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剑碑悟道

　　裂谷边缘，混乱因林轩的经过而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一道道目光，惊疑、忌惮、审视，追随着那袭洗得发白的灰衣，看他步履从容地越过众人，走向裂谷深处，那片宝光最为氤氲，剑意也最为凌厉的区域。

　　无人再敢出手阻拦。方才那赤袍修士的下场还历历在目，谁也不想用自己的修为和性命，去试探这神秘少年的深浅。

　　林轩对身后的目光恍若未觉。他的全部心神，都已沉浸在怀中“寂灭”古剑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指引，以及这片天地间那股无处不在的古老剑韵之中。

　　越往裂谷深处走，脚下的暗红色砂砾便越发坚硬，空气中弥漫的剑道意韵也越发凝实，如同无形的溪流，缓缓流淌，最终汇向同一个源头。

　　前方，景象豁然开朗。

　　裂谷并非一路向下，而是在深处形成了一片相对平坦开阔的谷地。谷地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石碑。

　　那石碑通体呈青灰色，高逾百丈，仿佛亘古以来便屹立于此。碑身之上，布满了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刻痕。那些刻痕，并非文字，也非图案，而是一道道纯粹的“剑痕”！

　　有的剑痕凌厉霸道，似能开天辟地；有的缥缈灵动，如云似雾；有的沉重如山，蕴含无匹力量；有的迅疾如电，撕裂虚空……无数种截然不同的剑意，却和谐地共存于这一座石碑之上，共同构成了一部无声的、浩瀚的剑道史诗。

　　石碑周围，盘坐着七八道身影。

　　这些人气息沉凝，远非谷外那些争斗的金丹修士可比，赫然都是元婴期的修为，甚至其中两三道，气息晦涩如渊，隐隐触及化神门槛。他们分散在石碑四周，距离石碑或近或远，个个紧闭双目，眉心隐现光华，周身有细微的剑意流转，显然都在全力感悟石碑上蕴含的无上剑道。

　　这里，才是天墟剑域真正的核心机缘所在——万剑碑！

　　林轩的到来，并未引起这些沉浸于感悟中的元婴修士的注意。他们的心神早已与石碑剑意交融，外物难扰。

　　林轩在距离石碑约百丈之外停下脚步。这个距离，对于谷外那些金丹修士而言，已是极限，再靠近，便会被石碑自然散发的剑意威压所伤。但对他而言，却如同闲庭信步。

　　他没有急于靠近，而是抬头，目光缓缓扫过那座巨大的万剑碑。

　　刹那间，他识海之中，仿佛有万千剑鸣同时响起！

　　那石碑上的每一道剑痕，在他眼中都活了过来，化作一道道清晰无比的剑道轨迹，蕴含着创立者对于剑的独特理解与毕生感悟。无数种剑道理念、运剑法门、意境玄奥，如同浩荡江河，奔涌着涌入他的心神。

　　若换做寻常修士，哪怕是元婴乃至化神，骤然面对如此海量、如此高深的剑道信息冲击，只怕瞬间便会心神失守，神魂受损。

　　但林轩只是静静地站着。

　　他体内，那沉寂了三万载，源自“寂灭”古剑，远比这万剑碑更加古老、更加本源的剑道根基，微微荡漾开来，如同定海神针，稳守灵台。

　　那奔涌而来的万千剑道洪流，触及他这根基，并非造成冲击，反而像是百川归海，被自然而然地吸纳、解析、融汇。

　　他看到了一个以力证道的巨人，挥动山岳般的重剑，劈开混沌；看到了一个白衣剑仙，御剑青冥，剑光如雪，逍遥天地；看到了一个战场杀神，剑出无悔，杀气盈野，以杀止杀；看到了一个智者，以剑为笔，刻画天地规则，编织命运之网……

　　每一种剑道，都代表了一条通往巅峰的路径。

　　然而，三万年的镇守，三万年的沉寂，早已让他跳出了这些固有的藩篱。

　　他的剑，不在形，不在势，不在杀伐，不在守护。

　　他的剑，是“存在”本身。是镇压邪魔的基石，是度量天地的准绳，是贯穿过去未来的……永恒。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林轩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不再去看那石碑上的万千剑痕。

　　因为，他已看到了“剑”的本身。

　　他周身，那原本内敛到极致的气息，开始以一种玄奥的韵律波动起来。并非力量的提升，而是一种“质”的蜕变，一种与这片古老剑域，与那万剑碑，乃至与这方天地宇宙更深层次规则的共鸣。

