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忠言逆耳，秦王的担忧

　　东宫崇文殿内熏风微拂，檐下铜铃偶随风轻响，打破了殿中的沉静。殿内陈设简洁而庄重，紫檀木案上摊开着数十卷奏章，朱笔斜搁，砚台里的墨汁尚有余温。刘知远身着常服，玄色衣料上绣着暗纹云螭，他端坐案前，眉头微蹙，目光专注地扫过手中的奏章，时而提笔在文末批下寥寥数语，笔锋遒劲，自有一股帝王气度。殿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檀香，交织成东宫特有的静谧氛围。

　　刘知远批阅奏章已近两个时辰，指尖微微泛酸，却依旧不敢有丝毫懈怠。身为储君，他深知肩上担子之重，如今朝堂之上暗流涌动，诸王各有盘算，唯有广纳贤才、稳固根基，方能不负父皇重托，安定天下。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案头一份关于江南恩科的奏报上，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此次江南恩科，可谓收获颇丰，不仅为朝廷招揽了一批青年才俊，更让他觅得一位惊世奇才 —— 张文长。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随后便是詹事府少詹事赵明德略显迟疑的通传声：“臣赵明德，有事启禀殿下。”

　　刘知远放下朱笔，抬声道：“进。”

　　赵明德躬身而入，他年近六旬，须发已染微霜，一身藏青色官袍洗得有些发白，却依旧整洁得体。他追随刘知远已有二十余年，从太子还是皇孙之时便伴其左右，见证了他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可谓是东宫最忠心耿耿的老臣之一。这些年，赵明德始终恪尽职守，凡事谨小慎微，生怕太子行差踏错，坏了前程。

　　此刻，赵明德站在殿中，目光扫过案上的奏章，又落在刘知远脸上，神色有些复杂。他迟疑了片刻，才上前一步，躬身说道：“殿下，臣见您批阅奏章多时，想来也有些乏了。只是此事关乎东宫安危，关乎朝堂稳定，臣思虑再三，终究还是忍不住要向殿下进言。”

　　刘知远见他神色凝重，心中微微一动，温声道：“赵卿不必多礼，有话但说无妨。你我君臣相伴多年，何须如此拘谨？”

　　赵明德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殿下，江南恩科选拔贤才，充实朝堂，本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臣也听闻，此次恩科选出的学子皆是饱学之士，尤其是那张文长，更是才惊四座，据说在天德书院的考较中，连袁老先生都对其赞不绝口，称其有经天纬地之才。”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郑重起来：“然则，殿下，那张文长虽才学优长，毕竟来历不明啊。臣曾暗中派人打探过他的底细，只知他早年在江南一带游学，行踪不定，父母妻儿等家眷信息更是模糊不清，无人能说个明白。与殿下相识不过数月，相识日短，情谊尚浅，殿下却待之过厚，不仅将其留在东宫任职，更允许他出入东宫如履平地，甚至时常召他议事，与他彻夜长谈，这般信任，臣实在忧心忡忡。”

　　赵明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他抬眼看向刘知远，继续说道：“东宫乃储君所在之地，安危至关重要，向来守卫森严，闲杂人等岂容随意出入？张文长虽有才华，但若其心不正，或是受人指使潜伏在殿下身边，那后果不堪设想啊。臣并非质疑张文长的才学，只是觉得，用人之道，当谨慎为先，尤其是对于这种来历不明之人，更需多加考察，待摸清其底细，确认其品行无误后，再委以重任也不迟。殿下这般不加防备，恐非稳妥啊。还需…… 还需多加考察才是。”

　　说完这番话，赵明德便躬身侍立一旁，目光紧紧盯着刘知远的脸色，心中既焦急又忐忑。他知道自己这番话有些唐突，甚至可能会让太子觉得他小题大做，但身为老臣，他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太子身处险境而坐视不理。

　　刘知远闻言，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他拿起案上的朱笔，轻轻转动着，沉默了片刻。随后，他放下朱笔，抬头看向赵明德，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赵卿多虑了。文长的来历，本王并非没有查证过。他确是袁师在天德书院公开考较过的，袁师的眼光，你我皆是知晓的，向来严苛，若非学问品行皆属上乘，岂能入得了他老人家的眼？”

　　“况且，此次江南恩科，张文长的表现有目共睹。笔试之时，他下笔如有神，策论条理清晰，见解独到，字字珠玑，引得满场学子叹服；面试之时，面对诸位考官的百般诘问，他从容不迫，对答如流，无论是经史子集，还是治国方略，都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就连几位素来挑剔的老臣，都对他赞不绝口。江南士子数千人，若他品行不端，学问不实，又岂能赢得如此口碑？”

　　刘知远顿了顿，语气变得坚定起来：“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北方面临异族侵扰，南方邪教刚平，民生凋敝，百废待兴，正是需要张文长这般有才华、有抱负的人挺身而出，为国家分忧，为百姓谋福。若仅仅因为他来历有些模糊，便将其拒之门外，岂不是因噎废食，错失良才？本王始终相信，以诚待人，人必以诚待我。我待文长推心置腹，信任有加，他必定会感念这份知遇之恩，尽心竭力为我效力，为朝廷效力，绝不会做出背叛之事。”

　　赵明德见太子不以为意，依旧对张文长深信不疑，心中愈发焦急。他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却见刘知远神色已然带着几分不耐，显然是不愿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赵明德心中清楚，太子向来主见甚强，一旦认定的事情，便很难被他人改变。他深知自己若是再苦苦相劝，不仅难以奏效，反而可能引起太子的反感，甚至会被认为是嫉妒贤才，挑拨离间。

　　想到这里，赵明德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他暗叹一声，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躬身说道：“殿下英明，是臣思虑不周，过于谨慎了。既然殿下已有决断，臣便不再多言。只是臣依旧恳请殿下，日后与张文长相处，还是多加留意为好，凡事留一线，也好有个防备。”

　　刘知远闻言，微微颔首：“赵卿的心意，本王明白。你也是为了本王着想，为了东宫着想。此事便到此为止吧，你退下休息去吧。”

　　“臣遵旨。” 赵明德躬身行礼，缓缓退出了崇文殿。走出殿门，他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宫殿，心中又是一声长叹，只觉得肩上的担子愈发沉重。他隐隐有种预感，太子这般信任张文长，或许会给东宫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但他却无力改变这一切，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自己的担忧只是多余。

　　其实，类似的话，南宫夏春也曾对刘知远委婉提醒过。南宫夏春乃是御史台御史，为人刚正不阿，眼光毒辣，向来以直言敢谏着称。他也曾私下对刘知远说过，张文长虽才华横溢，但行事过于圆滑，看似无可挑剔，却总让人觉得有些捉摸不透，建议太子对其多加考察，不可过于轻信。

　　只是当时刘知远正处于用人之际，对张文长的才华十分欣赏，加之张文长入职以来，无论是处理政务，还是出谋划策，都表现得无可挑剔，将各项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深得刘知远的欢心。因此，南宫夏春的提醒，也并未引起刘知远足够的重视。

　　在刘知远看来，赵明德、南宫夏春等人的担忧，或许是出于老臣的谨慎，毕竟他们经历过太多的朝堂风波，深知人心险恶，凡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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