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北狄安抚司

　　北狄王庭的硝烟与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焚烧邪物典籍的浓烟却已渐渐稀少。这座北狄的心脏，如今已彻底匍匐在大龙的铁蹄之下。那令人不安的邪恶气息，随着一次次彻底的清理与净化，正从这片土地上缓慢退却。

　　然而，军事上的征服与净化，仅仅是第一步。如何处置这片广袤而复杂的土地，如何确保其不再成为邪魔滋生的温床，如何将其真正纳入大龙的统治体系，才是更加考验智慧与魄力的难题。

　　帅帐之内，气氛肃穆。沈天、林雪、徐哲、周勃老将军，以及几位将领，正围坐在地图与文书前，商讨战后北狄的善后与统治之策。

　　“王爷，北狄疆域辽阔，部族众多，习性与我中原迥异，且深受邪魔荼毒，民心混乱。”林雪微微蹙眉，“若仅设都督府，派驻重兵弹压，虽可保一时安稳，然恐非长久之计。兵威难持久，且易激起反复。需得恩威并施，徐徐图之，方能令其真正归化。”

　　周勃老将军捋着胡须，沉声道：“话虽如此，但此地民风彪悍，又曾与那邪物纠缠，若治理过宽，难保不生变故。依老夫之见，当效仿古制，分封宗室或功勋重臣于此，建立藩国，代天子镇守，既可彰显天恩，亦可就近弹压。”

　　徐哲接道：“分封固然有震慑之效，但北地贫瘠苦寒，又经此大劫，百废待兴。若所封非人，或后人不肖，恐反成祸患，甚至可能……再次被邪魔钻了空子。”

　　众人的目光，最终都落在了自始至终沉默倾听的沈天身上。

　　沈天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地图上那片刚刚被鲜血染红、又被火焰净化过的土地。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北狄之地，与大凉不同。”他首先定下基调，“大凉乃文明古国，虽遭暮光之域侵蚀，然其根基尚存，文化可续，故可设‘大凉安抚司’，封其郡王，以其旧制稍加改良治理，徐徐归化。”

　　“而北狄，”他语气转冷，“数百年来，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皆系于对外掠夺与对邪力的依赖。其部族散乱，文化粗陋，更与邪魔深度勾结，流毒深远。若仅设安抚司，给予过高的自治之权，难保其部落之中，不会有人贼心不死，妄图借助残留的邪说或器物，再兴波澜。”

　　他顿了顿，看向众人：“故此，北狄之治，当取‘大凉安抚司’之名，行‘彻底改造’之实。”

　　“如何彻底改造？”周勃老将军问。

　　“第一，仿大凉例，设立‘北狄安抚司’。但此安抚使之位，非北狄旧贵，亦非分封之藩王。”沈天目光锐利，“由朝廷直接任命重臣，担任‘北狄安抚使’，总揽军政大权。其下，设郡、县、乡，官吏皆由朝廷选派或从归化北狄人中择优录用，但需经过严格审查与教化。”

　　“第二，废除北狄一切旧有部族体系与贵族特权。所有草场、水源、矿产，收归国有，由安抚司统一规划分配。原各部族民，打破界限，混编为新的村、屯，推行我大龙语言、文字、律法、农耕及手工技艺。设立官学，强制适龄孩童入学，学习忠君爱国、礼义廉耻之道，彻底斩断其与旧部族、旧信仰的联系。”

　　“第三，军事上，驻军必不可少，但并非单纯镇压。”沈天指向地图上几个关键位置，“于此数处要地，设立永久性军镇，驻守大龙士兵，既震慑地方，亦承担屯田、筑路、教化之责。同时，从归化北狄人中，挑选身家清白、心向朝廷的青壮，编练为‘归义军’，由大龙将领统率，用于维持地方治安及巡逻，使其逐渐成为朝廷在北狄的一支可靠力量。”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沈天语气加重，“持续不断的‘净化’与监控。格物院需在北狄设立分院，长期监测地脉能量与异常现象。所有与邪魔相关的传说、遗迹、乃至可疑的风俗，都要记录在案，并由专人定期复查。一旦发现任何邪能复苏或异端滋生的苗头，立刻以最严厉的手段扑灭！绝不容许死灰复燃！”

