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假货上门

　　她将香饼搁在石阶上，退后半步：其余的，沈公子交代过，不必多言。

　　楚洛书捧着锦缎的手紧了紧，想不到沈星然此人还这般面面俱到。

　　他记得沈星然提过三日后准时送到，却没想到连熏香的细节都安排妥当，紫檀香最是养锦的，熏过的锦缎穿在身上不易生虫，且越穿越柔软。

　　他正要开口致谢，妇人却已转身走向马车，灰鼠皮斗篷在晨风里翻飞，像一片悄然落下的秋叶。

　　等等。楚洛书忽然唤住她：敢问姑娘，沈公子可还说了别的？

　　妇人脚步微顿，侧脸在晨光里勾勒出一道柔和的弧线：沈公子说......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流霞锦配月白衫子最好看，姑娘及笄那日，若是戴支赤金累丝蝴蝶簪，更衬这锦的灵秀。

　　楚洛书怔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锦缎边缘。

　　月白衫子是楚云舒最常穿的衣裳，赤金累丝蝴蝶簪......他忽然想起去年生辰时，小妹站在妆台前试簪子，对着铜镜抿嘴笑的模样。

　　那时沈星然就站在他身后，目光落在楚云舒身上，眸中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

　　送走妇人后，楚洛书捧着锦缎疾步往后院走。

　　路过书房时，想起案头那枚玉蝉还搁在茶盏旁，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那是沈星然留下的信物，此刻看来，倒像是某种无声的承诺。

　　少爷！楚枫追上来，手里还攥着块帕子：您手心都汗湿了！这锦缎金贵，小的给您拿着......

　　不用。楚洛书脚步不停：去告诉月儿牙儿，让她们量一量舒儿的尺寸，要最合身的。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锦缎，流霞的光泽映在他眼底，像燃着一簇小火苗：再让李先生开个单子，挑些南珠、珊瑚......

　　沁芳苑的梧桐叶正沙沙作响，楚洛书抱着锦缎穿过回廊时，忽然听见一阵清脆的笑声。

　　他脚步微顿，循声望去，楚云舒正站在廊下的花架旁，手里捧着一卷诗集，身边围着几个小丫鬟。

　　阳光透过花架的缝隙洒下来，在她发间织出一片碎金。

　　她今日穿着件浅青衫子，衬得肌肤如雪，听见脚步声，抬头望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楚云舒微微一怔，手中的诗集险些滑落。

　　上月蓉妃娘娘召她入宫时，她见贵妃娘娘身上那件浮光锦的衣裙，虽不及眼前这两匹灵动，却已是宫中难得的珍品。

　　更遑论这锦缎上流转的光泽，像是把整个春天的云霞都揉碎了织进去。

　　大哥！她轻声唤道，眉眼弯弯，像是晨露里含苞待放的花。

　　楚洛书大步走过去，将锦缎小心展开：舒儿，你看。

　　楚云舒的指尖刚碰到锦面，便像被烫了一下似的缩回手。

　　她望着那流光溢彩的布匹，眼眶忽然红了：大哥，这太贵重了......

　　父亲母亲已经不在！楚洛书将锦缎轻轻覆在她肩上，流霞的光泽映在她颊边，像是落了一层温柔的霞光：你的生辰，大哥自然想要给你最好的，你沈大哥也说这锦最衬你了。

　　楚云舒低头看着肩上的锦缎，忽然伸手轻轻攥住一角。

　　她的指尖很稳，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珍贵的梦：那......我要绣只蝴蝶在袖口，就像月儿牙儿发间戴的那支赤金累丝蝴蝶簪......

　　楚洛书揉了揉她的发顶：都依你。

　　午后的阳光漫过回廊，将两兄妹的影子拉得很长。

　　楚洛书望着小妹眉眼间的笑意，从得知父亲死亡的真相后，不知不觉间，活泼好动的妹妹不知何时竟然文静了许多，也没那么贪玩好动了，甚至还寡言了些许。

　　而此时，城外的官道上，一辆乌篷马车正缓缓驶离。

　　车帘半卷，露出一截墨色衣角，隐约可见那人斜倚在软垫上，指尖把玩着楚洛书常戴在腰间的一枚羊脂玉佩。

　　海东青落在车辕上，尖喙梳理着羽毛，偶尔发出几声短促的鸣叫，像是在传递某种只有它们才懂的消息。

　　沈星然闭了闭眼，南阳郡的粮仓已经清点完毕，西边的驿站也安排妥当。

　　那二十万石新粮会顺着官道从各处向西会流，最终抵达该去的地方。

　　他深知楚洛书对一双弟妹的爱护之情，至于这流霞锦......他唇角微勾，不过是顺手给小姑娘的生辰添点彩头罢了。

　　主子，我们的人已经随着楚公子的商队一同出发了。玄影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沈星然睁开眼，指尖摩挲着玉佩上莲花纹，目光望向京都的方向，日光透过车帘的缝隙洒进来，在他眼底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斑：告诉他们，按计划行事。

　　少爷，少爷，城门口有人闹事。

　　楚洛书正在外书房比对着近日各地送来的账目，楚枫突然闯了进来，面色沉重。

　　楚枫压低了声音：有个江湖草莽打扮的人，自称是沈不为，带着十几辆镖车停在朱雀大街，逢人便说......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说自己才是四方镖局二当家，说沈公子是个冒牌货，他此番进京就是为自己正名的。

　　楚洛书手中的狼毫笔啪嗒一声掉在宣纸上，墨汁溅染了刚核对完的账目。

　　他猛地站起身，紫檀木椅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何时的事？

　　半个时辰前。楚枫攥紧了拳头，声音压得极低：那厮腰间悬着四方镖局的玄铁令牌，此刻正在醉仙楼设宴，逢人便说沈公子是冒牌货，他才是真正的四方镖局二当家！

　　楚洛书指尖一顿，案上狼毫笔在宣纸上又洇开一团墨痕。

　　索性将手中狼毫往笔洗桶子一扔。

　　备车。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去醉仙楼。

　　沈星然前脚才离开几日，这个冒牌货后脚就找上了门，一个假身份也这般上赶着，这一世没有他，也不知道萧楚樾这人手里都养了些什么样的人才！

　　楚枫一怔：少爷，您......

　　备车。楚洛书重复一遍，眼底寒光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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