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墨鸦南飞，暗查疆臣

　　李宏远，官至从一品江浙总督，实打实的封疆大吏，位高权重，一手掌控着江南半壁的军政与民生。这片富庶之地，他已经营了整整八年，根基之深，早已盘根错节，如同江南水乡纵横交错的河道，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堂之上，提起这位李总督，无人不赞一声 “能臣”—— 他任内疏浚漕运，让京杭大运河的粮船往来不绝，保障了京城的粮食供应；整顿盐铁专卖，一度遏制了官商勾结的歪风，为朝廷增收数百万两白银；就连去年江南爆发的洪涝，也是他亲赴一线，调度军民抢险救灾，安置流民数十万，赢得了地方百姓的交口称赞。

　　更令人称道的是，太子刘知远前两年在江南推行新政，涉及赋税改革与吏治整顿，触及了不少地方豪强与老臣的利益，阻力重重。彼时，李宏远却表现出了极大的支持姿态，不仅率先在江浙两省试点新政，还调派亲信官员协助太子推行改革，甚至主动上书朝廷，为新政的合理性与可行性据理力争。表面上看，他与太子配合默契，俨然是东宫最坚实的外援，是朝廷倚重的干城之臣。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无可挑剔的人物，却被铁证指向，是那份指责太子 “结党营私、暗蓄死士” 的匿名奏折的幕后指使者。

　　东宫书房内，刘知远背负双手，在案前踱步，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檀香再次燃起，却驱不散他心中的疑云，反而让那些盘旋不去的疑问愈发清晰：李宏远为何要这么做？他位极人臣，已是从一品总督，江南之地如同他的囊中之物，权势熏天，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呈上如此大逆不道的奏折？

　　若说他觊觎储位，可他已是年近半百之人，且无皇室血脉，即便扳倒了自己，储位也轮不到他来坐，最多不过是扶持其他皇子，届时他能得到的，未必比现在更多，反而要承担谋逆的滔天风险。若说他与太子有私怨，可新政推行期间，两人并无冲突，甚至多次书信往来，探讨地方治理之策，字里行间皆是惺惺相惜之意。

　　难道是自己推行的新政，无意间触动了他的核心利益？刘知远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案上那份江浙新政推行的成效奏报上。他想起前几日父皇提及的江浙盐铁专卖异动，当时只当是个别官员贪腐，如今想来，或许背后牵扯的正是李宏远本人？新政整顿盐铁，断了某些人的财路，若是李宏远早已暗中涉足盐铁贸易，中饱私囊，那新政对他而言，便是眼中钉、肉中刺。可即便如此，他大可以明面上反对新政，或是暗中使绊子，为何要选择如此极端的方式，直接罗织罪名弹劾太子？

　　更让刘知远心神不宁的是，李宏远背后，是否还藏着更深层的指使者？朝堂之上，觊觎储位的皇子并非没有，三皇子刘知珩素来与太子不和，背后有贵妃撑腰，朝中不少勋贵大臣皆是他的党羽；还有手握兵权的靖王，是先帝胞弟，辈分尊崇，对当今陛下的新政早有不满，暗中培养势力多年。李宏远会不会是受了他们的指使，充当了扳倒太子的马前卒？若是如此，那这桩阴谋便不再是简单的地方大员与太子的冲突，而是牵扯到皇子争储、宗室分权的巨大漩涡，一旦处理不当，便会引发朝野大乱。

　　无数个疑问如同乱麻般缠绕在刘知远心头，让他倍感焦灼。但他的直觉，那在无数次政治风波中淬炼出的敏锐直觉告诉他，李宏远绝对是这桩阴谋的核心人物，无论他背后是否有人指使，查清他的底细与真实意图，都是揭开整个谜团的关键。

　　可难题也随之而来：李宏远远在江南江宁，身为封疆大吏，手握两省兵权，麾下亲信遍布各级官府，眼线更是渗透到了江南的每一个角落。若是明着调查，不仅会打草惊蛇，让李宏远有所防备，甚至可能逼他狗急跳墙，以 “清君侧” 为名拥兵自重，引发地方动荡。江南乃是朝廷的赋税重地，一旦战乱四起，国库空虚，民生凋敝，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如今只有王怀安与周显的供词，虽能指向李宏远，却缺乏直接证据证明他便是匿名奏折的撰写者与主谋，贸然动他，只会让朝中大臣议论纷纷，甚至可能被人反咬一口，说太子公报私仇，动摇国本。

