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学习兽世语

　　墨曜的临时标记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苏绵绵与外界那些赤裸裸的觊觎和恶意暂时隔绝开来。狮族兽人悻悻离去，部落成员看她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而收敛，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敬畏。

　　后颈皮肤上那微妙的触感似乎久久不散，提醒着她自己此刻的身份——墨曜的所有物。这份认知让她心情复杂，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一种身不由己的屈辱和茫然。

　　但无论如何，生存的压力暂时减轻了。她不用再时刻担心被哪个强大的兽人随手掳走或欺辱。这让她终于能够稍微静下心来，思考更长远的未来。

　　而未来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第一步，就是沟通。

　　她不能再像一个聋子、一个哑巴，只能被动地承受一切。她必须学会这个世界的语言，听懂别人在说什么，表达自己的需求和想法。

　　这个念头在白辰再次出现时，变得无比强烈。

　　银发的医者依旧在清晨时分到来，带着清水、食物和换药的物品。他似乎完全不受昨天那场风波的影响，雾灰色的眼眸平静如水，动作依旧轻柔专业。

　　他检查了一下苏绵绵后颈的标记处，那里只有一片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红痕。他的目光在她几乎完全愈合的手腕脚踝上停留了一瞬，眼中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探究，但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例行公事般地给她涂抹了一些清凉的药膏。

　　“好，很快。”他看着那几乎消失的伤痕，用简单的词汇评价了一句，语气带着一丝赞许。

　　苏绵绵鼓起勇气，在他收拾药包准备离开时，急切地拉住了他素白兽皮袍的一角。

　　白辰停下动作，低头看她，眼中带着询问。

　　苏绵绵仰着脸，努力组织着脑海里寥寥无几的词汇，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然后指向自己的嘴巴和耳朵，眼中充满了迫切和恳求：“教……我……说话。求你。”

　　她的发音依旧古怪生硬，甚至语法混乱，但那份想要沟通的强烈渴望，却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白辰看着她那双因为急切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沉默了片刻。雾灰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情绪微微波动了一下。他看了看天色，又想了想今天的安排，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在她面前随意地坐了下来，捡起昨天那根小树枝，拂开地面上的浮土。

　　他没有立刻开始教学，而是先伸手指了指自己，清晰地说道：“白辰。”然后又指了指她。

　　“苏……绵绵。”苏绵绵赶紧跟着念，努力让自己的发音更准确些。

　　白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然后，他用树枝在泥地上划了一个简单的、类似云朵的符号：“天。”又划了一个波浪线的符号：“水。”

　　他并没有系统地教授文字，更多的是结合实物和动作，教她最常用、最基础的词汇。

　　他指向不远处的篝火堆，做出燃烧和温暖的动作：“火。”

　　他拿起一块石头，又放下：“石。”

　　他指了指自己带来的食物：“肉。”“果。”

　　他的教学方式耐心而直观。每教一个词，他都会让苏绵绵跟着重复几遍，直到发音大致正确。他会将一些词汇联系起来，比如指着天，然后做出下雨的动作：“雨。”指着水，又做出喝的动作：“喝。”

　　苏绵绵学得异常专注，几乎调动了全部的脑细胞。她发现自己的记忆力似乎变好了不少，那些古怪的音节和符号，往往重复几遍就能记住。她不确定这是穿越带来的福利，还是灵泉水潜移默化改善体质的结果。

　　她像个最虔诚的学生，眼睛紧紧盯着白辰的嘴唇，模仿着他的口型，一遍遍地重复。

　　“天。”

　　“地。”

　　“火。”

　　“水。”

　　“吃。”

　　“喝。”

　　她的进步是肉眼可见的。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音调怪异，到后来逐渐能发出相对准确的音节。她甚至开始尝试组合简单的词汇，比如指着水和自己，说：“喝，水。”

　　白辰看着她的进步，雾灰色的眼眸中偶尔会闪过一丝讶异。他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脆弱的小雌性，在学习语言上竟有如此天赋和韧性。

　　教学间隙，苏绵绵会小心翼翼地捧起陶碗，喝一小口水。她偷偷将几滴灵泉水混入其中，清凉甘甜的滋味不仅能缓解干渴，似乎也让她的头脑更加清明，记忆和理解的速度更快了。

　　阳光逐渐升高，部落里充满了各种声音。白辰便顺势教她辨认这些声音。

　　他指着远处巡逻的战士，模仿他们武器碰撞的声音：“守卫。”

　　听到幼崽的嬉笑声，他便说：“幼崽。”

　　有雌性呼唤同伴，他便解释道：“呼唤。”

　　他甚至会指着吹过山洞的风，告诉她：“风。”

　　苏绵绵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一切。她不再仅仅学习词汇，更开始通过白辰的教导，一点点拼凑着这个世界的规则和部落的运转方式。

　　她学会了“部落”和“墨蛇”这个词。

　　学会了“狩猎”和“采集”。

　　学会了“危险”和“安全”。

　　当她第一次听懂远处两个雌性交谈中提到的“食物”和“缺少”时，当她第一次明白莉娜那群人路过时低声抱怨中的“废物”是什么意思时，巨大的成就感混杂着一丝酸楚，涌上心头。

　　她不再是完全的聋子和哑巴了。这个世界对她而言，终于不再是完全无声的默片和无法理解的混沌噪音。她开始能捕捉到一些碎片化的信息，开始真正地“听见”和“理解”这个异世。

　　白辰看着她眼中因为听懂而迸发出的光彩，看着她因为一个小小的进步而露出的、几乎算得上是笑容的表情，雾灰色的眼眸微微柔和了些许。

　　“很好。”他难得地给出了直接的肯定，虽然语气依旧平淡。

　　苏绵绵抬起头，望向白辰。晨光为他银白色的长发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就像一座可靠而温柔的灯塔，在她这片迷茫绝望的黑暗海面上，指引出了一条小小的航道。

　　感激之情溢满胸腔。她看着他，非常认真、一字一顿地用新学的、还带着生涩口音的兽语说道：“白辰，谢、谢、你。”

　　这一次，她的发音比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和准确。

　　白辰微微一怔，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盛满了真诚谢意的眼眸，沉默了片刻。然后，他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弯了一下唇角。

　　那是一个浅淡得如同朝露般的笑容，却瞬间驱散了他身上那份清冷疏离，变得格外真实而温暖。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重新拿起树枝，在泥地上划下了新的符号。

　　“今天，学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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