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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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黎明的演技凌晨五点,天还没亮透,林凡就睁开了眼睛。
他躺在床上,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先进行了一次完整的内观:呼吸的频率、心跳的节奏、肌肉的紧张程度、大脑的清醒度。这是乌泰师父教他的“晨间定心法”——在开始一天之前,先了解自己的身体处在什么状态。
结果很明确:身体疲惫,但精神高度亢奋。肾上腺素还在血管里缓慢流淌,像一条警觉的蛇。
他坐起身,打开床头灯。昏黄的光线填满小小的房间,工具靠在墙角,图纸堆在桌上,墙上的日历在“三天后”那个日期上用红笔画了个圈——那是国际专家组抵达的日子。
也是摊牌的日子。
林凡走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镜子里的男人眼眶深陷,胡子拉碴,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至少五岁。他盯着自己的眼睛,低声说:
“今天你要演一场戏。”
“演给阿明看,演给所有可能的内鬼看,演给躲在暗处的红姐看。”
“你要笑得自然,指挥得从容,让所有人都相信——林凡什么都没发现,一切正常。”
他整理了一下表情,尝试露出一个笑容。最初几次很僵硬,像面具。他调整嘴角的角度、眼角的弧度、甚至眉毛的抬升高度,直到镜子里的人看起来温和、放松、毫无戒备。
六点整,他推门走出工棚。
晨雾还没散,女王宫在乳白色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像海市蜃楼。工地上已经有早起的工人开始生火做饭,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米饭的香气混合在一起,构成柬埔寨乡村清晨特有的氛围。
“林师傅,早啊!”索拉端着一碗米线走过来,黝黑的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昨晚睡得好吗?”
“还不错。”林凡接过索拉递来的烟,点上,深吸一口,让尼古丁稍微平复紧绷的神经,“今天进度怎么样?”
“Q-17已经到位,今天可以开始灌胶固定了。”索拉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脚手架,“阿明早上五点半就来了,在检查灌胶设备。这小子最近特别勤快。”
林凡顺着索拉的手指看去。阿明确实已经在了,穿着沾满木屑的工装裤,正蹲在一台手动压力灌胶机旁边,用扳手调整着什么。晨光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尽责的厂长。
“是挺勤快。”林凡淡淡地说,语气里听不出任何异常,“走,过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脚手架。脚下的泥土还带着露水的湿气,踩上去软绵绵的。林凡刻意放慢脚步,让自己的呼吸完全平稳,心跳回归正常节奏。
走到距离阿明还有十米时,他主动开口,声音洪亮而轻松:
“阿明!这么早?”
阿明身体微微一僵,随即转过身,脸上立刻堆起笑容——那是一种混合着恭敬、讨好、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的复杂表情。
“林师傅早!”阿明站起身,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我想着今天Q-17要灌胶,得提前把设备检查好。这台压力机上次用的时候有点漏胶,我调了一下密封圈,应该没问题了。”
林凡走到压力机前,蹲下来,像往常一样仔细检查设备。他的动作专业而从容,手指在金属部件上轻轻敲击,听着回声判断内部状态。
“活塞行程调短了两毫米?”林凡头也不抬地问。
阿明愣了一下,随即佩服地点头:“是……是调短了。我想着灌Q-17这种关键梁,压力要更稳定,行程短一点控制更精准。林师傅您真是……”
“想法不错。”林凡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做厂长就该这样,多想一步。今天灌胶你亲自操作,我放心。”
这句话说得极其自然,就像过去三年里无数次类似的场景——林凡信任阿明,阿明也从未辜负这份信任。
但今天,信任的表象下是刀锋般的试探。
阿明显然松了口气,肩膀微微松弛下来:“林师傅放心,我一定做好!”
“对了,”林凡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要走又停住,“昨天吊装的时候,我感觉Q-17的榫头好像有点紧?你验收的时候测量过间隙吗?”
