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燧发惊雷定乾坤 格物开院启新章

　　光阴荏苒，自神机营南下已近一月。东南战事尚未有决定性消息传回，金陵城内，另一项关乎国朝武备根基的攻坚，却在兵仗局密不外宣的工坊内，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这一日，朱雄英正在文华殿偏殿温书，忽见贴身内侍引着一人匆匆而来，来人竟是兵仗局大匠焦玉。只见焦玉一身工服沾满油污，眼中布满血丝，面容憔悴，但那深陷的眼窝里，却燃烧着两簇极度兴奋的火焰。

　　“殿下！殿下！成了！燧发枪……成了！”焦玉声音嘶哑，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甚至忘了全礼，只是将手中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长条物事高高举起。

　　朱雄英闻言，霍然起身！数月来的等待、无数次失败的阴霾，在这一刻被这简短的话语驱散。

　　他强压住心中的狂喜，沉声道：“焦卿辛苦！详细情形如何？可靠性几何？”

　　“回殿下！”焦玉稍稍平复呼吸，语速极快地说道：“依殿下所示‘模块化’思路，臣等集中攻坚击锤簧片、燧石夹钳及药池密闭三大难关，历经四十七次重大改动，近三百次细微调整，近日终于攻克所有瓶颈！新制燧发枪，精选燧石，配合新簧，经连日严苛测试，连续击发百次，成功可达九十三次以上！故障率已降至七厘（7%）以下，远超火绳枪之可靠！”

　　百分之九十三的成功率！朱雄英心中巨震！这已完全达到了可实战列装的标准！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个全新的时代，即将由他亲手撬开大门。

　　“好！焦卿立下不世之功！”朱雄英重重一拍案几，“即刻随本王，面见皇爷爷与父王！”

　　乾清宫内，朱元璋正与朱标商议漕粮北运之事，见孙儿带着一个浑身污渍、眼放精光的工匠匆匆闯入，眉头微蹙，但见朱雄英脸上那压抑不住的兴奋，心知必有要事。

　　“皇爷爷！父王！大喜！”朱雄英不及全礼，便指着焦玉道：“兵仗局大匠焦玉，已率众攻克燧发枪所有难关，新枪可靠无比，请皇爷爷、父王移驾西苑校场，亲验神兵！”

　　朱元璋与朱标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异与期待。燧发枪之事，他们早从上次演武见识其威力，深知若能成功，意义非凡。

　　朱元璋当即起身：“摆驾西苑！”

　　西苑僻静校场，早已戒备森严。只有寥寥数名核心侍卫与工匠在场。

　　焦玉亲自将一支造型明显比火绳枪更为紧凑、枪机部位带着小巧击锤的新式火铳，恭敬呈给朱元璋过目。

　　朱元璋拿在手中，只觉此枪入手沉实，结构精巧，尤其是那无需火绳的枪机，透着一种冷峻的美感。他虽不通工艺，却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匠心。

　　“试给咱看！”朱元璋将枪交还焦玉。

　　焦玉领命，亲自操作。

　　只见他熟练地扳开击锤，装入定装纸壳弹药，咬开弹壳，将火药倒入药池，其余倒入枪管，随后将弹丸连同纸壳一并塞入，用通条压实。

　　整个装填过程，虽仍需步骤，但比之火绳枪点燃火绳的繁琐与不确定，已显利落。

　　准备完毕，焦玉举枪瞄准百步外的包铁木靶。

　　砰！

　　一声清脆利落的巨响，远比火绳枪沉闷的发射声更显震撼！白烟腾起，百步外的木靶应声出现一个清晰的孔洞！

　　“好！”朱标忍不住赞道。

　　更令人惊叹的是，焦玉毫不停歇，迅速进行第二次装填，动作流畅。

　　砰！砰！砰！

　　接连五枪，枪枪命中，间隔时间远比火绳枪齐射要短！最关键的是，全程没有出现任何故障！

　　朱元璋的目光越来越亮，最后已是精光四射！他久经战阵，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无需火绳，不畏风雨，射速更快，可靠性极高！这简直是骑兵的噩梦，步兵的绝对克星！

