弱的金光，闪烁了一下。

　　那是龙王龙魂最核心处，从未被污染、也从未被唤醒的——“真我”。

　　沈清言捕捉到了这丝金光！他立刻将全部力量集中，智慧之火、文明记忆、言灵之力，三股力量合一，化作一道纯粹的金色光束，射向那点金光！

　　“前辈！醒来！”

　　光束击中金光！

　　刹那间——

　　“轰！！！”

　　整个龙魂空间，剧烈震荡！

　　赤红的狂乱开始退潮，破碎的记忆开始重组，灰雾的污染开始剥离！那点金光如同燎原星火，迅速扩散，所过之处，赤红褪去，清明重现！

　　而在现实中，缠绕龙王的八根灰雾锁链，同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

　　锁链表面，那些吸血水蛭般的符文，一个个崩碎！锁链本身，开始出现裂痕！

　　海眼深处，虚渊教的仪式阵法，发出了惊恐的尖啸：

　　“不……不可能……万年的污染……怎么可能被唤醒……”

　　“阻止他！快阻止他！”

　　但已经晚了。

　　龙王敖广，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不是赤红，不是疲惫，不是挣扎。

　　而是——纯粹的、威严的、完整的、清醒的——

　　龙目金光！

　　“虚渊妖孽……”龙王的声音响彻龙宫，每一个字都带着万年的怒火与威严，“万年潜伏，今日——”

　　“该清算了！”

　　龙身猛然一震！

　　八根灰雾锁链，应声而断！

　　锁链断裂的瞬间，整个虚渊仪式阵法，如同被抽掉了基石的大厦，开始全面崩溃！

　　三圆环符号扭曲、破碎，周围的符文阵列失去光泽，从海眼深处传来的扭曲意念，发出最后不甘的尖啸，然后彻底消失。

　　但危机并未解除。

　　仪式崩溃引发的能量反噬，让海眼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狂暴状态！灰雾不再受控制，如火山喷发般从海眼中涌出，瞬间填满了整个藏宝阁空间！

　　“护住神针！”龙王厉喝，龙身盘旋，将定海神针护在中央。

　　他张开龙口，吐出一颗拳头大小、凝如实质的金色龙珠——那是他完整龙魂与万年修为的结晶。龙珠悬浮在神针顶端，洒下瀑布般的金光，将神针牢牢护住。

　　但灰雾太多了，太狂暴了。龙珠的金光在快速消耗，龙王刚刚归一的龙魂，也在承受巨大的压力。

　　“必须重新定海！”沈清言喊道，“前辈，我们助您！”

　　“如何助？”龙王问。

　　沈清言看向定海神针，看向那颗龙珠，心中有了一个想法。

　　一个疯狂的想法。

　　“以前辈龙珠为‘芯’，以神针为‘体’，以我等之力为‘引’——”他深吸一口气，“重演——‘定海’！”

　　众人皆惊。

　　重演定海？那是神话中的场景，大禹治水时才能做到的事！

　　“沈先生，这太冒险了！”江海澜急道，“能量层级太高，我们控制不住！”

　　“但这是唯一的方法。”沈清言目光坚定，“神针需要更强的‘存在锚定’，才能镇压此刻的海眼。而龙珠，就是最好的‘锚点’。”

　　龙王沉默片刻，龙目中闪过决意。

　　“可。”

　　一个字，定下乾坤。

　　“琴剑先生，以《定海曲》为基，稳定能量流动！”

　　“青萍，护法，斩灭接近的灰雾实体！”

　　“江工，计算最佳的能量融合参数！”

　　“王师傅……您随意，相信您的直觉！”

　　“郑教授、陈刚，退到安全距离，随时准备接应！”

　　命令下达，众人各司其职。

　　琴剑先生再次奏响焦尾琴，这一次的琴音厚重如山，沉稳如岳，正是寻真派秘传的《定海曲》；

　　青萍长剑飞舞，剑光如网，将试图靠近的灰雾斩灭；

　　江海澜快速计算，给出一个个精确的数据；

　　王师傅则做了一件谁也想不到的事——他拿出那小锤子，竟然开始“敲打”定海神针的基座！

　　“老王你干嘛！”陈刚惊呼。

　　“共鸣啊！”王师傅理直气壮，“铁家伙要‘定’，就得跟地基‘共鸣’！我这是在帮它‘扎根’！”

　　别说，他每一锤下去，神针的震动就平稳一分，龙珠与神针的融合就顺利一分。

　　而沈清言，站在神针前，双手按在神针表面。

　　他将全部心神沉入文明星核，将儒家“仁者爱人”的担当、道家“上善若水”的智慧、神话“灵根育孕”的创生，三种力量融合、提炼、升华，最终化作一股纯粹的“存在之意”。

　　然后，他以这股“意”为引，引导龙珠的力量，注入神针。

　　龙珠金光大盛，沿着神针的表面纹路流淌，如同给铁棒镀上了一层金色。金光所过之处，神针的乌黑铁身变得更加深邃，两头的金箍光芒更加璀璨，那些刚刚重新浮现的灰黑色裂纹，被彻底抹除。

　　而神针的“根”，那些扎入海眼的能量根须，开始疯狂生长、蔓延，如同大树的根系，牢牢抓住海眼的每一个角落。

　　整个海眼，被“锁死”了。

　　灰雾的涌出戛然而止。

　　狂暴的能量乱流渐渐平息。

　　藏宝阁空间，重新稳定下来。

　　定海神针，金光流转，屹立不倒。

　　龙王敖广收回龙珠，巨大的龙身缓缓盘旋，龙目中满是感慨。

　　“定海……重现。”

　　他看向沈清言，看向这些后世的人族，龙目中流露出万年来第一次真正的欣慰。

　　“陆海之盟……未绝。”

　　“希望之火……未灭。”

　　而就在所有人松一口气时，海眼深处，那个已经崩溃的虚渊仪式阵法残骸中，突然飞出一道灰光！

　　灰光速度极快，瞬间穿透龙王布下的防护，射向——

　　沈清言！

　　“小心！”青萍惊呼，但已经来不及。

　　灰光没入沈清言眉心。

　　沈清言身体一僵，意识瞬间被拉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一个冰冷、扭曲、充满恶意的意念，在他脑海中响起：

　　“沈清言……你赢了这一局……”

　　“但归墟的终极……你阻止不了……”

　　“三年……最多三年……‘终末之潮’将席卷一切……”

　　“届时……东海龙宫……花果仙山……乃至尔等整个文明……”

　　“都将——”

　　“归！虚！”

　　意念消散。

　　沈清言睁开眼睛，冷汗浸透了深潜服内衬。

　　“沈先生，您怎么了？”青萍关切地问。

　　沈清言摇摇头，没有说出刚才的警告。

　　他望向定海神针，望向金光璀璨的龙宫，望向疲惫但坚定的同伴。

　　三年。

　　他们只有三年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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