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来自北京的生命承诺

　　第二天，清晨。

　　机场的员工休息室里，烟雾缭绕。

　　维克多·彼得罗夫机长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双眼布满血丝，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塞满了烟头。

　　他一夜没睡。

　　昨天，又有两个他熟悉的地勤人员，拿着一沓厚厚的美元来找他。

　　他像往常一样，把人和钱，都扔了出去。

　　但他心里没有半分坚守原则的自豪，只有无尽的疲惫和绝望。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旧手表，指针正走向八点。

　　再过一个小时，就是去医院探视女儿的时间了。

　　他既渴望见到女儿，又害怕见到她那张因为病痛而愈发苍白的小脸。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维克多不耐烦地抬起头，以为又是那些该死的商人派来的说客。

　　走进来的人，却让他有些意外。

　　是那个跟在龙国商人身边的，莫斯科大学的高材生，漂亮的翻译小姐。

　　卡捷琳娜。

　　“彼得罗夫机长，早上好。”卡捷琳娜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如果你也是来说服我飞一趟不该飞的航线，那就请回吧。”维克多掐灭了手里的烟，声音沙哑而冰冷，“我的回答，和之前一样。”

　　他已经懒得发火了。

　　卡捷琳娜没有说话。

　　她只是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台小型的便携式录像机，和一盘没有任何标识的录像带。

　　在维克多错愕的注视下，她将录像机放在桌上，熟练地接通电源，把录像带塞了进去。

　　“维克多机长，我不是来说服您的。”

　　卡捷琳娜按下播放键。

　　“我只是想请您看一样东西。”

　　“来自东方的东西。”

　　维克多皱着眉，不解地看向那个小小的黑白屏幕。

　　他以为会看到什么金钱、美女，或者别的什么庸俗的诱惑。

　　但是，屏幕亮起后出现的画面，让他浑身一僵。

　　画面里，不是什么奢华的场景。

　　而是一间窗明几净，充满了现代化仪器的……手术室。

　　背景的墙上，挂着一行醒目的汉字，下面还有一行稍小的俄文。

　　【中国医学科学院阜外医院】

　　紧接着，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手术帽，看起来五十多岁，面容慈祥的亚洲医生，走到了镜头前。

　　他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温和而充满自信的脸，用一口字正腔圆，甚至带着学者气息的流利俄语，对着镜头开口了。

　　“维克多·彼得罗夫机长，您好。我是阜外医院心血管外科的主任，我叫郭英。”

　　维克多的呼吸，停滞了。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医生。

　　下一秒。

　　那个叫郭英的医生，从身旁的护士手中，接过了一叠资料。

　　他将一张X光胸片，举到了镜头前。

　　“这是您女儿，安娜·彼得罗瓦的胸片。”

　　轰！

　　维克多的脑子，像被一枚炸弹狠狠击中。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眼睛死死地贴近了屏幕。

　　那张胸片……他再熟悉不过了！

　　正是他女儿的！

　　他看到，屏幕里的郭主任，指着胸片上那个畸形的心脏阴影，开始用一种无比专业、冷静，却又充满力量的语气，进行讲解。

　　“从胸片上看，安娜的心脏主动脉骑跨，肺动脉狭窄，右心室肥厚……这是典型的法洛四联症表现。根据我们拿到的超声心动图数据，她的肺动脉瓣环发育情况尚可，这意味着，我们可以进行一期根治手术，而不需要做姑息性的分流手术。”

　　郭主任的讲解，细致到了极点。

　　他甚至拿出了一个心脏模型，详细地解释了手术的每一个步骤。

　　如何切开。

　　如何修补。

　　如何重建流出道。

　　他分析了手术中可能遇到的所有风险，包括麻醉意外、术中大出血、心功能衰竭……

　　并且，针对每一种风险，他都给出了清晰、明确，且有无数成功案例支撑的应对预案。

　　“……手术最大的难点，在于术后感染的控制和心功能的恢复。但请您放心，我们这里有全国，乃至全亚洲最好的层流净化手术室，以及最全面的术后监护体系。”

　　“我们的ECMO团队，二十四小时待命。”

　　“我们有星联邦都拿不到的，最新一代的抗生素。”

　　维克ck多呆呆地站着。

　　他听不懂那些复杂的医学术语。

　　但他能听懂一样东西。

　　自信！

　　那种源于绝对实力，掌控一切的强大自信！

　　这和他之前在莫斯科医院里，看到的那些愁眉苦脸、束手无策的医生，完全不同！

　　录像的最后。

　　郭英主任放下了所有的资料和模型，他再次直视镜头，目光温和而坚定。

　　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穿透了时空，直接看到了维克多那颗濒临破碎的心。

　　“维克多机长，请您放心。”

　　“您的爱国情怀，您的正直，我们非常敬佩。但孩子的生命，是无辜的。”

　　“只要您的孩子能够安全抵达中国北京。”

　　郭主任的语气，斩钉截铁。

　　“落地第二天，将由我，亲自为她执刀手术。”

　　“我们无法给您百分之百的承诺，因为医学没有百分之百。但是，我们会尽百分之二百的努力，还您的女儿一个健康的童年，让她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样，在阳光下奔跑。”

　　画面，定格在郭主任那张充满力量的脸上。

　　然后，屏幕一黑。

　　休息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啪嗒。”

　　一滴滚烫的泪水，砸在了录像机的外壳上。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维克多。

　　这个在万米高空面对雷暴都面不改色的男人。

　　这个面对美元和威胁都嗤之以鼻的男人。

　　此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猛地伸出颤抖的双手，一把将那台小小的录像机抱在怀里，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珍宝。

　　希望！

　　这就是希望！

　　是他跑遍了莫斯科所有医院，求遍了所有认识的人，都得不到的希望！

　　不是空洞的许诺，不是冰冷的交易。

　　而是一个顶尖的专家，拿着他女儿的病历，为他制定好的，通往新生的详细路书！

　　“呜……呜呜……”

　　他抱着播放器，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跪倒在地，将脸深深埋进臂弯，发出了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那是绝望之后的宣泄。

　　是看到曙光之后的狂喜。

　　更是作为一个父亲，唯一的救赎。

　　卡捷琳娜静静地站着，没有去打扰他。

　　她知道，这个坚强的男人，需要这样一场彻底的释放。

　　哭了不知道多久。

　　维克多猛地抬起头。

　　他的双眼通红，脸上挂满了泪水，但那双眼睛里，却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仿佛能燃烧一切的光芒。

　　他看着卡捷琳娜，用一种嘶哑却无比坚定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问道：

　　“我飞！”

　　“告诉你的老板！”

　　“我什么时候飞？！”

　　“去哪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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