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探查与伪装

　　青霖贵女与她的巡天仪仗化作天际的流光，消失在祥云深处，留下的威压却如同实质的寒意，久久弥漫在第七哨所的平台上。

　　四名守卫战士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眼神中的狂热与敬畏尚未褪去。

　　风汐转过身，那张冷艳的面容上仿佛凝结了一层更深的寒霜，看向欧阳墨殇的目光愈发复杂难辨。

　　高层已然知晓，此事再无小事化了的可能。执律堂的介入只是时间问题，而那通常意味着最严格、甚至不近人情的审查。

　　欧阳墨殇感受到了这份沉重的压力，但他心中波澜渐平，反而更加冷静。

　　压力即是动力，关注越多，或许意味着破绽和机会也越多。

　　他默默运转《太虚凝元诀》，加速吸收着云霖花露残存的药力以及周围浓郁的精纯灵气，现今《太虚凝胶诀》已经可以将灵气转化为混沌之气，虽然依旧很少。

　　在修复伤体的同时，也在不断熟悉和适应着青冥九霄云独特的能量环境。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风汐并未再进入石堡，而是就站在平台边缘，远眺云海，似乎在沉思，又像是在等待什么。风铃儿则安静地待在一旁，看看姐姐，又看看欧阳墨殇，欲言又止。

　　终于，一名守卫战士身上的某件通讯羽饰微微震动了一下。他凝神感知片刻，随即快步走到风汐身边，低声禀报：“战士长，执律堂的云舟已抵达外围云隘，正在例行检查，预计一炷香后抵达哨所。”

　　风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点了点头：“知道了。加强警戒，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禁闭区域。”

　　“是！”守卫领命，退回岗位，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紧张肃杀。

　　执律堂要来了！这个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欧阳墨殇心中激起涟漪。他不知道执律堂会以何种态度对待自己这个“闯入者”，但从风汐和守卫的反应来看，绝非易与之辈。

　　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四名守卫。之前出言讥讽他的那名羽翼带暗红、鼻如鹰钩的战士，似乎对执律堂的到来格外期待，眼神中甚至闪过一丝幸灾乐祸。而另外三名战士则更多的是紧张和公事公办的严肃。

　　欧阳墨殇心念微动，忽然轻声开口，打破了平台的寂静，对象却是那名鹰钩鼻战士：“这位……战士阁下。”

　　那战士一愣，显然没料到这个被看押的人族会突然主动跟他说话，而且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平和？他下意识地皱起眉，冷哼一声：“人族，你想耍什么花样？执律堂的大人即刻就到，有你好看的！”

　　风汐和风铃儿也疑惑地看了过来。

　　欧阳墨殇并不生气，反而微微笑了笑，目光落在战士那带有暗红色泽的羽翼边缘和突出的鼻梁上，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与“赞赏”：“不敢。只是方才见阁下羽翼神骏，锋芒内蕴，尤其是这抹暗红，宛若浴火之痕，与寻常羽族大不相同，想必阁下祖上必有非凡之血统，令人钦佩。”

　　他这番话，巧妙地避开了直接的恭维，而是聚焦于对方最在意的“血统”特征，并赋予其“浴火”、“非凡”的积极联想。

　　那鹰钩鼻战士显然没料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尤其是从一个他鄙夷的“下界人族”口中说出。

　　他怔了一下，脸上的凶戾之气下意识地收敛了些许，甚至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膛，让那对羽翼显得更加挺拔。

　　羽族极度看重血统和羽翼形态，被点出特征并给予“非凡”评价，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哼，算你还有点眼力。”他语气依旧生硬，但敌意明显减弱了几分，“我烈风氏一族，祖上确曾追随过朱雀圣尊，血脉中自有那么一丝真火之力！”他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骄傲。

　　“原来如此，失敬。”欧阳墨殇适时地露出“恍然”和“果然如此”的表情，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恰到好处的赞美，点到即止的恭敬，瞬间在对方心理上打开了一个微小的缺口。

　　风汐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讶异和深思。这个人族，比她想象的要聪明和难缠得多。他精准地抓住了羽族重视血统的心理，一句看似无意的话，就巧妙地缓和了与最敌视他的守卫之间的关系。