这个问题问得随意,就像日常的技术交流。
但林凡的眼睛紧紧盯着阿明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微表情。
阿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皮快速眨了两次——这是人紧张时的典型反应。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语气平稳地回答:
“测了,林师傅。西端榫头间隙0.3毫米,东端0.25毫米,完全在允许范围内。昨天吊装的时候可能温度有点高,木材热胀,所以感觉紧。今天早上凉快,应该正合适。”
回答得滴水不漏。
数据准确,解释合理,连温度因素都考虑进去了。
如果不是林凡昨晚亲眼见过那根梁内部的真相,他几乎要相信阿明了。
“那就好。”林凡点点头,笑容更加温和,“那你准备吧,八点准时开始灌胶。我去看看其他梁的进度。”
他转身离开,脚步不疾不徐,背影看起来完全放松。
直到走出二十米,拐过一个回廊的转角,确定自己已经脱离阿明的视线范围,林凡才停下脚步,后背靠在冰冷的砂岩墙壁上。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手在微微颤抖。
不是恐惧,是愤怒——一种冰冷刺骨、必须用全力压抑才能不爆发的愤怒。阿明刚才的反应,几乎确认了他就是内鬼。那个紧张的小动作,那套准备充分的台词,那种急于证明“一切正常”的姿态……
全都在说:他有问题。
林凡睁开眼睛,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抖出一支,点上。烟雾在晨雾中缭绕上升,像他此刻纷乱的思绪。
“阿明啊阿明,”他低声自语,“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见到阿明的场景。那是在暹粒郊区的一个破旧木材加工坊,三十七岁的阿明正在用最原始的工具刨一根木梁,汗流浃背,但眼神专注。林凡当时需要找一个熟悉本地木材的师傅,看了三家作坊,只有阿明做出来的榫卯严丝合缝。
“跟我干吧,”林凡当时说,“我给你双倍工钱,你帮我组建加工团队。”
阿明抬起头,黝黑的脸上满是惊讶:“林师傅,我……我只读过小学,不懂图纸……”
“手艺好就行。”林凡拍拍他的肩膀,“图纸我可以教你。”
后来的三年,阿明确实学得很快。他从一个只会按传统方法干活的木匠,成长为能够看懂复杂结构图、操作现代设备、管理二十人团队的厂长。林凡送他去越南学过防腐处理,去泰国学过木材鉴定,去年还给他涨了三次工资。
阿明的妻子生二胎时,林凡包了红包。
阿明母亲重病时,林凡出钱送医。
阿明的儿子想去澳洲读书,林凡帮忙联系了语言学校。
为什么要背叛?
钱?红姐能给出林凡给不起的价格?
威胁?红姐握住了阿明什么把柄?
林凡掐灭烟蒂,将思绪拉回现实。现在不是探究动机的时候,现在是执行计划的时候。
他看了看表:六点四十七分。
距离灌胶开始还有一小时十三分钟。
距离摊牌还有三天。
二、白日的舞台
上午八点整,女王宫三层平台。
阳光已经完全驱散了晨雾,古老建筑的金色砂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浮雕上的女神像仿佛随时会从墙壁上走下来。脚手架周围聚集了十几名工人,手动压力灌胶机已经就位,两个五十升的胶桶放在旁边,里面是特制的植物性黏合剂——配方由林凡和乌泰师父共同研制,以树脂、蜂蜡、石灰粉为基础,强度高且环保。
阿明站在机器旁,最后一次检查压力表。
林凡站在三米外,双手抱胸,表情平静地注视着一切。他的站姿很放松,左脚微微前伸,重心落在右脚,这是木匠长时间站立时最省力的姿势。
“开始吧。”他说,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遍整个平台。
阿明点点头,朝两个助手示意。三人开始默契配合:一人控制压力阀门,一人操纵注胶枪,阿明亲自扶着枪头,将其对准Q-17梁西端榫头的注胶孔。
“加压。”阿明说。
压力表指针开始缓慢上升:10兆帕,15兆帕,20兆帕……
当指针指向25兆帕时,阿明喊道:“进胶!”