　　“必须暗查！” 刘知远停下踱步，眼神骤然变得坚定。只有在李宏远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悄悄搜集到他谋逆的铁证，才能一击致命，既洗清自己的冤屈，又能将这桩阴谋的危害降到最低。

　　心念及此，他立刻转身，对着书房暗处沉声道：“传墨鸦。”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雕花梁柱后闪出，悄无声息地落在书房中央，单膝跪地，动作利落得没有一丝声响。此人便是墨鸦，“暗影” 之中最顶尖的密探，也是刘知远最信任的人。他与 “暗影” 首领萧彻不同，萧彻擅长统筹调度、布局谋划，而墨鸦则专精于隐秘潜入、刺探情报、近身搏杀，多年来为刘知远执行过无数次凶险万分的秘密任务，从未失手。

　　墨鸦身着一身纯黑劲装，身形挺拔而瘦削，脸上戴着一张黑色的鸦嘴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平静无波，却能洞察一切。他的气息收敛得极好，若不是主动现身，即便站在眼前，也仿佛与空气融为一体，让人难以察觉。

　　“殿下。” 墨鸦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如同夜鸦的啼鸣，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冷冽。

　　刘知远走到他面前，神色严峻，一字一句地说道：“墨鸦，江浙总督李宏远，涉嫌指使匿名劾章，罗织罪名，动摇国本，其心可诛。”

　　墨鸦的眼神微微一动，却并未多问，只是静静听着。

　　“孤命你即刻秘密南下，潜入江宁，” 刘知远的语气加重了几分，目光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你的任务，是查清四件事：其一，李宏远的真实背景，他是否与朝中某股势力有所勾结，是否暗中培养私兵、囤积粮草；其二，他近期的动向，尤其是匿名奏折出现前后，他与哪些人有过密会，是否有异常的书信往来或物资调动；其三，他与京城何人保持联络，联络的频率与内容是什么；其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查清他指使匿名奏折的真正目的，是为一己之私，还是受人指使，背后是否还有更大的阴谋！”

　　刘知远顿了顿，目光落在墨鸦身上，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与叮嘱：“记住，此行凶险万分。李宏远经营江南八年，根基深厚，耳目众多，江宁城更是他的龙潭虎穴，稍有不慎，便会身陷囹圄，甚至丢了性命。你务必小心谨慎，行事低调，不可暴露身份，拿到确凿证据后即刻返回京城，不可恋战，更不可擅自行动，与李宏远正面冲突。”

　　“属下明白！” 墨鸦的声音依旧低沉而坚定，没有丝毫犹豫与畏惧。他深知此行的重要性，也清楚其中的凶险，但自他加入 “暗影”，宣誓效忠太子的那一刻起，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这是你的身份文书与所需之物。” 刘知远转身从案下的暗格中取出一个锦盒，递给墨鸦，“里面有富商、游医、货郎三份不同的身份文书，皆可乱真，还有通关文牒、银票千两、特制的迷药、暗器与疗伤药。你可根据情况，选择合适的身份潜入江宁。”

　　墨鸦接过锦盒，入手微沉，他打开快速检查了一遍，里面的物品一应俱全，皆是执行秘密任务的必备之物。他合上锦盒，再次单膝跪地：“属下遵命，定不辜负殿下所托，三日之内，必带回李宏远的核心情报！”

　　“不必急于求成，” 刘知远摇头道，“安全第一，证据第二。若情况复杂，可相机行事，哪怕多花些时日，也要确保自身安全，拿到可靠的证据。”

　　“属下谨记殿下教诲。”

　　墨鸦起身，没有多余的言语，转身便朝着书房的侧门走去。他的脚步轻盈无声，如同真正的夜鸦，在昏暗的灯光下，身影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侧门之外，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刘知远走到窗前，推开雕花窗棂，望着墨鸦消失的方向，夜色深沉，星光黯淡，南下的路途漫长而艰险，江宁城更是危机四伏。他心中清楚，墨鸦此去，无异于深入虎穴，能否全身而退，能否查清真相，都是未知之数。但他已没有其他选择，墨鸦是他此刻唯一的希望。