　　就在这时，天际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声。只见一艘长约十丈，通体由某种青色琉璃与白色金属打造、流线型船体两侧镶嵌着巨大羽翼状符文板的云舟，正破开云层，以一种威严而沉稳的速度，向着哨所平台驶来。

　　云舟船首雕刻着一只目光锐利，爪握律令铁卷的巨鹰图腾——正是羽族执律堂的标志！

　　云舟并未完全降落，而是悬浮在平台外侧，与平台保持着一丈左右的距离。舟身侧舷打开一道门，三道身影从中飞出，轻盈地落在平台之上。

　　为首者，是一位面容古板严肃、眼角有着深刻法令纹的中年羽族男性。

　　他的羽翼是罕见的灰褐色，羽毛短而硬朗，收拢时如同披着一件厚重的斗篷，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剖开一切谎言，其气息赫然是化虚境！他身穿银黑相间的执律堂制式袍服，胸前别着一枚铁卷徽章。

　　他身后跟着两名较为年轻的执律堂羽族，一男一女，羽翼皆是常见的白色战斗形态，表情一丝不苟，手持记录玉简和某种探测法器，修为也在纳神境中期左右。

　　“风汐战士长。”为首的中年羽族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执律堂巡风使，铁翼，奉命前来核查异常闯入者事件。”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就锁定在了欧阳墨殇身上，那审视的力度，比风汐之前强了十倍不止！

　　“铁翼巡风使。”风汐抚胸行礼，语气保持着一贯的冷静，“人犯在此，名为欧阳墨殇，自称因空间风暴意外坠入。其随身携带一枚蕴含驳杂空青石气息的玉符，疑为关键物证。相关情况已初步记录上报。”

　　铁翼微微点头，目光却未从欧阳墨殇身上移开半分：“空间风暴？意外？下界人族之辞，多狡诈虚妄。是否意外，需经执律堂秘术勘验方可断定。”

　　他手一挥，身后那名女性执律员立刻上前，手中的探测法器——一个如同水晶圆盘般的器物，开始散发出柔和却穿透力极强的白光，罩向欧阳墨殇。

　　同时，铁翼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响起：“人族欧阳墨殇，放开你的心神防御，配合‘鉴真镜’探查。若有一丝抗拒或隐瞒，视同叛逆，格杀勿论！”

　　冰冷的杀意瞬间笼罩欧阳墨殇！

　　鉴真镜的光芒照在身上，欧阳墨殇立刻感觉到一股奇异的力量试图渗透他的识海，窥探他的记忆和情绪！这力量并非蛮力冲击，而是带着一种诱导和辨析的特性，极为难缠！

　　绝不能让其深入识海，发现《山海录》的存在！

　　欧阳墨殇心中警铃大作，但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紧张、虚弱和一丝被强大力量震慑后的惶恐。他并未强行抵抗鉴真镜的光芒（那会立刻暴露），而是全力收敛《山海录》的一切波动，将其深深隐藏在识海最底层。

　　同时，他极其“配合”地主动放开了部分浅层记忆——主要是关于遭遇空间风暴时的破碎画面、重伤的痛苦、以及醒来后见到风汐风铃儿的片段。这些记忆都是真实的，只是缺失了最关键的前因（传送阵）和核心秘密。

　　与此同时，他暗中运转《太虚凝元诀》，调动那缕刚刚恢复少许的混沌之气，并非对抗，而是极其精妙地模拟出一种经脉严重受损，元神震荡不稳，记忆区域混乱不堪的“真实”状态反馈给鉴真镜。

　　鉴真镜的光芒在他身上流转，镜面上呈现出混乱的光斑和模糊的碎片画面——狂暴的能量乱流、身体的剧痛、云端的景象、风汐冰冷的脸……

　　女性执律员凝神感知着镜面反馈，眉头微微蹙起。

　　铁翼的目光也紧紧盯着鉴真镜。

　　片刻之后，光芒收敛。

　　女性执律员转身，对铁翼低声禀报：“巡风使，鉴真镜反馈，目标元神确受重创，记忆区域有大量混乱和缺失。关于坠落过程的记忆碎片显示的能量等级极高，符合高强度空间扰动特征。未探测到明显的主动入侵意识或伪装痕迹，但其能量核心……似乎有种难以解析的惰性混沌，阻碍了更深层的探查。”她最后一句带着一丝不确定。

