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莫名的呼唤

　　青萝万象壁构成的翠绿堡垒内，时间仿佛被扭曲拉长。

　　外界复苏派战士结阵时能量的嗡鸣，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压抑的询问声，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反而衬得壁垒内的空间愈发窒闷。

　　黎桐半跪于地，大部分心神依旧维系着渡入黎长老体内的温和巫力，那双锐利的眼睛却如同盯住猎物的鹰隼，须臾不离欧阳墨殇。

　　信任的幼苗刚刚破土，却生长在遍布裂痕的悬崖边缘，脆弱得经不起一丝风吹草动。

　　欧阳墨殇背靠着冰冷坚韧的藤蔓墙壁，缓缓调息，努力平复着体内因强行压制混沌之气和《山海录》异动而翻涌的气血，以及更深处那难以言喻的惊悸。

　　方才那瞬间的共鸣太过诡异和骇人，远超他的理解范畴。

　　蚀渊魔念、《山海录》、混沌之气……这三者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可怕的联系？一个个谜团如同沉重的锁链，缠绕在他的心头。

　　他不敢深思，眼下最重要的是应对黎桐的审视和即将到来的，来自苏醒后的黎长老的最终裁决。他必须充分利用这段宝贵的时间。

　　“黎桐兄，”欧阳墨殇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平稳了许多，“我知道你仍有疑虑。换做是我，亦会如此。但有些事，或许可以提前印证。”

　　他目光扫过黎桐腰侧悬挂的一枚用于通讯的翠鸟形玉佩，“贵派近来，是否常有弟子在执行净化任务时，出现前所未有的躁动、易怒，甚至……力量失控伤及同袍的情况？或者，某些区域的祖灵之树回应祈祷的力量，是否变得时断时续，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晦涩感？”

　　黎桐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握着黎长老手臂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了些。

　　欧阳墨殇所说的，正是近几个月来困扰复苏派高层的几个隐秘问题，一直被归咎于蚀渊污染加剧以及避世派邪法干扰。他们严密封锁了消息，以免引起恐慌。

　　“你如何得知？”黎桐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更深的审视。这些细节，绝非一个外来者能轻易探知。

　　“并非我探知，”欧阳墨殇摇摇头，指向怀中，“是它‘告诉’我的。”

　　他意指那缕被封印的魔念碎片，“蚀心魔念最擅长的便是引动生灵内心深处的负面情绪，放大偏执与恐惧。

　　它所过之处，或直接附体，或间接污染，都会留下这种类似于‘精神瘟疫’的痕迹。

　　而祖灵之树蕴含磅礴生命能量，对这类邪恶气息最为敏感，其力量被污染干扰，自然会变得不稳定且难以沟通。

　　这些，或许并非避世派所为，而是那魔念侵蚀加剧、甚至其爪牙已渗透进来的征兆！”

　　黎桐沉默了。欧阳墨殇的解释，与他所观察到的现象高度吻合，并且提供了一个全新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角度。

　　如果真是这样，那意味着复苏派的内部，可能远比想象中更不安全。

　　就在这时，黎长老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有些迷茫和涣散，但很快便聚焦起来，恢复了往日的深邃，只是其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疲惫、痛苦以及……一丝明悟后的沉重。

　　“黎长老！”黎桐惊喜交加，连忙小心地扶着她坐起一些，“您感觉怎么样？”

　　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缓缓环顾四周，目光在翠绿的壁垒上停留一瞬，又落在了欧阳墨殇身上，最后看向黎桐，声音虽然虚弱，却异常清晰：“桐……解除壁障。传令……所有队长级以上者，即刻到静思古木下集合。不得……携带武器，收敛敌意。”

　　“长老！”黎桐一惊，“您的身体？还有他……”他看向欧阳墨殇，意思很明显。

　　“照做。”黎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久居上位的决断力，“刚才发生的一切，我已用‘灵犀溯影’回看感知……欧阳小友所言……大体为真。是我们……一直被蒙蔽了双眼。”

　　她的话语如同最终判决，让黎桐心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后怕。

　　他重重一点头：“是！”随即，他通过那枚翠鸟玉佩，快速而低声地传达了黎长老的命令。

　　外界传来一阵短暂的骚动和疑惑的回应，但很快便归于执行命令的肃静。

　　黎桐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那巨大的青萝万象壁开始缓缓蠕动，如同活物般向地下缩回，最终消失不见，只留下地面那个微微发光的神秘种子被他收回。

　　外界，二十余名复苏派精锐战士已然列队，虽然收起了武器，脸上却依旧带着困惑、警惕和不安，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中心三人。

　　黎长老在黎桐的搀扶下，勉强站稳了身形。她推开黎桐的手，示意自己可以，虽然脚步还有些虚浮，但腰杆却挺得笔直。

　　她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族人，声音虽然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诸位，收起你们的敌意与疑虑。方才，我以灵心亲证，获悉了一个关乎灵山存亡、乃至苍生安危的可怕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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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言简意赅，将欧阳墨殇带来的关于蚀心魔念、避世派真正角色、四叛徒以及内部可能存在的隐患等信息，提炼核心，公之于众。

　　消息太过震撼，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战士们脸上写满了震惊、难以置信、愤怒以及深深的恐惧。窃窃私语声顿时响起。

　　“肃静！”黎长老一声低喝，带着威严，压下了骚动，“我知道这一切难以接受。但真相就是真相！此刻起，我复苏派与避世派之间的一切敌对行动，立即终止！当前首要之务，是修复被破坏的封印节点，稳住蚀渊裂缝，并彻查内部，揪出所有可能被魔念蛊惑或与叛徒勾结者！”