黏稠的琥珀色胶液从枪口涌出,精准地注入预留的孔道。胶液在压力推动下沿着梁体内的空腔流动,填充榫头与石槽之间的每一个微小间隙。这是加固工程的关键步骤——胶液固化后,梁与石结构将融为一体,共同承受荷载。
整个过程中,林凡一直安静地看着。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就像在观看一场普通的施工。偶尔有工人看向他,他会点点头,或者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在所有人眼中,今天的林师傅和过去五年里任何一天都没有区别:专注、专业、沉稳。
只有林凡自己知道,他的内心正在进行另一场完全不同的施工。
他在脑中构建三维图像:胶液的流动路径、压力分布、固化时间、可能存在的空腔或气泡……更重要的是,他在计算——如果这根梁内部真的是松木填充,胶液会对它产生什么影响?
松木的孔隙率比柚木高得多,吸胶量会更大。但胶液的主要成分是树脂,固化过程会放热。松木的耐热性差,高温可能导致内部纤维损伤,进而影响本就有限的承载能力。
换句话说,灌胶这个“加固”步骤,对这根劣质梁来说,可能是加速其失效的毒药。
林凡的眼神暗了暗。
但他没有阻止。因为他知道,阻止就意味着摊牌提前,而他现在还没有准备好。
“西端完成!”阿明喊道,注胶枪从第一个孔拔出。
胶液从孔口微微溢出,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凝固的蜂蜜。阿明用刮刀小心地刮去多余的胶,然后用木塞封住注胶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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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端准备。”林凡说,声音依然平稳。
整个过程重复了一次。十五分钟后,Q-17梁两端灌胶全部完成。胶液需要二十四小时初步固化,七十二小时达到设计强度。三天后专家组抵达时,胶液刚好进入强度快速增长期——也是理论上最“安全”、最“牢固”的时候。
“好了,”林凡拍了拍手,笑容温和地看向工人们,“大家辛苦了。Q-17是我们这个阶段最重要的梁,今天完成得很好。下午继续其他梁的灌胶,按顺序来,不要赶工。”
工人们纷纷点头,开始收拾工具。
阿明走到林凡面前,额头挂着细密的汗珠,但眼神明显轻松了许多:“林师傅,您看还行吧?”
“很好。”林凡伸手拍了拍阿明的肩膀,动作自然得像兄弟之间,“压力控制精准,胶量计算准确,封堵也做得干净。阿明,你这手艺越来越扎实了。”
这句夸奖是真心实意的——如果不是知道真相,阿明今天的技术表现确实无可挑剔。他调压力机的细节、控制胶液流量的手法、处理溢胶的耐心,都体现出一个优秀匠人的素养。
这让林凡的心情更加复杂。
“都是林师傅教得好。”阿明低下头,不敢直视林凡的眼睛。
“是你自己肯学。”林凡收回手,转身看向已经灌胶完成的Q-17梁,语气变得深远,“做我们这行的,手艺是根本。但比手艺更重要的,是良心。一根梁,一座庙,几百年的历史,成千上万人的安全——这些都压在我们手里。有时候想想,挺重的。”
阿明的身体再次僵硬。
林凡没有回头,继续说:“我父亲常说,木匠的良心就在刨花里。你每刨一下,木头都在看着;你每凿一下,神明都在听着。做出来的东西,要对得起材料,对得起手艺,对得起信任你的人。”
他说完,转身看着阿明,笑容依旧温和:“你说是吧?”
