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谁敢和她作对？谁敢和她过不去？

　　筱果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金玉妍瞬间煞白的脸，字字诛心：“如今宫中事宜，皇上皆委于纯贵妃娘娘定夺，娘娘位同副后，亲临抚视阿哥乃是慈心体恤。嘉嫔张口闭口‘奴才贱皮贱肉’、‘照顾不好’，是在指摘娘娘识人不明、治下无方吗？！”

　　“我——！臣妾不敢！”金玉妍被这番连珠炮般的质问逼得后退半步，脸颊火辣辣的烧，屈辱和愤怒几乎要将她吞噬。她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陷掌心，才勉强压下顶撞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她明白，眼前这个曾经被她轻视的宫女，如今代表的正是苏绿筠那不可撼动的权势。

　　苏绿筠嘴角那抹笑意似乎深了些，眼底却依旧是一片淡然的平静，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交锋从未发生。

　　她看着金玉妍，语气依旧温和，甚至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但这安抚在金玉妍听来比耳光更响亮：

　　“嘉嫔爱子心切，本宫明白。只是宫规森严，探视阿哥自有定例。你且回去好生将养身子，九阿哥在撷芳殿，自有本宫看顾，定会安然无恙。”

　　说罢，她不再看金玉妍那张因强忍愤恨而扭曲的脸，目光转向撷芳殿的守卫首领，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传本宫的话，撷芳殿乃皇子公主静养之所，关系皇嗣安危，务必严守宫规。除定例探视之日外，若无皇上与本宫的手谕，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探视，以免惊扰阿哥公主，更防闲杂人等带了病气进来。若有违者，严惩不贷。”

　　“嗻！奴才谨遵贵妃娘娘懿旨！”守卫首领立刻躬身领命，声音洪亮。

　　苏绿筠微微颔首，不再停留。

　　早有小太监迅速铺好脚踏，慈心小心地搀扶着她，登上了早已等候在旁的仪驾。

　　那仪驾规格极高，明黄为底，织金绣凤，华盖垂珠，前后簇拥着执事太监和宫女，排场盛大，气势威严。这已不仅仅是贵妃的规制，分明是皇后出行才有的威仪，无声地彰显着她如今在宫中的地位。

　　不是皇贵妃又如何？她如今用的所有皆是皇后才能用的东西，只待孝贤皇后丧期一满，她立时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谁敢和她作对？谁敢和她过不去？

　　金玉妍眼睁睁看着那象征着无上尊荣的仪驾缓缓抬起，明黄的色彩在阳光下刺得她眼睛生疼。她僵硬地、几乎是麻木地再次屈膝行礼，从牙缝里挤出那句：“臣妾恭送纯贵妃娘娘”。

　　仪驾远去，直到那抹刺眼的明黄彻底消失在宫道尽头，金玉妍才猛地直起身。

　　无边的愤恨与疯狂的嫉妒如同毒藤般瞬间缠满了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她死死盯着仪驾消失的方向，眼中燃烧着淬毒的火焰，那里面是彻底的不甘、被践踏的尊严和对苏绿筠刻骨铭心的恨意。

　　苏绿筠！你今日的得意，他日我金玉妍必要你百倍偿还！

　　刚刚走进景仁宫年顺绥立即迎了上来，姿态恭敬：“娘娘，二阿哥已经从宫外回来了，正在正殿等您。”

　　苏绿筠听完年顺绥的话，唇边那抹惯常的浅淡笑意微微加深，这一次，笑意真切地漾开，直达眼底。

　　“知道了，本宫这就过去。”

　　她温声应道，步履依旧从容，走向正殿。经过年顺绥身边时，她的目光在他恭谨垂首的身影上略作停留，眼中掠过更深沉的欣赏。

　　她一直都特别好奇年顺绥强大的情报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经历了这次天翻地覆的手钏局，她才真正明白。

　　原来，他竟是将自己所有的赏赐和月俸银子，尽数散了出去。年顺绥的名字，在宫里那些最底层、最无助的小宫女小太监心中，是真正的“活菩萨”。

　　无论是自己遭了难，还是宫外的家人好友遇了急，只要鼓起勇气去求一求年公公，只要他能帮得上，便从未吝啬。这份不求即时回报、只种善因的慷慨，无声地织就了一张巨大而坚韧的情报网。

　　人人都想着，今日受他恩惠，明日若有机会，自然要投桃报李；即便暂时无事，留一份善缘在年公公这里，将来若遇风雨，也算多了一条生路。

　　这份基于感激与“潜在互惠”的忠诚，远比任何威逼利诱都更牢靠，更难以察觉。

　　进到殿内，暖意融融，驱散了从撷芳殿带回的一丝烦躁。

　　永琏果然抱着那只雪白滚圆的兔子“汤圆”，安静地坐在下首的圈椅里。少年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汤圆背上柔软的绒毛，汤圆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偶尔抽动一下粉嫩的鼻尖。

　　即使弘历早已解除了他不能养小动物的禁令，重华宫也并非不能安置一只兔子，但永琏依旧固执地将汤圆留在景仁宫。

　　只有这样，他才有了最名正言顺的理由，可以时时踏进这方天地，亲近那个让他眷恋、给他安宁的人。

　　苏绿筠在主位坐下，目光落在永琏身上，自然也落在他怀中那团温暖的白绒上。殿内一时静谧，只有汤圆偶尔发出的细微咕噜声。

　　“去看过你大哥了？”苏绿筠的声音打破了宁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永琏抚摸汤圆的动作未停，只是抬眼看向她，那双酷似弘历的眼眸里，此刻却是一片澄澈的平静，甚至带着点近乎冷酷的漠然。

　　“嗯。”他应了一声，语气平淡无波：“看过了。他自己把自己熬得油尽灯枯，已是回天乏术。”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只补充了四个字，轻描淡写，却道尽了结局：“时辰快到了。”

　　苏绿筠闻言，并未立刻言语。她端坐在那里，目光似乎落在前方的某一点，又仿佛穿透了殿宇的阻隔，望向了那病入膏肓的孩子。

　　她想起了他幼时生病时自己彻夜的守护，想起了他逐渐长大时眼中日益增长的野心与对自己的疏离....曾经付出的心力、被辜负的温情、以及最后看清他本质后的彻底放手......

　　种种复杂的情绪如同沉静的湖面下涌动的暗流，最终都归于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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