　　她目光转向欧阳墨殇，微微颔首：“欧阳小友，感谢你冒死送来真相。此前误会与损伤，我代表复苏派，向你致歉。接下来，还需要你的协助。”

　　欧阳墨殇拱手回礼：“黎长老言重了，晚辈只是做了该做之事。但有所命，绝不推辞。”

　　“好。”黎长老点头，随即快速下达一连串命令，“黎桐，你亲自带队，挑选绝对可靠之人，立刻秘密前往‘埋骨地’和‘泣魂林’，评估节点损毁情况，并尝试与避世派取得联系，传达我方的……歉意与合作的意向。记住，务必隐蔽，若遇避世派之人，以沟通为要，除非遭受攻击，否则绝不动武！”

　　“是！”黎桐领命，立刻点了几名心腹战士，身影一闪，便迅速消失在密林之中。

　　“其余人，加强警戒，内部巡查加倍！对所有近期行为异常、或曾独自执行过长时间外围任务的成员，进行隐秘观察和灵心检测！但切记，不可打草惊蛇，不可冤枉无辜！”

　　黎长老继续吩咐，一道道指令清晰明确，展现出了作为领袖的果决。

　　队伍领命，迅速而有序地散开执行任务。

　　安排好一切，黎长老才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摇晃了一下，幸好被旁边的战士扶住。她看向欧阳墨殇，疲惫道：“欧阳小友，随我来。有些事……或许只有你能看出端倪。”

　　她带着欧阳墨殇，再次走向那棵巨大的静思古木。来到树下，黎长老伸出手，轻轻按在粗糙的树皮上，闭目感应了片刻，眉头越皱越紧。

　　“果然……连静思古木的灵韵，也受到了一丝晦暗的缠绕……”她睁开眼，眼中忧色更浓，“这侵蚀，比我想象的更深。欧阳小友，你身负奇异瞳术，能否助我仔细探查一番，这污染的源头究竟潜藏于何处？”

　　欧阳墨殇心中一凛，立刻点头：“晚辈尽力。”他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万象真瞳全力开启！双眸之中，金紫色的异芒流转，眼前的世界瞬间变得层次分明，能量流动清晰可见。

　　静思古木在他眼中，化作一团无比磅礴、温和而明亮的绿色生命光团，那是复苏派力量的源泉之一。

　　然而，正如黎长老所说，在这片璀璨的绿光深处，确实缠绕着几缕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灰色能量丝线。

　　它们如同寄生的大网，正悄无声息地汲取着古木的生命力，并散发出一种令人极其不适的、与那魔念碎片同源但微弱得多的蛊惑波动。

　　这些丝线隐藏得极深，且似乎能巧妙地模拟古木自身的能量波动，若非万象真瞳能直窥本质，几乎无法被发现。

　　“怎么样？”黎长老紧张地问。

　　欧阳墨殇凝神追踪着那些暗灰色丝线的走向，它们如同蛛网般，以古木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延伸……最终，竟然隐隐指向了三个不同的方向！

　　“找到了！”欧阳墨殇沉声道，“污染源不止一处！很微弱，但确实存在！主要指向三个方向——东北方的居住区、西南方的祭坛方向，还有……正东方的……藏书阁？”

　　黎长老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居住区…祭坛…藏书阁……”这三个地方，都是复苏派的核心区域，人员往来频繁且重要！

　　“立刻……”黎长老刚要下令，异变再生！

　　这一次，并非来自魔念碎片或《山海录》。

　　而是源自欧阳墨殇的体内深处！

　　那一直安静蛰伏的混沌之气，仿佛被古木深处那几缕暗灰色丝线吸引，再次不受控制地自行涌动起来！但这一次，并非躁动，而是产生了一种奇特的“食欲”？

　　仿佛混沌之气将那些蚀渊魔念的污染丝线，视作了某种可以吞噬、转化的“养料”？！

　　一股微弱却无法抑制的吸力，猛地从欧阳墨殇周身毛孔散发出来，目标直指静思古木深处那几缕暗灰色能量丝线！

　　“嗡——！”

　　静思古木仿佛被惊动，庞大的树身微微一震！那几缕暗灰色丝线如同受惊的毒蛇，猛地收缩、扭曲，试图隐藏得更深！

　　“呃！”欧阳墨殇闷哼一声，强行压制住混沌之气的异动，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这次的反应比上次更直接，更难以掩饰！

　　黎长老显然也感受到了静思古木那细微的异动和欧阳墨殇瞬间的气息变化，她猛地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欧阳墨殇：“你刚才……做了什么？！”

　　她的声音中，刚刚建立起的信任，瞬间又布满了惊疑的裂痕！

　　欧阳墨殇心中叫苦不迭。这混沌之气对蚀渊能量的奇特反应，简直是在把他往火坑里推！

　　他该如何解释这根本无法解释的事情？！

　　而与此同时，在复苏派驻地东北角的某间僻静树屋内，一个原本正在闭目修炼的身影，猛地睁开了眼睛。

　　此人眼底深处，一丝与静思古木中同源的暗灰色光芒一闪而逝。他疑惑地望向静思古木的方向，喃喃自语：“奇怪……刚才……‘种子’为何突然躁动不安？难道被发现了？不可能……”

　　他悄然起身，如同鬼魅般融入阴影，向着静思古木的方向潜行而去。

　　暗流，已然开始涌动。

　　欧阳墨殇身处的漩涡，不仅没有化解，反而变得更加凶险和复杂。

　　那源自混沌之气的秘密，如同一个即将引爆的炸弹，悬在了刚刚建立的，脆弱无比的同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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