“……是,林师傅说得对。”阿明的声音有些干涩。
“好了,去休息吧。”林凡摆摆手,“下午还有活儿。”
阿明如蒙大赦,快步离开。
林凡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脚手架尽头。然后他抬起头,看向Q-17梁。灌胶后的梁体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看起来坚固、可靠、完美。
就像一个精心包装的谎言。
三、夜幕下的交易
晚上十点,工棚区陷入沉睡。
林凡的房间灯还亮着。他坐在桌前,面前摊开着一张女王宫的局部结构图,手中铅笔无意识地在纸上划着线条,但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他在等。
等一个时机,等一个人。
十点三十七分,门外传来极轻微的敲门声——三下短,两下长,间隔规律。
暗号对了。
林凡起身,没有开房间的主灯,而是点亮了一盏小台灯。昏黄的光线只照亮桌面的一小片区域,其余空间都沉浸在阴影中。
他打开门。
阿明站在门外,穿着深色的外套,帽子拉得很低,手里提着一个工具箱。他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苍白,眼神游移不定,不敢直视林凡。
“进来。”林凡侧身让开。
阿明闪身进入,林凡立刻关上门,反锁。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两个男人站在狭窄的空间里,相距不到两米,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阿明的呼吸急促而不规律。
林凡的呼吸平稳而深沉。
“坐。”林凡指了指桌边的椅子,自己则在床沿坐下,与阿明保持着一个既不太近也不太远的距离。
阿明僵硬地坐下,工具箱放在脚边,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
“林师傅,我……”他开口,声音嘶哑。
林凡抬手打断了他:“阿明,我们认识三年了。这三年,我有没有亏待过你?”
阿明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没有!林师傅对我恩重如山,我阿明这辈子都——”
“那就说实话。”林凡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进空气,“Q-17梁,你知道多少?”
长时间的沉默。
台灯的光在阿明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他的嘴唇颤抖着,几次想开口,又咽了回去。最终,他低下头,双手捂住脸,肩膀开始剧烈地抖动。
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漏出来。
林凡没有催促,也没有安慰。他只是安静地等着,像一尊石像。
两分钟后,阿明放下手,脸上满是泪痕,眼睛红肿。他深吸一口气,用衣袖狠狠擦脸,然后看向林凡,眼神里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林师傅,我对不起您。Q-17……是我调的包。”
终于说出来了。
尽管早已猜到,但当亲耳听到这句话时,林凡还是感到心脏被狠狠攥了一下。那种感觉不是愤怒,而是……悲伤。为这三年的信任,为那些共同奋斗的日子,为那个曾经眼神纯粹、只想做好手艺的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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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林凡问,声音依然平静。
“他们抓了我儿子。”阿明的声音在颤抖,“上个月,我儿子在澳洲放学路上,被一辆车拦下。车里的人给他看了我老婆在菜市场的照片,我女儿在幼儿园的照片……他们说,如果我不配合,下次就不是‘看看照片’这么简单了。”
林凡闭上眼睛。
用人质威胁。这是红姐最擅长的手段,肮脏,但有效。
“他们要你做什么?”他问。
“调换Q系列的所有关键梁。”阿明说着,从工具箱里掏出一个笔记本,翻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记录,“但我……我只换了Q-17。其他梁,我下不去手。林师傅,女王宫是老祖宗留下的宝贝,我阿明再不是人,也不敢把十七根梁全毁了……”
林凡接过笔记本,快速翻阅。上面详细记录了真正的Q系列梁被调包的时间、地点、参与人员、运输路线。真正的梁现在被藏在暹粒郊区一个废弃的橡胶厂仓库里,由红姐的人看守。
“所以其他梁都没问题?”林凡确认。
“没问题,我用人头担保!”阿明急切地说,“Q-1到Q-16,全是货真价实的百年柚木,工艺也是按您的要求做的。只有Q-17……只有那根,我用了松木芯,外表做了仿柚木处理。”
林凡盯着阿明的眼睛,判断他话里的真伪。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愧疚、绝望,但没有欺骗。
“红姐还让你做什么?”