　　铁翼古板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上前一步，亲自伸出手指，点向欧阳墨殇的眉心，一股更加冰冷尖锐的神识之力试图强行侵入！

　　欧阳墨殇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再次昏迷。他依旧没有强硬抵抗，只是将混沌之气的“惰性”与“混乱”模拟到极致，如同在对方神识前构筑了一片无法穿透的、布满裂痕的迷雾。

　　铁翼的神识在欧阳墨殇的“重伤迷雾”前逡巡了片刻，终究未能突破那层由混沌之气模拟出的、看似自然形成的屏障。

　　他收回手指，眼神中的审视并未减少，但那股即刻格杀的寒意稍稍收敛。

　　“重伤属实，记忆混乱，空间扰动痕迹也确实存在。”铁翼缓缓开口，像是在陈述事实，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但‘意外坠落’之说，仍不足全信。其体内能量特质古怪，难以辨析，此为重大疑点。”

　　他转向风汐：“风汐战士长，此人仍需严加看管。鉴于其伤势及疑点，暂不移交执律堂黑狱，仍由你巡风氏族看押。但需加设‘律法锁链’，并每日上报其状态。待其伤势稍缓，能承受更深入审讯时，再行定夺。”

　　“遵命。”风汐应道。

　　铁翼从袖中取出一条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刻满细密符文的黑色锁链，手一扬，那锁链便如同活物般飞出，缠绕在欧阳墨殇的脚踝上，瞬间没入皮肉之下，只留下一道淡淡的黑色环形印记。

　　一股沉重的束缚感立刻传来，不仅限制了行动自由，更仿佛一道冰冷的枷锁，时刻监控着他的力量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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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完这一切，铁翼不再多看欧阳墨殇一眼，对风汐点了点头：“看好他。非常时期，任何疏漏，巡风氏族担待不起。”

　　说完，他便带着两名下属，转身飞上来时的云舟。云舟嗡鸣一声，调转方向，迅速消失在云海之中。

　　执律堂的人走了，暂时排除了即刻的危险，但那道“律法锁链”和每日上报的要求，如同悬顶之剑。

　　平台上一时寂静。

　　风汐看着欧阳墨殇脚踝上那道淡淡的黑环，眼神复杂。烈风氏那个守卫则似乎有些失望，没看到立刻治罪的场面。

　　欧阳墨殇缓缓呼出一口气，背后已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刻，险之又险。鉴真镜和铁翼的神识探查都极其厉害，若非《太虚凝元诀》的神妙和混沌之气的特殊性，根本不可能瞒天过海。

　　但他也成功传递出了几个关键信息：重伤、记忆混乱、空间扰动真实存在。这为他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现在，他需要利用这段时间，尽快恢复，并找到调查巫族线索的方法。执律堂的介入，虽然危险，但也意味着他能接触到更高层级的信息流。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那些悬浮的岛屿，尤其是那些风格可能与羽族迥异，可能属于巫族的区域。

　　风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依旧冰冷，却似乎多了一丝别的意味：“欧阳墨殇，你听到了。安分待着，恢复你的伤势。不要试图挑战律法锁链的威力。”

　　欧阳墨殇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风汐战士长，在下养伤期间，可否借阅一些……关于青冥九霄云风土人情、地理志异的闲杂书籍？也好打发时间，或许……也能从中找到一些关于那枚玉符来源的模糊线索？”

　　他提出这个要求，合情合理。一个被困的伤者，想要了解身处之地，并试图弄清自己为何而来，再正常不过。

　　而书籍，往往是信息的最好载体。

　　风汐凝视了他片刻，似乎想看出他真正的目的。最终，她冷冷道：“可以。但只能是最基础的公开读物。铃儿，稍后去书库取《云界概览》、《风物志初编》给他。”

　　“是，姐姐！”风铃儿连忙答应，似乎很高兴能帮上点忙。

　　欧阳墨殇微微颔首：“多谢。”

　　知识就是力量。尤其是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需要先了解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才能找到其中的缝隙，以及……关于巫族那些“不对劲”的蛛丝马迹。

　　他的青冥九霄云调查之路，在枷锁与监视中，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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