　　「成了！真的成了！此物若能量产装备，我大明步卒，天下何人能敌？！北元铁骑？哼！在如此火力面前，不过是移动的箭靶！」

　　朱元璋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脸上却尽力保持着平静。

　　而此刻，朱雄英看着那喷吐火焰的燧发枪，心中亦是心潮澎湃：

　　「终于……终于迈出了这最关键的一步！燧发枪的成功，意味着线列步兵战术有了基础，真正的近代军队雏形即将出现！」

　　「接下来，是标准化量产，是战术革新……还有，基于此原理的舰炮、野战炮……大明的舰队，将能真正驰骋大洋，开启大航海时代！日不落帝国……未必不能是我大明！」

　　这些心声，一字不落地传入了朱元璋的脑海。

　　“线列步兵”？是如城墙般推进的军阵吗？“近代军队”又为何物？“大航海”、“日不落”……这些陌生而磅礴的词汇，虽不能尽解其意，但其中蕴含的气吞寰宇、掌控四海的雄心，却如同惊雷般在他心中炸响！

　　他虽然不能完全理解所有细节，但那字里行间透出的气吞寰宇的雄心，却让他浑身血液都仿佛沸腾起来！

　　他猛地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焦玉，声音因激动而略显沙哑：“焦玉！此枪，可能尽快定型量产？”

　　焦玉跪伏于地，激动道：“陛下！此枪结构已稳定，工艺流程亦初步理顺！只要工料充足，工匠熟练后，月产数百支，绝非难事！假以时日，数千支亦可期！”

　　“好！传咱旨意！”朱元璋朗声道，“兵仗局大匠焦玉，潜心钻研，功在社稷，擢升工部右侍郎，仍兼兵仗局大匠，总理燧发枪量产事宜！其余有功工匠，按功论赏，重重有赏！”

　　“臣叩谢陛下天恩！”焦玉喜极而泣。

　　朱元璋又看向焦玉，目光中充满期待：“焦卿，燧发枪已成，你与兵仗局，下一步有何打算？”

　　焦玉稳了稳心神，恭敬回道：“陛下，燧发枪乃步卒之利。然，国之重器，岂止于枪？臣下一步，欲集中精力于两处：其一，乃依皇太孙殿下所想研制红衣大炮，铸我大明之重型攻城、守城火炮，力求射程更远，威力更巨；其二，乃研制新式‘开花弹’，使炮弹落地能炸，破片伤人，以增炮火之面杀伤之威！”

　　「英儿又是英儿，咋大孙闹钟究竟有多少此等“奇思妙想”？真是天佑我大明！」朱元璋心中暗赞。

　　“红衣大炮？开花弹？”朱元璋眼中精光更盛，“好！有志气！准卿所奏！一应所需，由工部、户部全力协办！”

　　「格物院推进也太慢了，这时候不正是推进格物院落得的好时机么！」

　　于是，朱雄英趁机上前一步，躬身道：“皇爷爷，燧发枪已成，火炮新弹亦在研发。然，工巧之技，非一人一时之功，需集众智，持续不断。孙儿此前所奏，请立‘格物院’之事，正当其时！若能汇聚天下巧匠英才，专司格物致知，研创利国利民之器，则国朝科技日新月异，强盛可期！”

　　朱元璋闻言，深以为然。今日燧发枪之威，已让他亲眼见识到“格物”之力。

　　他看向朱标：“标儿，立格物院之事，着你即刻督办，遴选地址，拟定章程，尽快成立！”

　　“儿臣遵旨！”朱标躬身领命。

　　半月后，金陵城西，原一处皇家别院经过紧张修缮，焕然一新。门前悬挂起朱元璋亲笔题写的匾额——“大明格物院”。

　　这一日，格物院正式成立。

　　朱元璋、朱标、朱雄英祖孙三代悉数到场，六部九卿、勋贵重臣齐聚。

　　成立仪式上，朱元璋亲自宣读了成立诏书，申明格物院“专司百工技艺，研创利国利器，格物致知，强国富民”之宗旨，并钦点焦玉为首任格物院使，秩同三品。

　　随后，在众人瞩目下，焦玉带领格物院首批招募的数十名杰出工匠，向皇帝展示了包括燧发枪、改良水车、精密测量工具在内的多项成果，引得众臣啧啧称奇，震撼不已。

　　望着那些精妙绝伦的器物，此前对“工匠之学”位列庙堂还心存疑虑的几位老臣，也纷纷闭上了嘴，眼中难掩震撼。

　　朱标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了然，知道格物院这第一步，算是稳稳地迈出去了。

　　望着眼前气象一新的格物院，朱元璋心潮澎湃。他知道，今日埋下的这颗种子，未来必将长成参天大树，荫庇大明万世基业。

　　而朱雄英立于祖父身侧，看着这座寄托着他无限希望的殿堂，心中默念：

　　「科学的种子已经播下，格物院就是它生长的土壤。大明，是时候开启属于自己的科技革命了！」

　　历史的车轮，在金陵城西这座新生的院落前，悄然转向了一个全新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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