“她让我……让我在专家组来的时候,主动提出对Q-17做破坏性测试。”阿明的声音越来越低,“她说,您太聪明,可能会怀疑。但如果是我——您最信任的厂长——主动提出测试,您就不会反对。到时候梁一劈开,劣质材料曝光,您就……”
就百口莫辩。
完美的陷害。用林凡最信任的人,提出林凡自己制定的验收标准,在最重要的国际场合,曝光最致命的“质量问题”。
林凡感到一阵寒意。红姐的算计,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你知道这根梁如果出事,会死多少人吗?”他问,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压抑的怒意。
阿明的脸色惨白如纸:“我知道……我每晚都做噩梦,梦见塔塌了,好多人被压在下面……林师傅,我不是人,我该死……”
他说着,突然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地上,朝林凡磕头。额头撞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但我儿子才八岁……我女儿才四岁……林师傅,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
林凡看着这个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男人,心情复杂到难以形容。阿明确实背叛了,但他也是受害者。在家人安全和职业道德之间,他选择了前者——这选择是错的,但不是不可理解。
“起来。”林凡说。
阿明还在磕头。
“我让你起来!”林凡提高声音。
阿明浑身一颤,终于停止动作,但依然跪着,不敢抬头。
林凡深吸一口气,走到阿明面前,蹲下身,直视他的眼睛:
“阿明,你听着。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一,继续帮红姐,看着我身败名裂,看着女王宫埋下隐患,然后你带着家人远走高飞——但你真的以为红姐会放过你吗?你知道她这么多秘密,事成之后,你和你家人只会‘意外身亡’。”
阿明的瞳孔剧烈收缩。
“第二,”林凡继续说,“帮我。将功赎罪。把你刚才说的所有话,变成证据。在专家组面前,我们一起揭穿红姐的阴谋。我保证,尽我所能保护你的家人。”
“你……您能保护他们?”阿明的声音充满怀疑。
“我在柬埔寨五年,不是白待的。”林凡站起身,走到桌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抽出里面的照片——那是柬埔寨王室成员参观林凡工地时的合影,照片上的人正和林凡握手微笑,“看到这个人了吗?他是国王的堂弟,主管文化遗产保护。红姐再厉害,能厉害过王室?”
阿明盯着照片,眼中的希望一点点燃起。
“但你要想清楚,”林凡转过身,表情严肃,“选择第二条路,意味着你要和我一起对抗红姐。这意味着风险,意味着你可能要面对更直接的威胁。但这也是唯一能真正救你、救你家人的路。”
房间里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台灯的光晕在墙壁上投出两个男人的影子,一个站着,一个跪着,像一场古老的审判。
最终,阿明缓缓站起身,他的眼神从恐惧、犹豫,逐渐变得坚定。
“林师傅,”他说,声音依然嘶哑,但不再颤抖,“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您。如果您还肯给我机会……我选第二条路。您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就算死,我也要死在赎罪的路上。”
林凡看着这个男人。三年前那个眼神纯粹的木匠,如今眼中满是沧桑和决绝。这三年,改变的不只是手艺,还有命运。
“好。”林凡点头,“那么现在,我要你做第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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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黑色的金属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套精密的电子设备:微型摄像头、光纤内窥镜、无线传输模块、高容量电池。
“这是什么?”阿明疑惑。
“眼睛。”林凡说着,开始组装设备,“我要你在Q-17梁内部,安装这个微型内窥镜。镜头要能看到梁芯的松木材质,角度要隐蔽,不能被轻易发现。设备要能24小时不间断录像,实时传输到我的私人云盘。”
阿明倒吸一口凉气:“您要……要把内部情况直播记录下来?”
“对。”林凡的眼神冷冽如冰,“红姐想玩阴的,我们就陪她玩到底。她想在专家组面前‘意外’发现劣质材料,那我们就给她一个真正的‘意外’——当众播放这根梁从制作到安装的全过程录像,包括你刚才说的所有内幕。”
这个计划大胆到近乎疯狂。
但阿明的眼睛亮了起来。那是一种绝境中看到希望的光。
“能做到吗?”林凡问。
阿明仔细研究设备,几分钟后点头:“能。梁体内部有空腔,是当初为了减重设计的。我可以把设备放进去,镜头对准松木芯。供电用这套高容量电池,能撑至少一周。无线传输……工地有网络,但可能会被监控。”
“用我的个人热点,加密传输。”林凡递给他一个火柴盒大小的设备,“这是卫星网络模块,独立信道,很难被追踪。你只需要确保设备在梁内部正常运行,其他的交给我。”
“什么时候安装?”