　　他体内，那浩瀚如星海的力量核心处，一点纯粹到极致的光芒缓缓亮起。那光芒并非任何已知的颜色，它仿佛是“锋锐”与“永恒”的概念具现化。

　　随着这点光芒的亮起，他怀中，“寂灭”古剑发出了一声欢悦无比的清鸣，剑身微微震颤，漆黑如夜的剑体上，竟也开始流淌起一丝与林轩体内那点光芒同源的光泽。

　　“嗡——！”

　　万剑碑似乎被这同源的气息引动，碑身微不可查地一震。

　　这一震，极其轻微。

　　然而，落在那些正沉浸于感悟中的元婴修士感知里，却不啻于惊雷炸响！

　　“怎么回事？”

　　“剑碑异动？！”

　　“是谁引动了碑灵？！”

　　七八道强横的神识瞬间从感悟状态中被惊醒，带着惊怒与疑惑，横扫而出，瞬间便锁定了场中唯一站着的身影——林轩！

　　当他们看到林轩周身那与万剑碑隐隐共鸣，却又超然其上的奇异道韵，感受到他体内那深不见底、令他们元婴都为之战栗的气息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此子是谁？”

　　“好陌生的气息！并非我熟知任何宗门！”

　　“他……他在做什么？为何能与剑碑共鸣至此？！”

　　惊疑之声在神识交流中迅速传递。

　　其中一名身穿玄色道袍，面容古拙的老者，眼中精光一闪，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沉声喝道：“小辈！此地乃悟道圣地，不得喧哗，更不得以邪术惊扰剑碑！还不速速退开！”

　　他说话间，一股属于元婴后期大圆满的庞大气息如同山岳般朝着林轩压迫而去，试图将这“不知礼数”的小辈驱离。

　　然而，那股足以让寻常元婴初期修士色变的气息威压，落在林轩身上，却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半分涟漪。

　　林轩甚至没有睁开眼，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老者的呵斥与威压置若罔闻。

　　玄袍老者脸色一沉，他身为在场修为最高者之一，何时被一个小辈如此无视过？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正欲再次开口，甚至准备出手略施惩戒。

　　就在这时——

　　林轩周身那玄奥的韵律波动达到了某个顶点。

　　他体内那点纯粹的光芒骤然稳定下来，不再闪烁，如同宇宙中诞生了一颗永恒不灭的剑道星辰。

　　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眼眸之中，再无之前的平静与淡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彻虚妄，照见本真的明澈。那目光扫过万剑碑，扫过周围那些惊疑不定的元婴修士，平淡，却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俯瞰。

　　仿佛巨龙苏醒，俯瞰着脚下的蚁群。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脚，向前迈出了一步。

　　一步落下，并非走向万剑碑，也非走向任何一人。

　　而是走向了……那片因万剑碑存在而变得稳固，却又在本质上与万剑碑同源的……虚空。

　　在他的脚下，虚空中，无声无息地，绽放出了一朵由纯粹剑意凝聚而成的、透明的“道花”。

　　道花旋转，散发出玄之又玄的韵律。

　　紧接着，是第二步，第三步……

　　每一步落下，便有一朵剑意道花在他脚下绽放，托着他的身影，一步步，走向虚空高处。

　　他并未施展任何飞行法术，而是以自身剑道，与此地规则共鸣，踏天而行！

　　“步步生莲？！不……是剑意凝道，踏虚而行！”一名见识广博的元婴修士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骇然。

　　这已非寻常神通，而是对自身剑道领悟到极高境界，与天地法则深度契合后才能展现的异象！

　　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注视下，林轩脚踏剑意道花，身影越升越高，最终与那百丈高的万剑碑碑顶齐平。

　　他悬浮于空，灰衣在无形的剑意之风中拂动，俯瞰着下方的巨碑与众生。

　　然后，他并指如剑，对着下方的万剑碑，轻轻一点。

　　“寂。”

　　一个字，轻吐而出。

　　没有声音，却仿佛蕴含着无上律令。

　　霎时间，整座万剑碑上，那万千道代表着不同剑道、一直散发着凌厉意韵的剑痕，光芒齐齐一黯！

　　并非剑意消散，而是所有的剑意，在这一刻，仿佛遇到了真正的君王，尽数收敛了自身的锋芒，呈现出一种“臣服”般的静谧！

　　整个谷地，陷入了一片绝对的、唯有剑之真谛流淌的寂静。

　　所有的元婴修士，包括那玄袍老者，都僵立在原地，仰望着虚空中那道身影，心神俱震，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回荡：

　　“剑道……称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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