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优化方案与疑虑

　　秘密集会结束后，各势力代表怀着或振奋、或沉重、或志忑的心情陆续离开那处上古洞天碎片。唯有少数核心成员被留了下来，包括黑暗议会议长德库拉、北美超能军团指挥官布朗、昆仑圣子凌霄以及……面色始终凝重、一言不发的天机子。

　　他们转移到了洞天碎片内一间更为隐秘的石室。石室不大，陈设简陋，仅有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四壁刻满了隔绝神识与灵力波动的古老符文，显然是用于密谈的场所。

　　“天机子前辈，”刚一落座，德库拉公爵便迫不及待地开口，幽绿的眼眸紧盯着对面脸色阴晴不定的白袍老者，“方才在会上，您似乎……有所发现？事关大阵，还请前辈明言，莫要让我等心中不安。”

　　布朗指挥官和凌霄圣子也投来询问的目光。天机子会上的短暂失态，瞒不过这些老狐狸。

　　天机子沉默着，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石桌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石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那敲击声在回荡。良久，他才缓缓抬起头，那双能洞穿虚妄的眼睛里，此刻却充满了罕见的困惑、震惊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悸。

　　他摊开手掌，那枚之前接收到诡异信息的玉简浮现，悬浮在石桌中央，散发着微弱的白光。

　　“在老夫讲解‘九幽缚神大阵’时，”天机子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情绪，“此玉简中，收到了一段匿名传讯。”

　　“匿名传讯？”德库拉瞳孔一缩，“此处洞天已被彻底封锁，又有前辈您亲自布下的多重干扰禁制，何人能突破？”

　　“不是突破。”天机子摇头，眼中困惑更深，“它……仿佛是直接‘生成’在玉简的存储阵法内部，没有留下任何外部侵入的痕迹，没有灵力残留，没有神识波动，就像……就像它本来就应该在那里一样。”

　　此言一出，德库拉三人脸色骤变。直接在内置阵法中生成信息？这手段闻所未闻！即便是最顶尖的神识传音或虚空刻印，也必然会有施术者的气息残留！

　　“内容是什么？”布朗指挥官沉声问道，手已经按在了腰间，尽管他知道在这里拔枪毫无意义。

　　天机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手指一点，玉简光芒大放，将那段“匿名点评”的内容以光幕形式投射在半空中。

　　德库拉、布朗、凌霄三人立刻凝神看去。

　　起初，德库拉脸上浮现怒色：“狂妄！竟敢对前辈阵法指手画脚！”尤其是看到“冗余度过高”、“效率低下”等字眼时，他周身阴冷气息都有些不稳。

　　布朗则是眉头紧锁，作为技术军官，他本能地开始理解那些专业术语和修改建议，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而凌霄，在最初的惊愕后，目光死死盯住了最后那个落款——“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热心阵法爱好者”。这个语气，这种带着调侃的“热心”……一个让他心底发寒的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前辈，这……这会不会是……”凌霄的声音有些发干。

　　天机子抬手制止了他，目光重新投向光幕，眼神复杂：“起初，老夫亦觉荒谬狂妄，甚至以为是谁的恶作剧。但……”他顿了顿，手指在空中虚划，调出了自己原版的“九幽缚神大阵”核心阵图局部，与匿名信息中提到的修改建议并列对比。

　　“你们看此处，第三节点。”天机子指着原阵图中一处复杂的、如同多重漩涡嵌套的灵力回路，“老夫采用‘逆流符文’接续‘三重旋涡结构’，意在层层叠加束缚之力，并形成灵力潮汐，干扰阵中之人法力运转。此设计，老夫推演过七十三次，自认已是此结构下的最优解，虽能耗略高，但威力有保障。”

　　他又指向匿名建议中提到的“递进式阻尼震荡符文组”示意图。那是一个截然不同的结构，看起来更加简洁流畅，由一系列大小、频率各异的弧形符文波纹串联而成，如同水波荡漾，层层推进。

　　“此结构，老夫并非没有考虑过。”天机子缓缓道，“但‘阻尼震荡’在传统阵道认知中，多用于消解冲击、稳定能量，用于束缚与侵蚀，效果历来被认为不及‘旋涡吞噬’。且如何将不同频率的震荡波纹完美耦合，使其产生定向束缚力而非相互抵消，一直是个难题。老夫尝试过十七种耦合方案，皆不理想，故弃之。”

　　他的手指划过那匿名示意图中几个关键的衔接点，那里标注着几个极其细微、角度刁钻的符文转折和灵力注入参数。“但此人提出的耦合方式……精妙绝伦。以‘混沌相位差’理论为基础，引入‘灵力惯性引导’概念，将不同频率的震荡波纹非但不是累赘，反而转化为彼此助推、层层递进的‘束缚潮’……简直……简直是天才般的构想！”