“今晚。”林凡看了看表,“现在是十一点二十。我给你四个小时。凌晨三点半之前,必须完成安装和测试。三点四十,我会去工地‘巡查’,给你打掩护。”
阿明用力点头:“我现在就去准备。”
“等等。”林凡叫住他,从抽屉里又拿出一个小纸包,“这个你拿着。”
“这是……”
“追踪器和紧急报警装置。”林凡打开纸包,里面是两个比米粒还小的电子设备,“一个缝在你衣服内侧,一个吞下去——别担心,是食品级胶囊包装,二十四小时后会自然排出。如果红姐的人突然出现,或者你有危险,用力按压胸口三次,我会立刻知道。”
阿明接过纸包,手指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感动——林凡在布置任务的同时,还在考虑他的安全。
“林师傅,我……”
“别说了,抓紧时间。”林凡拍拍他的肩膀,“记住,今晚之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船翻了,谁都活不了。所以,我们一定要让船稳稳地开到对岸。”
阿明重重点头,收拾好所有设备,转身离开。
门轻轻关上。
林凡站在原地,听着阿明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渐渐远去。然后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看向外面漆黑的夜色。
女王宫的方向一片黑暗,只有几点零星的安保灯光。
那根被诅咒的梁就在那里,静静等待着。
但现在,它内部即将被植入一颗“眼睛”。
一颗能够看清真相、揭露谎言的眼睛。
四、三封信与一个承诺
凌晨一点,阿明已经潜入工地开始作业。
林凡坐在房间里,没有睡。他从抽屉里取出三张质地厚实的米黄色信纸,一支父亲送给他的旧钢笔——笔身是黄铜打造,用了三十年,表面已经被磨出温润的包浆。
他拧开笔帽,吸满墨水,然后开始写信。
第一封,给张伟。
张伟吾兄:
见字如面。
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出事了。不必慌张,也不必立刻冲动行事。按我说的做,一步都不能错。
第一,立刻联系翁萨利司长(文化部),给他看随信附上的U盘。里面有红姐勾结境外势力、企图破坏吴哥窟的所有证据。告诉他,这是国家文化遗产安全问题,必须立刻上报最高层。
第二,联系乌泰师父,请他动用寺庙系统的力量,保护玛雅和我的家人。红姐可能会狗急跳墙。
第三,公司所有资产和业务,由你全权接管。你是我唯一完全信任的兄弟,把公司交给你,我放心。
第四,如果我……不在了。每年清明,替我去看看王倩。告诉她,我这辈子,尽力了。
兄弟,路还长,好好走。
林凡
于女王宫工棚
夜
写完,林凡将信纸折好,装入信封。在信封正面写下“张伟亲启”,背面用蜡封口,盖上自己的私章——那是一枚小小的木雕印章,刻着一个“林”字。
第二封,给索拉。
索拉兄弟:
读到这封信时,你可能会很困惑。但请相信,我下面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都是为了保护女王宫,保护我们这些年共同守护的东西。
工地上有内鬼,材料被调包,Q-17梁是陷阱。详细证据在张伟那里。
你的任务是:第一,保护所有工人安全,一旦出事,立刻疏散。第二,如果专家组到来后发生混乱,你要站出来,以工地负责人的身份,告诉所有人——林凡师傅早就发现了问题,一直在暗中收集证据,准备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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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保护好你自己。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孩子还小,父母已老。不要逞强,不要拼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这些年,辛苦你了。
林凡
即夜
同样蜡封,盖章。
第三封,给乌泰师父。