　　晚风拂面，带着一丝凉意，吹动了案上的奏本。刘知远的目光再次变得坚定，他知道，这场与李宏远的暗中较量，已经正式拉开了序幕。而他，必须在京城稳住阵脚，应对朝堂之上的明枪暗箭，同时等待墨鸦带来的关键情报。他抬手按在窗棂上，指节泛白，心中默念：墨鸦，一定要平安归来，孤等你的消息。

　　与此同时，墨鸦已经换上了一身寻常商旅的青布长衫，头戴斗笠，将面容遮掩在阴影之下。他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里面装着身份文书、银票与必备的工具，腰间暗藏着短刃与暗器，悄无声息地出了东宫，混入了京城的夜色之中。

　　京城的夜晚，城门已闭，但对于墨鸦而言，这并非阻碍。他绕到京城东南角的一处偏僻城墙下，这里是 “暗影” 早已探明的薄弱环节，城墙之上的守卫稀疏，且有一处墙体因年久失修，砖石松动。墨鸦身形如狸猫般跃起，指尖扣住城墙的缝隙，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攀爬而上，动作敏捷得如同猿猴。

　　城墙上的守卫打着哈欠，昏昏欲睡，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从他们眼皮底下翻越城墙。墨鸦落在城外的草丛中，没有停留，起身便朝着南下的官道疾驰而去。他的速度极快，身形在夜色中化作一道黑影，很快便消失在远方的夜色里。

　　南下的路途，墨鸦选择了僻静的小路，避开了官道上的驿站与关卡，日夜兼程。他知道，李宏远在京城必然也安插了眼线，若是走官道，很可能会被认出身份。而僻静小路虽崎岖难行，却能避开耳目，更快地抵达江宁。

　　一路上，他时而化作赶路的富商，与过往的行商攀谈，打探江南的近况；时而又扮作游医，为沿途的村民看病，从他们口中搜集关于江浙总督府的传闻。从这些零散的信息中，墨鸦敏锐地察觉到，江南表面上歌舞升平，实则暗流涌动。有村民说，近期江宁城的城门盘查愈发严格，总督府的亲兵时常在城内巡逻；还有行商透露，李宏远近期频繁召见各地的团练使，似乎在调动地方武装；更有传闻说，总督府近期来了不少陌生的面孔，行踪诡秘，不知是何来历。

　　这些零碎的信息，让墨鸦心中愈发警惕。李宏远的这些举动，显然非同寻常，似乎在暗中准备着什么。这更坚定了他查清真相的决心，也让他更加清楚，此行江宁，注定不会一帆风顺。

　　三日后，墨鸦终于抵达了江宁城外。远远望去，江宁城依山傍水，城墙高大坚固，城门处守卫森严，来往行人皆需接受严格盘查。城内炊烟袅袅，商铺林立，一派繁华景象，但在这繁华之下，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压抑，仿佛一张巨大的网，笼罩着整座城池。

　　墨鸦放缓了脚步，找了一处城外的茶馆歇脚，观察着城门的盘查情况。他发现，守卫不仅检查通关文牒，还会仔细盘问行人的来历与去向，尤其是对陌生面孔，更是格外警惕。显然，李宏远早已加强了江宁城的戒备，这对他的潜入增加了不小的难度。

　　但墨鸦并未慌乱，他早已想好对策。他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衫，将斗笠压得更低，背上药箱，化作了一名云游四方的游医。他走到城门前，主动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游医身份文书递给守卫。

　　“在下张默，云游行医，听闻江宁城近期有疫病传闻，特来相助。” 墨鸦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神色平静，没有丝毫破绽。

　　守卫接过文书，仔细检查了一番，又上下打量了墨鸦几眼，见他衣着朴素，背着药箱，神色淡然，不像是奸细，便又盘问了几句关于行医的琐事。墨鸦对答如流，甚至还能说出几种江南常见的病症与药方，守卫见状，便不再怀疑，挥手放他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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