　　天机子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是阵法师见到绝世妙手时难以抑制的激动，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寒意覆盖。

　　“还有第九暗属性节点。”他切换画面，“老夫以‘暗影蚀刻法’嵌入‘幽暗本源’，转化效率确如其所言，只有六成七左右，因部分本源之力在转化过程中会自然逸散，这是材料与当前符文学限制下的无奈之举。而此人提出的‘阴阳鱼微调平衡法’……”天机子眼中精光爆闪，“竟是以极致的、相反属性的至阳灵力为‘引’，并非中和，而是以极其精密的‘阴阳鱼眼’结构，在微观层面‘驱赶’、‘压缩’幽暗本源，迫使其更高效地向设定方向转化！这需要对阴阳灵力本质有着近乎‘道’的领悟，以及对微观灵力操控达到匪夷所思的精度！”

　　石室内一片死寂。德库拉和布朗虽然对阵法细节理解不如天机子深刻，但从他激动的语气和那显而易见的推崇中，已然明白——这匿名信息中提到的修改方案，绝非信口胡诌，而是真正具有极高价值，甚至可能颠覆部分传统认知的顶尖思路！

　　更可怕的是，对方不仅指出了问题，还给出了具体到参数、甚至注明参考文献的解决方案！那种笃定和随手拈来的感觉，比单纯的挑衅更让人心悸。

　　“最让老夫……难以理解的是此处。”天机子的手指最终停留在关于“混沌迷锁”碎片嵌入存在“周期性干扰缝隙”的指正，以及那个“纳米级符文编织包裹技术”的建议上。

　　他脸上露出苦涩：“那碎片乃上古奇物，其内部法则混乱，与当代阵法体系格格不入。老夫耗费五十年，以‘万象归流’之法将其勉强嵌入阵眼，自以为已将其不稳定因素降至最低，却从未察觉这所谓的‘周期性干扰缝隙’……此人不仅察觉，更指出其周期约为‘每三百六十个标准灵力周天波动一次’，与老夫暗中测试的某个不易察觉的数据异常点……完全吻合。”

　　天机子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至于‘纳米级符文编织包裹技术’……老夫闻所未闻。符文编织，乃是将基础符文以特定序列和结构组合成更复杂功能单元的技术，要求极高的神识控制力与材料兼容性。‘纳米级’……那意味着对物质和灵力的操控精细度，需达到常理难以想象的层次。若真能实现，以此技术包裹‘混沌迷锁’，确有可能实现近乎完美的融合与隐匿，彻底消除干扰……但这真的可能吗？”

　　石室内，只剩下几人粗重的呼吸声。

　　“前辈，”德库拉公爵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幽绿火焰在他眼中疯狂跳动，“按此人建议修改……阵法威力，能提升多少？”

　　天机子睁开眼，眸中神色复杂到了极点。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取出一块空白阵盘，又拿出几样常见的布阵材料。他没有避讳三人，就在这石室中，当着他们的面，开始按照匿名信息中的思路，对“九幽缚神大阵”的一个简化微缩模型进行修改。

　　他的手指稳定而快速，一道道精纯的灵力勾勒出全新的符文，材料被精准切割、嵌入。整个过程中，天机子全神贯注，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口中不时喃喃自语：“原来如此……此处转折竟有这般妙用……阴阳鱼眼的比例需再精确万分之一……”

　　德库拉三人屏息凝神，不敢打扰。时间一点点过去，石室内只有灵力流转的微光和材料拼接的细微声响。

　　约莫一个时辰后。

　　天机子面前，一个巴掌大小、却散发着令人心悸气息的复杂立体阵盘已然成型。阵盘核心，一点暗紫色光芒缓缓旋转，九色流光在周围按照玄奥的轨迹运转不息，隐隐与洞天之外的真实天地产生共鸣。

　　天机子没有测试，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微缩阵盘，脸色苍白如纸，枯瘦的手微微颤抖。

　　“前辈？”凌霄忍不住轻声唤道。

　　天机子缓缓抬头，看向三人，目光空洞，仿佛神魂都受到了冲击。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初步模拟推演……不计入‘混沌迷锁’优化及未知的‘纳米级技术’，仅采纳前三项主要结构调整建议……”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

　　“阵法整体束缚力提升约两成七，灵力消耗降低三成五，对化神初期修士的困杀时间预估……缩短四成。若‘混沌迷锁’干扰问题能按其所述方法解决，阵法稳定性与隐蔽性将大幅提升，综合威力……提升可能接近，甚至超过三成。”

