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考验

　　半晌，待星月齐鸣之时，缓了些许的青松，幽怨的盯着莫爷的后脑勺。

　　最后的最后，莫爷实在看不下去了，这小子就这么点路，简直速比没踏上修行路的蜗轮一族。

　　“小青松，你别直勾勾的盯着老头子了，怪不好意思的。”莫爷一手提着两个竹篓，一手负在身后，托起青松那瘫软的身躯，沿着幽暗古道，缓缓前行。

　　听着莫爷这略带笑意的话语，青松眼角微微抽搐了几下，嘴角微垮道：“莫爷爷，平时咋没发现您这么为老不尊啊！”

　　“哼，平日里你小子那一副衰仔的样子，哪有心思关注其他。”莫爷嘴角微扬，但嘴中却毫不留情的批判道。

　　“而且，老头子这可不是为老不尊，这叫人老，心不老，少跟部落里那些老头子学个半吊子，要学就学全。”

　　“额...”青松突然想挠挠头，但手臂跟被巨石压住了般，任你如何呼唤，我自巍然不动。

　　“以后不会了，我就是我，不会再活在过去了！”过了会，少年坚毅的声音响起。

　　这下，莫爷倒是没有再呛少年了，只是眼眸中再度多了些许笑意。

　　“对了，今日之后，就不用只听我念了，回去自己把药典学完。”

　　“啊，那我的修行？”青松愣愣的看着莫爷道。

　　“不耽误，修行要松弛有度，不然就跟吃毒药差不多，身体吃不消的。”莫爷摆了摆手道。

　　“哦哦，好吧。”青松嘟了嘟嘴，没再反驳。

　　“嘿，你小子，其他人想学，老头子还不给呢，你这啥子表情。”

　　“额，嘿嘿，没啥没啥，我这是高兴呢，终于可以学习完整的药典咯！”青松忙正色道。

　　“哼，你小子...”莫爷冷哼一声，没好气的瞟了眼这娃子，顺着小道一步一步走向远处明星。

　　“莫爷，您说修行是什么？”青松微侧着头，看着莫爷半遮的面庞。

　　黯淡的星空之下，似乎老者面容之上的波纹增添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修行？每个人对修行的定义都不一样，这需要你往后自己去探索。”莫爷顿了一瞬，旋即直言道。

　　“哦哦，那您说修行路有尽头吗？”青松点点头，继续问道。

　　“这个老头子也不知道，也许有，也许没有，取决于你能走到哪一步。”莫爷没有直接回答，望了眼群星闪耀的穹宇，随即看着脚下的路说道。

　　“嗯...那您说我的尽头是在哪？”

　　“未来不可测，你只要知道，天不生无用之物，存在，即有理。”

　　莫爷顿了顿，继续说道：“老头子能告诉你的是，梦虽遥，追则能达，愿虽艰，持则可圆！”

　　“好深奥哦...莫爷您说，奶奶在哪里呀？”喃喃声中，带着些许坏笑的迷朦声音响起。

　　“你小子，哪那么多问...”

　　“呼，呼，呼...”

　　莫爷嘴角抽搐了几下，翻了翻白眼，还想说些什么，但听着背后渐渐平缓的呼吸声，失笑着摇了摇头。

　　“孩子，莫爷老了...看不清你的未来，只能祝你，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似那星之寰宇，永垂不朽...

　　“嗯...”

　　少年似乎睡得不舒服，扭动之间，微弱的低吟响起，似在应和。

　　一老一少，迎着月光，望着漫天星辰，缓步漫行处自是一幅清幽画卷。

　　......

　　此前，傍晚时分，古然铁匠铺内。

　　伴随着最后一声厚重的锤声落下，天然轻呼一口气，将闪烁着阵阵锋芒的阔刀放置在一旁，扫掉残渣，随手扑灭炉火，提着净过器具的污水倒掉...

　　做完一切结束工作之后，静静地站在院门之外。

　　抬首望了望天色，随即眉目紧蹙的望着被黑暗尽数吞噬的古道尽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明月高悬，丝丝缕缕的月光洒落，那如古塔一般的壮硕身影，却是仿若未闻，纹丝未动。

　　待古道尽头处，一道斜长的暗影缓缓现身之时，漠然的古塔之上，终于是有了些许生气，转身朝着院内走去。

　　......

　　次日。

　　待得日上三竿之时，青松才缓缓舒展了下略显僵硬的身躯，伴随着青松的动作，一连串的噼啪声自骨间处传来。

　　“唔...嗯...嗯！？！”

　　颇为舒畅的感觉自心尖泛起，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不过，感受着面庞之上传来的阵阵暖意，顿时一激灵，瞬间清醒。

　　“睡过了，睡过了...”一阵手忙脚乱中穿衣合被。

　　门板推动的嘎吱声响起，一个略显白净的小脑袋探出，四处望了望。

　　“醒了。”淡淡的声音响起，天然坐在院内古树之下，静静地品着杯中茶水。

　　今日，他倒是没有早早的起来握锤锻器。

　　一来，这孩子昨日折腾累了，需要休息；二来嘛，他也好久未曾如此舒畅的沉眠了。

　　“二，二叔，早啊...”对于自从苏醒以来，便一直不苟言笑的二叔，他还是有些拘束的。

　　问好的同时，白眸转动间，小心的扫过天然，顿时一个同他想象中几乎分毫不差的大汉，浮现在视野之中。

　　只不过与想象中，大汉粗犷的容貌倒是颇有些不符，接近两米的身高，刀削刻斧般的俊逸面容，漠然的白眸，平添了些许生人勿近的气场。

　　再加上那附着于表面的古铜之色，配上虎背蜂腰，如柱子般的臂膀，着实让人不敢轻易与之交恶。

　　“嗯。”天然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随即便是沉默。

　　面对这种情况，青松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说些啥，该干些啥，只能站在原地挠着头，一个劲的憨笑着。

