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村口厕所闹鬼记

　　李狗剩蹲在村口老槐树下抽旱烟时，看见二柱子连滚带爬从村西头的厕所跑出来，裤腰带都没系好，脸白得像刚从面缸里捞出来。

　　“狗剩哥！快……快别抽了！厕……厕所里有鬼！”二柱子拽着李狗剩的胳膊，声音抖得像筛糠，指节都捏白了。

　　李狗剩把烟锅子在鞋底磕了磕，吐掉嘴里的烟蒂：“你小子是不是昨晚跟翠花钻玉米地，被她男人追得吓出幻觉了？咱村这厕所除了夏天臭点，冬天冻屁股，还能闹鬼？”

　　二柱子急得直跺脚，裤裆里还沾着点黄泥巴：“真不是幻觉！我刚蹲那儿解手，就听见头顶有动静，抬头一看——乖乖！房梁上挂着个白影，长发披散着，还朝我飘过来！我裤子都没提就跑了，你闻闻，我吓尿了都！”

　　李狗剩凑过去闻了闻，还真有股尿骚味，忍不住笑出声：“你小子胆儿也太肥了，解手还敢抬头看？指不定是风吹得塑料布飘呢，你自己吓自己。”

　　话虽这么说，李狗剩心里还是有点发毛。这厕所是村里唯一的公共厕所，砖墙土顶，还是十年前集资盖的，房梁早就朽得发黑，去年夏天还掉过一块泥下来，砸中了张寡妇的后脑勺，为此张寡妇还闹着让村里赔了两斤红糖。

　　正说着，村东头的王大娘挎着菜篮子路过，听见他俩的话，停下脚步插了句嘴：“狗剩啊，二柱子说的是真的，我今早去厕所倒尿桶，也听见里面有哭声，呜呜咽咽的，像个女人，吓得我尿桶都没敢倒就跑回来了。”

　　李狗剩这下不笑了。王大娘是出了名的胆大，当年村里闹黄鼠狼，她拿着擀面杖追了二里地，连眼都不眨，能让她吓着的东西，肯定不简单。

　　“真有这事？”李狗剩皱起眉头，烟锅子都忘了拿，“那厕所里最近有啥不对劲的地方没？”

　　王大娘想了想，拍了下手：“对了！前儿个我去倒尿桶，看见厕所墙角堆了件红衣裳，像是个女人的褂子，新得很，就是沾了点泥。我还琢磨着是谁丢的，想捡回来洗干净给我家小花穿，结果第二天去看，衣裳没了，地上就剩个鞋印，比咱平常穿的鞋大一圈，还没鞋底花纹。”

　　二柱子在旁边猛点头：“对对对！我也看见那红衣裳了！就挂在厕所门框上，风一吹飘来飘去的，我还以为是谁晾那儿的，没在意！”

　　李狗剩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小时候听爷爷说的，路边的红衣裳不能捡，尤其是在阴气重的地方，指不定是“勾魂衣”，专门引活人上当。这厕所建在村西头的洼地，旁边就是乱葬岗，本来就阴气重，再加上件红衣裳，难怪会闹鬼。

　　“走，咱去看看！”李狗剩抄起旁边的铁锹，心里也有点打鼓，但仗着自己是村里的民兵队长，不能露怯。二柱子吓得往后缩，被李狗剩瞪了一眼，才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面。

　　三人走到厕所门口，一股臭味混着寒气扑面而来，李狗剩捂住鼻子，朝里面喊：“里面有人没？出来！别装神弄鬼的！”

　　喊了半天没动静，只有风从破窗户里灌进来，呜呜作响，像是有人在哭。王大娘躲在李狗剩身后，小声说：“要不咱别进去了，万一真有鬼咋办？”

　　李狗剩咬咬牙，举起铁锹：“怕啥！真有鬼我一铁锹拍晕它！二柱子，你跟我进去，王大娘你在外面看着，有动静就喊。”

　　二柱子哭丧着脸，还是跟在李狗剩后面进了厕所。厕所里光线昏暗，只有顶上的破洞漏进点光，地上全是泥和草屑，几个蹲位的木板都朽了，晃晃悠悠的。

　　李狗剩小心翼翼地走着，铁锹在地上敲得“咚咚”响，突然脚下一滑，差点摔在地上，低头一看，地上有滩水，还冒着点热气。

　　“不对啊，这天气这么冷，水咋还热乎的？”李狗剩嘀咕着，刚想弯腰摸，就听见头顶传来“滴答”声，一滴冰凉的东西落在他脖子上。

　　他猛地抬头，看见房梁上挂着个白影，长发垂下来，遮住了脸，一只手从袖子里垂下来，指甲又长又黑，正滴着水。

　　“妈呀！鬼啊！”二柱子尖叫一声，转身就跑，撞在门框上，差点晕过去。

　　李狗剩也吓得心脏狂跳，举起铁锹就朝白影砸过去：“你是啥东西！敢在咱村闹鬼！”