　　他的计划，远比单纯设立一个安抚司或分封一个藩王要复杂、深入得多。这几乎是要从政治、经济、文化、军事、乃至意识形态上，对北狄进行一次脱胎换骨的重塑与融合。

　　帐内一片寂静。众人都在消化着沈天这番宏大而严酷的构想。

　　“王爷……此策若能推行，北狄或可长治久安，真正成为我大龙之屏障，而非祸源。”林雪点了点头。

　　“阻力必然会有，但眼下正是推行此策的最佳时机。”沈天冷然道，“北狄王庭覆灭，邪魔信仰崩塌，人心惶惶，正是一片空白，可供我等描绘新图。至于钱粮人力……”他看了一眼林雪和周勃老将军，“北伐缴获颇丰，北地本身亦有矿藏草场之利。初期可由朝廷调拨，待秩序稍定，便以屯田、工坊、商税等方式，逐步自给。”

　　徐哲也点头道：“北地之患，根在人心与邪力。若不从根本上改变，徒留建制，无异于养痈遗患。王爷之策，虽艰难，却是治本之道。”

　　周勃老将军也缓缓点头：“王爷深谋远虑，老夫佩服。只是这‘北狄安抚使’的人选，以及初期驻军大将，需得慎之又慎。”

　　“安抚使人选，我回京后会与陛下及诸公商议。”沈天道，“至于驻军大将……”他看向林雪，“靖海公林雪，平定北狄，战功赫赫，且熟知北地情势与邪魔手段。便由你暂领北地诸军事，总督‘归义军’编练及防务，待朝廷正式任命安抚使及驻军大将后，再行交接。周老将军率右路军，暂留北狄协助，待局势稳定后再行班师。”

　　林雪肃然抱拳：“林雪领命！”

　　周勃老将军也拱手应诺。

　　计议已定，接下来的日子里，大龙北伐军一边继续清理北狄王庭及周边的邪秽残留，一边着手按照沈天的初步构想，搭建“北狄安抚司”的骨架。人员选派、职权划分等诸般事宜渐次展开，虽只初具雏形，却已为日后经略北狄奠定了第一块基石。

　　新的北狄安抚司衙署开始规划。从大龙紧急调拨的官吏和工匠陆续抵达。归降的北狄人部族被重新打散编户，划分草场和耕地，发放农具种子，并强制学习简单的大龙语言和律法。几处重要的军镇选址确定，开始修筑营垒。

　　林雪坐镇北狄王庭（现已改名为定北城），统筹一切。她一面整编军队，一面监督各项新政的推行，手段雷厉风行，却又在严格执行沈天定下的“严惩首恶，宽待胁从，鼓励归化”原则，渐渐稳住了局面。

　　格物院设立在北狄的第一个分院，在徐哲的主持下，于定北城外一处地势较高、能量相对稳定的地方建立起来，开始日夜不停地监测地脉，分析从各处搜集来的邪能残留样本。

　　北狄的天空，似乎正在慢慢驱散阴霾，显露出一丝新生的、虽然艰难却充满希望的光亮。

　　北伐的军事使命已经完成，北狄的善后有了明确的框架和林雪坐镇。而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立刻返回那座藏着此界最大秘密的城池。

　　临行前夜，帅帐内，灯火昏暗。沈天与林雪对坐。

　　“北狄交给你了，雪儿。”沈天看着眼前风尘仆仆却目光坚毅的女子，心中既有信任，也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你会很辛苦，也会面临无数挑战，甚至……危险。”

　　林雪微微一笑，那笑容在跳动的烛光下，少了几分战场上的凛冽，多了几分柔和：“王爷放心，雪儿既受此任，必当竭尽全力。北狄安定，则大龙北疆无忧，王爷在京中，方能安心应对……更大的事情。”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王爷回京后，万事小心。龙渊阁那里……”

　　“我明白。”沈天点头，从怀中取出那枚布满裂痕的“观门令”，摩挲了一下，又放了回去，“我必须尽快回去。你自己在北狄，也要多加小心，留意任何异常，尤其是格物院那边若有发现，立刻密报。”

　　“雪儿记下了。”

　　两人又低声商议了一些北狄治理和军务的细节，直到夜深。

　　翌日清晨，寒风凛冽。沈天只带了五百亲卫，轻车简从，悄然离开了定北城，踏上了南归的路途。

　　他没有回头。北狄的风雪与重建，将交由林雪和无数后续者。

　　他的战场，已经转移。在那座看似平静的京城之下，在那龙渊阁的深处，一场关乎此方世界存续的、更加隐秘也更加凶险的战争，或许正在悄然酝酿。

　　车轮碾过的冻土，向着南方，向着那座拥有“界门”与“枢机”的京城，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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