　　好在气氛僵硬了不久，推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早已准备好的莫爷，端着一大碗冒着腾腾热气的汤药走了过来。

　　“小青松起来了，来，老头子为你热好了药汤，待一个时辰之后，药力彻底融合之后，就可以修行了。”

　　“啊！？真的吗？”青松刚想问好，就听见莫爷的话语，当即激动的确定道。

　　“自然，莫爷还能骗你不成。”莫爷抚了抚长须道。

　　“好耶，莫爷最好咯。”

　　再次得到确认，青松顿时欢呼出声，急忙跑到莫爷身前，端过碗，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鼓囊的就喝光了。

　　待碗中再无一滴遗留之时，方才擦了擦嘴，嘿嘿傻笑着。

　　“好了，静静等着吧，待药力彻底补全你缺失的根基之时，便可以踏上修行路了。”莫爷揉了揉青松的脑袋，接过一丝不剩的木碗，朝着后院走去。

　　“嗯嗯。”这时候，青松倒也没管莫爷揉他脑袋的事了，盯着莫爷的背影，欢声应道。

　　待莫爷的身影，完全被遮挡住了之后，这才回过神来，他好像不知道该干些啥。

　　往常，平日里起来便是帮着二叔干些杂活，现在倒是不知道该做些啥了。

　　毕竟，二叔，还在那坐着呢。

　　刚想去后院把碗给刷了，就见二叔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二叔。”青松赶忙走过去，有些紧张的喊道。

　　“你想修行？”天然扫了眼面前有些局促的少年道。

　　“是的，我想修行。”青松以为二叔要考验他，毫不犹豫的说道。

　　“为何？给我一个理由。”依然是那般古井无波的声音，但却好似夹杂着点点锋芒。

　　“啊！？理由...”青松有些没反应过来，修行还要理由的吗...

　　“不错，理由。”天然语气漠然的说道。

　　随即好似感觉差了些许，沉声补充道：“若是答不出来，放弃修行的想法，今日开始，我教你锻造之术，双重技艺之下，即便没有多少力量，依然能让你在这部落中有着一席之地。”

　　“嗯...我不想再成为累赘！”青松听着二叔的话语，脸色变了一阵又一阵，沉吟片刻，似下定决心，果决地说道。

　　“嗯，很不错的理由，不过，不够！”天然微微颔首，随即猛地沉声喝道。

　　他能感觉到这孩子在隐藏着什么，你，到底记得多少...

　　一丝杀戮气息绽放，恐怖的压力瞬间作用在青松身上。

　　青松直感觉被什么恐怖存在盯上，仿佛下一刻便会身死魂灭。

　　“修行并非你所想象的那般美好，杀戮常伴左右，稍有不慎，形神俱灭并非妄然，你能接受吗？”

　　“若是不能，任你安心做个铁匠也好，医师也罢，以我的实力，哪怕你只是个凡人，我依然能护你一生安然。”

　　毫无感情的话语，似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青松的心尖。

　　一时不禁也升起了些许放弃的念头，不过，念头刚升起，埋藏于脑海深处的血色陡然乍现。

　　“我可以！”当下不由坚声道。

　　他再也不想感触那种无能为力，只能在一旁静静等待结果的感觉了。

　　“呵，不用急着做出选择，有的是时间，哪怕你不选择修行，我依然会传授你基础修行法，让你有自保之力。”

　　“但我不会允许你过度踏足杀伐，其中如何，全凭你自己选择。”

　　压力陡然消失，似乎是感觉到了青松的决心，天然微微摇头，微叹口气，也罢，只要没出问题便由着他了。

　　“二叔，不用，这是我的选择，无论如何，我都会坚定的走下去！”

　　“哪怕是倒下，那也是倒在追寻自我的路途之上，而非无为一生！”青松平复心中的焦急，苍白的瞳孔直视着天然道。

　　“哦？有趣，记住你今日的说的话。”天然诧异的看了眼青松，没想到他能说出这般言语，看来前些时候跟着去学习，倒也并非无用...

　　“今日所言，莫不敢忘。”斩钉截铁的话语随之落下，青松眸子中时常闪动的灵光，忽的停顿，不再躲闪，绽放着熠熠光芒。

　　见其这副模样，天然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忽的对这小子升起了一抹兴趣，不复于往常只是针对于他是大哥遗子的身份，而是对这少年的转变产生的兴趣。

　　即使心结解开，但能这么快便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倒也难得。

　　毕竟，此前这小子整日暮气沉沉的模样，着实让他有些失望...

　　“好了，既然你决定了，那我就简单为你介绍一下，关于修行的常识吧。”

　　天然没有再多问些什么，基于自身的遭遇，他不想过多去干预他人的成长轨迹。

　　“来，坐。”伸手示意着桌子对面。

　　“嗯嗯。”青松应了声，这一刻没有了不自然，不急不缓的走到石桌对面坐下。

　　心静下来了，其他皆可视为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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