　　铁锹刚碰到白影，就听见“哗啦”一声，白影掉在地上，原来是块塑料布，上面还挂着几根稻草，是村里盖玉米垛用的。

　　李狗剩愣了一下，走过去捡起塑料布，哭笑不得：“你小子瞎叫啥！就是块塑料布，被风吹得挂房梁上了。”

　　二柱子揉着脑袋，探头进来一看，脸更红了：“那……那我听见的哭声咋回事？还有王大娘说的红衣裳？”

　　正说着，外面传来王大娘的喊声：“狗剩啊！别找了！张寡妇来了，说她昨天把红褂子晾在厕所旁边，被风吹跑了，今早刚找着！”

　　李狗剩和二柱子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忍不住笑了起来。二柱子摸了摸裤裆，尴尬地说：“那我刚才听见的动静，可能是风吹得木板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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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还没等他俩笑完，就听见厕所最里面的蹲位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像是有人在里面敲门。

　　李狗剩的笑僵在脸上，举起铁锹：“谁在里面？出来！”

　　里面没动静，只有敲门声还在响，“咚……咚……咚……”，节奏慢悠悠的，像是怕打扰到别人。

　　二柱子又开始发抖：“狗剩哥，别……别敲了，咱走吧……”

　　李狗剩没理他，走到最里面的蹲位前，那是个隔间，门是用木板做的，关得严严实实。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门——

　　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放着个破碗，碗里还有点剩饭，墙角蹲着一只大黑猫，正盯着他看，眼睛绿油油的。

　　“原来是只猫啊，吓我一跳。”李狗剩松了口气，刚想转身，就看见黑猫突然站起来，嘴里叼着个东西，朝他扔过来。

　　李狗剩低头一看，是个红绳，上面系着个小铃铛，正是张寡妇红褂子上的配饰。

　　“这猫还挺调皮，居然偷人家东西。”李狗剩捡起红绳，笑着说，可刚抬头，就看见黑猫的眼睛突然变了，不再是绿色，而是变成了红色，像两团小火苗。

　　黑猫“喵”了一声，声音尖利，不像猫叫，倒像个女人在哭。紧接着，它猛地朝李狗剩扑过来，爪子上的指甲突然变长，闪着寒光。

　　李狗剩吓得往后退，手里的铁锹一挥，拍在黑猫身上，黑猫“嗷”的一声，掉在地上，翻身就跑，钻进了厕所后面的乱葬岗，不见了。

　　二柱子早就吓得躲在门口，看见黑猫跑了，才敢进来：“狗剩哥，那猫……那猫不对劲啊！眼睛是红的！”

　　李狗剩点点头，心里也犯嘀咕。他捡起地上的破碗，碗底刻着个“李”字，是他家去年丢的那个碗，当时还以为是被老鼠拖走了，没想到在这儿。

　　“这事儿有点邪门。”李狗剩皱着眉头，“咱先出去，把这事跟村长说说，让他派几个人来看看。”

　　三人刚走出厕所，就看见村长挎着个公文包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戴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

　　“狗剩，二柱子，你们在这儿干啥呢？”村长笑着说，“我给你们介绍下，这是县文化馆的刘同志，来咱村考察民间文化的。”

　　刘同志朝他们笑了笑，伸出手：“你们好，我叫刘文博，是研究民俗的，听说你们村有座老厕所，有些特别的传说，想来看看。”

　　李狗剩愣了一下，赶紧跟他握手：“刘同志，您可别听别人瞎传，那厕所就是普通的厕所，没啥特别的，就是刚才闹了点小误会。”

　　刘文博推了推眼镜，笑着说：“误会？我刚才在村口听王大娘说了，说这厕所闹鬼，还有红衣裳、哭喊声，这可是很珍贵的民俗素材啊，我正想记录下来。”

　　村长在旁边也说：“是啊，狗剩，你就跟刘同志说说，刚才发生啥了，别藏着掖着。”

　　李狗剩没办法，只好把刚才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包括二柱子吓尿裤子、塑料布当鬼、黑猫眼睛变红的事，说得二柱子脸一阵红一阵白。

　　刘文博听得很认真，还拿出个小本子记着，时不时点头：“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这很可能是典型的‘厕神’传说变体，不过你们村的版本更生动，还加了猫的元素，很有研究价值。”

　　“厕神？”李狗剩愣了，“啥是厕神？”

　　刘文博解释道：“厕神是民间信仰里的神，负责掌管厕所，也管生育、祸福，不同地方的厕神形象不一样，有的是女人，有的是小孩，你们村的这个，可能是个女性厕神，附在猫身上，用红衣裳引路人注意。”

　　二柱子在旁边小声说：“可那猫刚才想挠我，一点不像神，倒像个恶鬼。”

　　刘文博笑了：“那可能是你们打扰到它了，厕神一般不害人，就是喜欢捉弄人，尤其是不尊重厕所的人，比如上完厕所不冲水、乱扔垃圾的。”