　　轰！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德库拉、布朗、凌霄三人依旧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三成！仅仅采纳了部分建议，就能让这原本已堪称恐怖的“九幽缚神大阵”威力再提升三成？！那岂不是说，原版大阵在对方眼中，根本就是个漏洞百出的残次品？对方随手给出的“优化建议”，其价值就远超他们集思广益、耗费巨资打造的“完美计划”的核心部分？

　　“这……这怎么可能？”布朗指挥官失声叫道，他的世界观受到了巨大冲击。北美超能军团引以为傲的精密科技，在对方这种近乎“道”的阵法艺术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德库拉公爵周身的阴冷气息剧烈波动，黑袍无风自动。他死死盯着那个微缩阵盘，又看向天机子失魂落魄的脸，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可遏制地浮现：如果这匿名信息真的来自那个人……那么他们精心策划的一切，所谓的“完美屠神计划”，在对方眼中，是不是就像一个孩子搭建的积木，不仅一览无余，还能随手帮你“优化”得更好，只为让游戏……更有趣一点？

　　“前辈，这信息……是否可能来自……李英俊？”凌霄圣子声音发颤，终于问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名字。

　　天机子身体一震，眼中焦距慢慢凝聚。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再次看向那光幕上的落款。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热心阵法爱好者……”天机子喃喃重复，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荒谬、恐惧与极致挫败的复杂表情，“除了他，老夫想不出第二人。唯有他，拥有‘混沌’属性，对上古遗物与阵法有特殊亲和，且行事风格……如此‘不拘一格’。”

　　他猛地抬头，眼中血丝隐现，看向德库拉三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诸位，我们面对的，恐怕不仅仅是一个实力强横、诡计多端的对手。他在阵道上的造诣……可能远超老夫认知。他送出这‘优化方案’，是示威？是嘲讽？还是……另有图谋？”

　　石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先前因大阵而建立的强大信心，此刻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茫然。

　　他们的“完美计划”，还没开始，似乎就已经在对方掌控之中了。

　　这仗，还怎么打？

　　德库拉公爵猛地一拳砸在石桌上，坚硬的石桌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他嘶吼道：“不可能！绝不可能！就算他阵法造诣通天，这‘九幽缚神大阵’终究是我们布下的！只要他敢入阵，主动权就在我们手中！这优化方案……这优化方案我们用了便是！用他的思路，增强我们的阵法，反过来对付他！这有何不可？”

　　话虽如此，但他的语气中已没了之前的绝对自信，反而带着一种色厉内荏的疯狂。

　　天机子闻言，脸上苦涩更浓。用敌人的思路优化自己的陷阱，去对付敌人本身？这听起来就像个荒谬的悖论。可眼下，似乎又没有更好的选择。那优化方案带来的提升，是实实在在的，诱人到无法拒绝。

　　“或许……”天机子缓缓道，眼中闪过挣扎，“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让我们使用他‘优化’过的阵法？”

　　这个猜测，让石室内的温度骤降。

　　就在这时，天机子袖中的另一枚用于普通通讯的玉简突然震动起来。他眉头一皱，神识扫过，脸色又是一变。

　　“何事？”布朗警惕地问。

　　天机子神色古怪，缓缓道：“留守会议平台清理的弟子报告……在平台边缘，发现了一些……极其微弱的、不属于任何已知灵材的粉末残留，疑似某种……高精度灵力器件的熔炼残渣。另外，百兽山的胡青崖长老……在离开洞天后，便告失踪，其本命魂灯……摇曳不定，似受极大惊吓。”

　　德库拉三人瞳孔骤缩。

　　胡青崖？那个会上有些心神不宁的圆脸长老？失踪？惊吓？

　　联想到那诡异的匿名信息传递方式，和可能存在的“内部通道”……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几乎同时在四人心头浮现。

　　李英俊的目光，或许从未离开过他们。甚至，他们之中，早就有了对方的“眼睛”和“耳朵”。

　　而他们，却还在为得到了对方“馈赠”的优化方案而沾沾自喜，同时又恐惧战栗。

　　“净世盟约”的首次核心密谈，就在这种弥漫着自我怀疑、深深恐惧和巨大荒谬感的诡异气氛中，不欢而散。

　　没有人知道，他们视若珍宝、又畏如蛇蝎的“优化方案”，此刻正静静躺在数万里外“凌霄天城”的某个核心数据库里，文件名是：《“九幽缚神大阵”（傻瓜优化版）使用说明书及后续升级服务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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