这封信,林凡写得最久。他先用中文写了一遍,觉得不足以表达全部的敬意和托付,又用柬文重新写了一份。
尊敬的乌泰师父:
弟子林凡,今夜提笔,心中万千感慨。
五年前,我流落至此,身心俱疲,是您收留了我,教导了我,让我在异国他乡找到了新的根。您传授给我的,不仅是吴哥建筑的精髓,更是做人的道理、守护的信念。
如今,考验来了。
有人要毁掉我们共同守护的东西,有人要用最肮脏的手段玷污“匠人”二字。弟子已决定迎战,但不知胜负,不知生死。
若弟子不幸,恳请师父三件事:
一、请您继续守护吴哥,就像过去七十年所做的那样。这片石头有灵,它们记得您的虔诚。
二、请您庇护玛雅和我的孩子。他们是无辜的,不该卷入这场纷争。
三、请您告诉后来者:曾经有一个中国木匠,在这里战斗过。他可能失败了,但他没有退缩。
师父,感谢您所有的教导。来生若有机会,弟子还想跟您学手艺。
不肖弟子 林凡
叩首
三封信写完,窗外已是凌晨两点半。
林凡将信分别装好,放在抽屉最底层,用图纸压住。这三封信,他希望永远不要被打开。但必要的准备,必须做。
他刚收拾好桌面,手机响了。
是视频通话请求,来电显示:玛雅。
林凡深吸一口气,调整表情,确保脸上没有任何阴霾,然后按下接听键。
屏幕亮起,玛雅的脸出现在画面中。她靠在床头,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脸上带着孕期特有的温润光泽。房间的灯光很柔和,背景是他们金边家中的卧室。
“还没睡?”林凡微笑,声音自然而温柔。
“宝宝在踢我,睡不着。”玛雅也笑了,一只手轻轻抚摸圆鼓鼓的肚子,“他想爸爸了。”
“还有三个月就能见到他了。”林凡说着,眼神柔软下来,“今天怎么样?累不累?”
“不累,妈妈今天炖了鸡汤,我喝了两大碗。”玛雅说着,忽然凑近屏幕,仔细看着林凡的脸,“凡,你是不是瘦了?脸色不太好。”
林凡心里一紧,但笑容不变:“最近工地忙,可能有点累。没事,等这批活儿完了,我回去好好休息几天。”
“你要照顾好自己。”玛雅的声音里满是担忧,“我和宝宝都需要你。妈妈今天还说,让你不要太拼命,钱是赚不完的,身体最重要。”
“我知道。”林凡点头,“告诉妈妈,我很好,让她别担心。”
玛雅沉默了几秒,然后轻声说:“凡,我昨晚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了?”
“梦见你在一个很高很高的地方,下面好多人看着你。你手里拿着一把斧头,面前有一根很大很大的木头。你举起斧头,砍了下去……”玛雅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眼神有些不安,“然后我就惊醒了。”
林凡的心脏狠狠跳了一下。
梦境和现实,有时近得可怕。
“梦都是反的。”他柔声安慰,“我答应你,等这个工程结束,我就回去陪你和宝宝。我们一起去西哈努克港,看海,晒太阳,什么都不想,就安安静静地待着。”
“真的?”玛雅的眼睛亮了起来。
“真的。”林凡郑重承诺,“我说话算话。”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家常:玛雅说宝宝最近特别喜欢在晚上活动,像个小夜猫子;林凡说工地上的芒果熟了,工人们摘了好多,特别甜;玛雅说妈妈想给宝宝做柬埔寨传统的小衣服,但不知道男孩女孩该用什么颜色……
这些平常的对话,在此刻的林凡听来,珍贵得像沙漠里的水。
最后,玛雅打了个哈欠。
“困了就去睡。”林凡说,“我这边也快休息了。”
“嗯,你也早点睡。”玛雅对着屏幕亲了一下,“爱你。”
“我也爱你。”
视频挂断了。
屏幕暗下去,映出林凡自己的脸。那张脸上,刚才的温柔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决绝。
他放下手机,走到窗边,看向女王宫的方向。
阿明应该还在那里,在黑暗中,在那根梁的内部,安装着能够扭转一切的设备。
而玛雅在三百公里外的金边,怀着他们的孩子,做着不安的梦。
父亲在中国的小镇上,应该已经睡了,梦里或许还惦记着这个远在异国的儿子。
王倩长眠在故乡的土里,永远二十六岁。
所有这些人,所有这些牵挂,所有这些责任——此刻都压在林凡的肩上。