　　李狗剩想了想，好像还真是。村里有些人上完厕所不冲，垃圾也往厕所里扔，尤其是夏天，厕所里臭得能熏死人，还招苍蝇。

　　“那咱该咋办？总不能让它一直闹下去吧？”李狗剩问。

　　刘文博想了想，说：“简单，你们给厕神上个供，再把厕所打扫干净，尊重它，它自然就不闹了。厕神喜欢甜食，你们可以放些糖果、糕点，再烧点香，跟它说说话，保证管用。”

　　村长点点头：“行，就按刘同志说的办！狗剩，这事就交给你了，你带几个人把厕所打扫干净，再买点供品，今晚就去上供。”

　　李狗剩只好答应下来，心里却有点打鼓，不知道这办法管不管用。

　　下午，李狗剩带着二柱子、张三、李四几个年轻人，把厕所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二柱子拿着扫帚，一边扫一边嘀咕：“我这辈子都没这么认真打扫过厕所，要是厕神再不显灵，我就把它的供品全吃了。”

　　张三笑着说：“你可别，万一厕神生气了，晚上找你算账，让你尿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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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得害怕了。打扫完后，李狗剩去小卖部买了些糖果、饼干，还有两根蜡烛、一炷香，傍晚的时候，带着二柱子去厕所上供。

　　两人走到厕所门口，天已经黑了，风刮得树叶“沙沙”响，旁边的乱葬岗里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有点吓人。

　　“狗剩哥，要不咱明天再来吧，天黑了怪吓人的。”二柱子缩着脖子，不敢往前走。

　　李狗剩瞪了他一眼：“怕啥！有供品呢，厕神不会害咱的。”

　　两人走进厕所，把供品放在地上，点上蜡烛和香，李狗剩对着空气拱了拱手：“厕神大人，我们知道错了，以前没好好打扫厕所，让您受委屈了，这是给您的供品，您尝尝，以后我们一定好好维护厕所，您就别再闹了，行吗？”

　　说完，两人站在原地，等着动静。过了一会儿，香烧了一半，还是没动静，二柱子小声说：“狗剩哥，是不是不管用啊？厕神是不是嫌供品不好？”

　　李狗剩刚想说话，就听见旁边的隔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吃东西。两人对视一眼，都屏住了呼吸。

　　紧接着，隔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只黑猫走了出来，正是下午看见的那只，眼睛还是红色的，但没那么吓人了。黑猫走到供品前，低头吃起了饼干，吃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抬头看他们一眼，像是在感谢。

　　李狗剩和二柱子都看呆了，没想到刘文博说的是真的。等黑猫吃完饼干，又叼了块糖果，转身走进隔间，不见了。

　　“成了！厕神收下供品了！”李狗剩高兴地说，拉着二柱子就往外跑。

　　从那以后，村里的厕所再也没闹过鬼，反而越来越干净。村民们听说了厕神的事，都不敢再乱扔垃圾，上完厕所也会冲水，有的还会主动打扫厕所，偶尔还会带点糖果放在供品的地方。

　　刘文博在村里待了几天，收集了很多关于厕神的传说，临走时还跟李狗剩说：“你们村的厕神很特别，很温和，一定要好好对待它，这可是你们村的宝贝。”

　　李狗剩也把刘文博的话记在心里，时不时会去厕所看看，打扫一下，放些供品。有时候，他会看见那只黑猫在厕所里晒太阳，看见他来了，还会朝他“喵”一声，像是在打招呼。

　　有一次，二柱子家的孩子发烧，怎么都退不下去，二柱子急得没办法，想起了厕神，就带着孩子去厕所，给厕神上了供，还说了几句祈求的话。没想到第二天，孩子的烧就退了，活泼乱跳的。

　　二柱子高兴得不行，买了一大袋糖果去给厕神上供，还跟李狗剩说：“狗剩哥，这厕神真灵！以后我一定天天来给它上供！”

　　李狗剩笑着说：“你也别太夸张，只要咱好好维护厕所，尊重它，它自然会保佑咱。”

　　后来，村里把厕所翻新了一下，砌了新的砖墙，换了新的蹲位，还在门口挂了个牌子，上面写着“厕神供奉处”，成了村里的一个小景点。有时候，会有外村的人来参观，听说了厕神的故事，也会给厕神上供，祈求平安。

　　李狗剩还是经常蹲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抽旱烟，只是再也没人会像二柱子那样，连滚带爬地从厕所跑出来了。偶尔有人问起厕所闹鬼的事，李狗剩就会笑着说：“那不是闹鬼，是厕神在提醒咱，要讲卫生，尊重每一个地方，不管是厕所，还是别的啥，只要你尊重它，它就会善待你。”

　　不过，二柱子再也不敢在晚上去厕所了，每次都要拉着个人一起去，还总说：“万一厕神想跟我聊天，我一个人怕聊不过它。”引得村里人哈哈大笑。

　　而那只黑猫，也成了村里的“明星”，孩子们经常会带点零食去厕所喂它，它也不怕人，有时候还会跟着孩子们一起玩，成了村里一道特别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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