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雪夜的“叫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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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雪夜的“叫魂”声

  腊月二十七的夜里,黑风岭的雪下得能埋到膝盖。我裹着棉袄往村西头的二舅家跑,手里揣着我妈让送的冻饺子,刚过老槐树林,就听见林子里传来“呜呜”的声儿——不是风声,是像女人哭,又像孩子喊的怪声,顺着风往耳朵里钻,冰得人骨头缝都发疼。

  “谁啊?”我壮着胆子喊了一嗓子,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林子里静了两秒,接着那声音又响了,这次更近了,像是就贴在我身后,冷不丁吹了口凉气,我后颈的汗毛“唰”地全竖起来了。

  我不敢回头,撒腿就往二舅家跑,冻饺子从怀里掉出来都没敢捡。二舅家的灯还亮着,我拍着门板喊“二舅开门”,手都在抖。门“吱呀”一声开了,二舅举着马灯出来,看见我这模样吓了一跳:“咋了?被狼撵了?”

  我喘着粗气往屋里躲,指着老槐树林的方向:“林子里……有怪声,像哭又像喊,邪乎得很!”

  二舅的脸“唰”地白了,手里的马灯晃了晃,灯芯“噼啪”炸了个火星。“你听见的是‘叫魂’吧?”他往灶膛里添了块柴,火光映着他的脸,皱纹里都是慌,“前儿个村东头的老陈头,就是去林子里捡柴,听见这声儿,回来就躺炕上起不来了,嘴里一直嘟囔‘还我鞋’。”

  我心里咯噔一下。老陈头的事我知道,听说他现在不吃不喝,脸白得像纸,眼窝子陷进去一大块,跟丢了魂似的。“那……那声儿是啥东西发出来的?”

  二舅往门口瞅了瞅,压低声音:“是十年前冻死在林子里的那个女娃。”

  这话一出口,我浑身的血都凉了。十年前的事我还有点印象,那会儿我才七岁,听村里人说,有个外乡来的女娃,跟着爹娘来黑风岭逃荒,走到老槐树林的时候遇上了烟炮雪,爹娘没扛住,冻僵了。女娃抱着爹娘的尸体哭,最后也冻在了林子里,死前还丢了一只红绣鞋——那鞋是她娘亲手做的,鞋面上绣着朵迎春花,村里人后来找了好久都没找着。

  “可……可她都死十年了,咋还会叫魂?”我攥着棉袄角,指节都泛了白。

  二舅叹了口气,从炕席底下摸出个用红绳系着的小布人:“这是前儿个我去林子里找柴,在老槐树底下捡的。你看这布人的鞋——”我凑过去一看,头皮瞬间麻了,布人的左脚绣着朵迎春花,右脚却是空的,针脚歪歪扭扭的,像是没做完。“这女娃是想找着她的红绣鞋,不然魂不安生,就老在林子里叫魂,谁听见了,谁就得替她找鞋。”

  正说着,院门外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响,像是柴门被风吹开了。二舅赶紧吹灭马灯,拉着我往炕桌底下躲:“别出声!她来了!”

  屋里顿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窗外的雪光透进来一点,映着窗户纸上的冰花,像张鬼脸。那“呜呜”的声儿又响了,这次就在院门外,顺着门缝往屋里飘,还夹杂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雪地里走,一步一步,离房门越来越近。

  我捂着嘴不敢喘气,听见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冷风“呼”地灌进来,带着股子冻透的土腥味。接着,那脚步声进了屋,在炕边停住了,我能感觉到有个冰凉的东西在往炕桌底下探,像是手,又软又凉,擦着我的裤腿滑过去。

  “我的鞋……”一个细弱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哭腔,“谁看见我的红绣鞋了?”

  二舅突然从怀里掏出把糯米,“唰”地往炕上撒,嘴里喊:“冤有头债有主,你找你的鞋,别缠活人!”

  炕上的脚步声停了,接着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震得我耳朵嗡嗡响。过了一会儿,哭声渐渐小了,冷风也停了,屋里只剩下我和二舅的喘气声。二舅摸索着点上马灯,我看见炕上撒的糯米都变成了黑色,像是被什么东西染过,炕沿上还留着几个小小的脚印——那脚印只有巴掌大,脚趾头的印子清清楚楚,像是个孩子的,可鞋底却没有花纹,光溜溜的,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这女娃的执念太深了。”二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老陈头就是被她缠上了,要是找不着那只红绣鞋,老陈头怕是熬不过今晚。”

  我突然想起件事,颤着声说:“二舅,前儿个我去林子里玩,在老槐树的树洞里,看见过一只红绣鞋,鞋面上绣着迎春花……”

  二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你赶紧带我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们揣着马灯,裹紧棉袄往老槐树林跑。雪还在下,林子里的雪没到大腿根,每走一步都费劲。那“呜呜”的叫魂声又响了,这次却没那么吓人,反而带着点急切,像是在给我们引路。

  到了老槐树下,我指着树洞:“就在里头,我前儿个看见的。”二舅蹲下身,伸手往树洞里摸,摸了半天,掏出个东西——正是那只红绣鞋,鞋面的迎春花被雪浸得发暗,鞋底沾着些泥土,却还完好无损。

  就在二舅拿出红绣鞋的瞬间,林子里的叫魂声突然停了,风也小了,雪片慢悠悠地飘着,安静得吓人。二舅把红绣鞋放在老槐树下,又从怀里掏出几张黄纸,点燃了扔在鞋边:“孩子,鞋找着了,你就安心走吧,别再缠着重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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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纸烧完,一阵暖风突然吹过,林子里的雪化了一小块,露出底下的黑土。那只红绣鞋慢慢陷进黑土里,眨眼间就没影了。二舅拉着我往回走,走了几步,我回头看了一眼,老槐树下竟开了一朵小小的迎春花,在雪地里透着点黄,像是那女娃的笑脸。

  回到二舅家,就听见村东头传来喊声:“老陈头醒了!能吃饭了!”二舅松了口气,坐在炕沿上笑:“这下好了,总算安生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二舅家的炕上,听着窗外的风声,再也没听见那“呜呜”的叫魂声。后来我才知道,那女娃的爹娘是教书先生,逃荒的时候带着一箱子书,想给黑风岭的孩子教书,可没成想,却把命丢在了这儿。那只红绣鞋,是她娘走之前给她做的,说等开春了,就穿着新鞋去学堂。

  现在每年开春,老槐树林里都会开一片迎春花,黄灿灿的,像铺了层金子。村里人都说,那是女娃回来了,看着黑风岭的孩子读书,看着这地方越来越好。只是没人再敢在雪夜去老槐树林,怕惊扰了她,也怕想起那个冻在雪地里的冬天。

  有一回我问二舅,那女娃会不会再回来叫魂。二舅摸了摸我的头,指着窗外的迎春花:“她不是来叫魂的,她是来找人的——找愿意听她说话,愿意帮她找鞋的人。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她好,她就不会害你。”

  我看着那些迎春花,突然觉得,黑风岭的雪,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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