他握紧拳头,掌心的伤口已经结痂,但三个血字仿佛还在发烫:Q-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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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等三天。”他对着夜色低声说,“三天后,一切都会有个了结。”
五、最后的微笑
凌晨三点四十,林凡准时走出工棚。
他拿着手电筒,像往常一样进行夜间巡查。这是他的习惯,工人们都知道——林师傅责任心强,经常半夜起来检查工地安全。
手电光柱在古老的回廊中移动,照亮斑驳的浮雕、积水的石坑、散落的工具。夜晚的女王宫比白天更显神秘,那些在日光下清晰可见的细节,此刻都隐入黑暗,只有手电照亮的一小片区域清晰可见,像舞台上的聚光灯。
林凡走到三层平台下,抬头看向脚手架。
Q-17梁静静地躺在那里,和几小时前没有任何区别。
但他知道,内部已经不同了。
手电光扫过梁体表面,在几个关键位置短暂停留——那是阿明告诉他的设备安装点,从外表看不出任何异常,但内部藏着微型摄像头、传输模块和电池。
一切就绪。
林凡关掉手电,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
夜风吹过,带来丛林深处潮湿的草木气息。远处有猫头鹰的叫声,悠长而诡异,像某种预兆。
他忽然想起五年前,刚来柬埔寨的时候。
那时候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身手艺和满心悔恨。他在乌那隆寺外的街上摆摊,给人修家具,一天赚不到十美元。晚上睡在寺庙提供的免费宿舍里,二十个人一间,鼾声、汗味、蚊虫叮咬。
但他不觉得苦。
因为每一天,他都在赎罪。每一件修好的家具,都在证明:林凡不是前世的那个废物,他可以有用,可以创造价值,可以被人需要。
后来,机缘巧合,他修复了乌那隆寺的一扇古门,被僧侣看见,推荐给寺庙。然后是一扇窗,一根梁,一座佛塔……五年时间,他从一个流浪木匠,变成了柬埔寨国家文化遗产修复的首席顾问。
这一路,他失去了很多:王倩的生命,与家人相处的时间,平静的生活。
但也得到了很多:玛雅的爱,孩子的即将到来,事业的成就,还有——尊重。
不是财富带来的尊重,不是权力带来的尊重,而是手艺和品格带来的尊重。
而现在,有人想夺走这一切。
用最卑鄙的手段,在最神圣的地方。
林凡睁开眼睛,眼神在黑暗中亮得像星辰。
他打开手机,调出云盘APP。屏幕上显示着实时传输的画面——那是从Q-17梁内部传出的影像。画面有些暗,但能清晰看到:劣质的松木芯材,粗糙的纤维结构,还有伪装成柚木的薄薄外层。
直播正常。
证据在持续积累。
他关掉手机,转身离开。
走到工地边缘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他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到自拍模式,将镜头对准自己。
屏幕里出现他的脸——疲惫,但坚定。
他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温和、从容、甚至带着几分欢迎意味的微笑。
那个笑容完美无瑕,就像白天在工地上无数次展现的那样。但此刻,在深夜的黑暗中,在无人见证的时刻,这个笑容有了完全不同的含义。
它不是一个简单的表情。
它是一个姿态,一个宣言,一个战斗檄文。
林凡保持着这个微笑,对着镜头,清晰而缓慢地说:
“各位专家辛苦了。”
停顿一秒。
“梁已经装好。”
再停顿一秒。
“请验收。”
他说完,按下录制停止键。
视频保存。时长:七秒。内容:一个微笑,三句话。
林凡收起手机,最后看了一眼女王宫,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工棚。
他的背影在夜色中渐行渐远,最终融入黑暗。
而在他身后,那根被植入“眼睛”的梁,依然静静地躺在脚手架上,等待着三天后的审判。
等待着微笑背后的刀锋。
等待着不动声色之下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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