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是我亲手．把刀子递给了海兰，让她捅在了永琏的心口上

　　第371章

　　“她要日日夜夜咀嚼这份被所有人抛弃、连最后一点虚幻希望都被彻底碾碎的滋味。”

　　苏绿筠说到这里，再也克制不住，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怨毒和锥心刺骨的痛楚：

　　“永琏....我的永琏那么懂事！那么聪慧！他三岁能诵诗，五岁通《论语》，骑射策论，哪一样不是拔尖？就算起初本宫只是为了孝贤皇后分担辛苦才去照顾他，但是他一直待我至孝，懂事得让人心疼！他原本.....”

　　她的声音哽咽了，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而微微颤抖：

　　“......这个天下都该是他的！他会是一个明君，一个仁君！永璋性情憨直，最是敬重他二哥，有永琏在，他也能安安心心、毫无顾虑地在他二哥身边施展自己的抱负，做他的贤王！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原本——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都是有可能的啊！”

　　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顺着她保养得宜的脸颊滚落，砸在炕几光滑的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那压抑了太久的愧疚如同洪水决堤，冲垮了她身为皇后所有的威仪与冷静。

　　“都怪我....一切都怪我....”她双手掩面，泣不成声，肩膀剧烈地耸动着，那呜咽声破碎而绝望，充满了深入骨髓的自责:

　　“我当初....我当初就不该想着利用海兰去对付如薏！如果不是存了这份利用的心思，我就不会刻意去接近她、笼络她，就不会一时心软，让她......让她生出了不该有的妄念！”

　　“如果她没有那份痴心妄想，没有那份自以为是的深情，她就不会....就不会为了帮如薏固宠，为了铲除嬿婉这个威胁，就....就丧心病狂地对永琏动手！永琏....永琏就不会根基受损，就不会受那么多年的苦楚，就不会....就不会与储位失之交臂，他就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活这一生！”

　　“他会好好地和琅嬅姐姐一起活着，要不是因为这件事情，琅嬅姐姐又如何会伤心欲绝，彻底伤了身子？我年少时保护不了诸瑛姐姐，后来又害了琅嬅姐姐....”

　　“是我....是我害了他！害了他们！是我亲手....把刀子递给了海兰，让她捅在了永琏的心口上啊！”

　　这深埋心底、日夜噬咬着她心灵的隐秘与剧痛，此刻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那个在所有人面前雍容端方、智珠在握的皇后消失了，此刻的苏绿筠，只是一个被无尽悔恨折磨得肝肠寸断的普通人。

　　慈心看着她如此痛苦，眼中也盈满了不忍的泪光。

　　她立刻蹲下身，不顾身份地半跪在苏绿筠脚边的脚踏上，从袖中抽出干净的素帕，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为她擦拭着汹涌的泪水：

　　“娘娘....娘娘，千金难买早知道啊！二阿哥....二阿哥他有他自己的路要走，有他自己的命数..这深宫倾轧，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谁又能完全算无遗策？”

　　“娘娘，您想想，愉嫔那个人，心思是何等深沉？手段又是何等偏激狠毒？您想越过乌拉那拉氏，在后宫站稳脚跟，进而....走到今天这一步，与她周旋、与她相争，是必经之路！是无法避免的死局啊！”

　　慈心的语气变得坚定起来，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冷静：

　　“您想想，她只出手了一次！就这一次！便害了二阿哥！若她真的一心一意、毫无保留地为娴妃筹谋，以她的心机和当时娴妃的盛宠，加上五阿哥这个筹码，她们二人联手....那局面，对我们而言，将是何等艰难？”

　　“娘娘，到那时候，谁输谁赢，鹿死谁手，就真的不一定了！或许....或许连走到今日的机会都没有！”

　　苏绿筠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压抑的抽泣。

　　她放下掩面的手，露出布满泪痕、苍白而脆弱的脸。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和软弱都压回心底深处。她伸出手，扶住慈心的胳膊，示意她起来。

　　“你说的....我都明白。”苏绿筠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已努力恢复了平日的平稳：

　　“我苏绿筠，从十三岁懵懂入潜邸，到今日......坐在这凤座之上，这座紫禁城，吞噬了我太多的东西。天真、单纯、我早就不是我了。”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那笑容苍凉无比：“有时候，午夜梦回，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再想想当年那个只知道吃冰梅子，站在弘历身后，怯生生喊着‘元寿哥哥’的小丫头....呵，我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满院的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洁白的花朵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这香气，莫名地让她想起了那只叫“小武”的小牛牛憨厚的模样，想起了永琏送它来时，眼中闪动的、想要讨她欢心的纯粹光亮。

　　“但是慈心....”苏绿筠的声音陡然又哽咽了，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涌上眼眶：

　　“永琏他....他越是对我好，越是懂事地不提旧事，不怨天尤人，甚至....甚至还反过来安慰我这个无用的人....我心里....就越像被针扎一样！”

　　“就越....越觉得对不起他！这份愧疚....它像块烧红的烙铁，时时刻刻烫在我的心上！我不敢告诉他真相，也不敢让他从别人那里打听到一点，只敢将这些东西压在心里....”

　　“我总想着，我对他好、再好一点，是不是就能弥补那份愧疚，但是不行，真的不行——”

　　就在这时，殿门口厚重的锦帘被轻轻掀开一条缝，年顺绥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此刻却布满难色和惶恐的脸探了进来。

　　他小心翼翼地觑着殿内情形，尤其是看到皇后娘娘脸上未干的泪痕时，更是吓得脖子一缩，但职责所在，他只能硬着头皮，用气声、极其为难地禀报道：

　　“娘....娘娘....奴才....奴才有事回禀......”

　　苏绿筠迅速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挺直了背脊，瞬间恢复了皇后应有的端庄仪态，只是微红的眼眶和声音里残留的一丝沙哑，泄露了方才的失态。

　　她微微蹙眉，带着被打扰的不悦：“何事如此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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