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私情？

　　第368章

　　“嗻。”进忠应声，几步上前，无视海兰瞬间煞白的脸和微微后退的抗拒姿态，利落地解下了那个半旧的香囊，双手呈给弘历。

　　弘历皱着眉，粗鲁地翻看着这个看似普通的香囊。布料是素锦，绣着寻常的花样，针脚倒是细密，但除此之外，他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名堂。他厌恶地甩了甩手，仿佛那香囊也带着不洁的气息，目光扫视全场，最终落在他的皇后身上。

　　“皇后，”弘历将香囊递给苏绿筠：“你精通音律，女红更是宫中翘楚，为人最是公正。你来看看，这东西，可有什么不对？”

　　苏绿筠神色平静地接过香囊，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只是接过一件普通的宫务。她甚至没有看匍匐在地、正用充满恐惧和最后一丝微弱乞求目光看向她的海兰。

　　海兰的心沉到了谷底。

　　娘娘......娘娘没有看她一眼！

　　巨大的绝望和愧疚瞬间淹没了她。

　　她想起了永琏！那被她害的差点活不下来，最后与帝位失之交臂、被娘娘视若珍宝的孩子！

　　娘娘对永琏的疼爱，深如瀚海，这份伤痛和恨意，娘娘真的能放下吗？自己这些年得到的照拂，难道真的能抵得过那份心疼吗？她怎么可能比得过永琏在娘娘心中的分量？

　　可是.....可是娘娘救了她那么多次啊！从大雨中的伞，到那个替代的香囊，到那句“你的命我也有一份”，到那些温和的劝诫和无声的庇护.....难道.....难道那些温情，那些她视若珍宝的回忆，都.....都是假的吗？

　　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的期望，如同风中残烛，在她泪光闪闪的眼底挣扎着。

　　就在海兰心如刀绞、几乎窒息之际，苏绿筠轻轻笑了一声。

　　这声轻笑很轻，落在海兰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响。

　　她猛地抬头，只见苏绿筠正将那香囊举在眼前，指尖抚过上面的绣线，目光专注地审视着，姿态端庄得无懈可击。

　　片刻后，苏绿筠的目光从香囊上移开，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缓缓地落在一旁脸色同样难看的如薏身上，仿佛在确认什么。她微微蹙眉，朱唇轻启，声音清晰而平稳地响起：

　　“皇上。这香囊....针法细腻，配色雅致，确是出自愉妃之手没有错。而且....瞧这半旧的成色，边缘虽有磨损却依然整洁，显然是被佩戴之人极为爱惜，时时拂拭，才能保存得如此完好....”

　　她顿了顿，刻意将目光在如薏和海兰之间流转了一下，那份为难之色更浓了，微微压低了声音，却足以让弘历和近前的妃嫔听得清清楚楚：

　　“只不过....皇上，这香囊的样式和上面的玉兰缠枝纹样，娴妃妹妹，似乎.....确实也有一个类似的。”

　　弘历的心猛地一沉，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沉：“什么？皇后你直说无妨！”

　　苏绿筠像是下定了决心，这才以更低、更清晰的声音道：

　　“回皇上，当年娴妃妹妹因故进入....呃....冷宫静思时，按宫规，其宫中所有物品，除皇上御赐之物外，皆需清点造册，归还内务府统一保管。当时，负责清点钟粹宫的管事太监曾来禀报，说在娴妃妹妹的妆奁中发现一个香囊，并非内务府造办处所出，也非皇上赏赐名录之物。因无法登记归属，特意来请示臣妾该如何处置。”

　　她抬眼，目光坦然地看着弘历，语气带着纯粹的回忆和确认：

　　“臣妾彼时协理六宫，不敢怠慢，便召了当时在钟粹宫侍奉娴妃的宫人细细询问。这才得知....那香囊，原本是一对。是愉妃在娴妃生辰时，亲手所绣，赠与娴妃的姐妹之礼，两人.....一人一个。”

　　“姐妹之礼？”如薏终于听出了这看似平淡叙述下的巨大陷阱，她噘着嘴，脸上依旧是那副倔强不屈的样子，压着嗓子，带着被羞辱的愤怒反驳道:

　　“皇后娘娘如今掌管六宫，自然说什么是什么.您如今是想把这盆脏水，也往臣妾身上泼吗？一个香囊而已，能证明什么?”

　　苏绿筠闻言，脸上并无愠色，只是极轻地叹了口气，带着一种“本宫只是陈述事实，你何必如此激动”的无奈。她不再看如薏，将手中的香囊随意地递还给侍立一旁的进忠，淡淡地道：

　　“娴妃言重了。本宫不过是依循旧例，将当年经办之事据实禀报皇上罢了。内务府的档册记录犹在，当年经手的宫人亦可查问。至于这香囊代表了什么....本宫并未妄加揣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嗤——”一声毫不掩饰的冷笑响起。只见白蕊姬抱着手臂，斜睨着如薏，满脸的讥诮和不屑，她声音清脆、字字如针：

　　“娴妃娘娘这话说的，倒像是皇后娘娘逼着愉妃绣了这香囊，再逼着愉妃巴巴地送给您似的？这宫里的东西，送出去就是送出去了，戴了就是戴了。怎么，事儿做了，如今倒不敢认了？”

　　“皇后娘娘不过是把陈年旧事说给皇上听听，您这就急赤白脸的，是做贼心虚呢，还是觉得皇后娘娘管不得您从前在钟粹宫的老黄历了？”

　　白蕊姬的话如同火上浇油。

　　弘历听着苏绿筠条理清晰、有据可查的陈述，再看着如薏那副死不认账、反而指责皇后的倔强嘴脸，以及海兰那失魂落魄、显然是心中有鬼的模样，连日来的猜忌、对海兰的不满、对手钏旧事的膈应、被璟瑟和永琏顶撞的余怒.....

　　所有积压的邪火终于在此刻彻底爆发。

　　“够了！”弘历一声暴喝，震得整个水榭都仿佛一静。他脸色铁青，额角青筋跳动，眼中是熊熊燃烧的怒火和一种被愚弄的屈辱感。他猛地一步上前，几乎是粗暴地从进忠手中夺回那个香囊，看也不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向跪在地上的海兰脸上砸去！

　　粗糙的布料带着力道砸在海兰苍白冰凉的脸颊上，留下一点红痕，又滚落在她身前的石板地上。

　　“贱人！”弘历指着海兰，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抖：“铁证如山！皇后句句在理！你....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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