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失控的狂想曲

　　天空，仿佛成了一张被肆意泼洒了污秽颜料的巨大画布。

　　暗红色的漩涡缓缓转动，如同无数只窥视人间的邪恶眼瞳；血管般的诡异闪电在云层深处扭动，发出沉闷而令人心悸的嗡鸣，仿佛天地的心脏正在被某种外力强行篡改搏动的节奏。

　　恒古未变的青冥九霄云之天象，此刻正上演着一场光怪陆离，令人窒息的噩梦。

　　血祭坛上空，两股同样源自蚀渊、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状态的恐怖力量，如同两颗骤然升起的灾星，分庭抗礼，将这片天地割据。

　　一方，是端坐于玉辇之上，身绕金紫龙气与赤黑邪能，自诩为新神，眼眸中燃烧着黑色日冕，充满了掌控一切的欲望与威严的羽皇。

　　他感受着体内那几乎要撑裂经脉，却又带给他无上权威感的磅礴力量，尽管有一丝力量分流的小插曲，但他依然坚信，自己已是天命所归！

　　而另一方，则是悬浮于半空，周身缠绕着更加深邃、更加原始、仿佛与蚀渊本源同出一脉的漆黑魔纹，双眼化为纯粹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长发狂舞，散发着茫然、空寂却又无比危险气息的——魔化欧阳墨殇。

　　羽皇那志在必得、蕴含着一丝伪神之威的碾压一掌，被魔化欧阳墨殇周身自然散发出的，那圈混合了混沌与蚀渊本源的扭曲力场轻易湮灭，这让他脸上的狂傲微微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疑与审视。

　　“有趣……”羽皇那恢弘而扭曲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探究与残忍，“竟能承受另一半本源之力而未爆体而亡？看来你这蝼蚁身上，的确藏着连朕都未曾看透的秘密。也好，擒下你，细细研究，或许能让朕对这神力，领悟得更透彻！”

　　他不再将欧阳墨殇视为可以随手抹去的杂质，而是上升为了一个值得他这“新神”亲自出手“采集”的奇特标本。

　　他抬起手，指尖缠绕着金紫与黑红交织的能量，就要施展更精妙的手段，试图禁锢魔化欧阳。

　　然而，此时的欧阳墨殇，或者说占据了他躯壳的那股原始魔性，根本没有“战斗”或“防御”的概念。

　　它只是遵循着最基础的本能——对靠近的、带有威胁性的能量，做出最直接的反应。

　　就在羽皇抬手凝聚能量的瞬间，魔化欧阳那双纯粹的黑暗之眼“看”向了他。没有愤怒，没有警惕，只有一种空洞的、仿佛被蚊蝇打扰了的……漠然。

　　然后，他仅仅只是……抬起了手。

　　没有结印，没有咒语，甚至没有明显的能量波动。只是简单地，朝着羽皇的方向，轻轻一挥。

　　轰——！！！

　　一股无形无质，却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斥力，如同宇宙初开时的原初爆炸，骤然爆发！

　　这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神通或巫法，更像是……世界的底层规则被强行扭曲、排斥外物！

　　羽皇脸色骤变！他周身那浩瀚的护体能量在这股纯粹的、蛮横的斥力面前，竟然如同纸糊般脆弱，瞬间被挤压、变形、崩溃！

　　他连人带那华丽无比的玉辇，如同被一颗看不见的星辰狠狠撞击，轰然倒飞出去！速度快到在空中拉出了一道长长的残影！

　　轰隆隆隆！！！

　　数里之外，一座数百丈高的山峰被倒飞的羽皇直接撞穿。

　　巨石崩裂，烟尘冲天而起！那架由九只青鸾牵引的玉辇，更是在这恐怖的斥力下瞬间解体，化为齑粉。

　　那九只神骏的青鸾甚至连哀鸣都来不及发出，便爆成了漫天血雾与残羽！

　　一击之威，竟至于斯！

　　全场死寂！

　　无论是苟延残喘的避世派战士，还是疯狂嗜血的魔物傀儡，甚至包括面如死灰的木青，都被这完全超出理解的一幕惊呆了！

　　羽皇，刚刚自诩为神明，散发着滔天威压的存在，竟然……被如此轻易地、像拍苍蝇一样随手拍飞了？！

　　魔化欧阳做完这个动作，那空洞的黑暗之眼甚至连看都没看羽皇飞出去的方向，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甚至无意识的小事。

　　他微微歪着头，似乎对周围那些渺小“生物”散发出的恐惧、震惊等情绪波动，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好奇？

　　而就在这时，下方油尽灯枯的幽骸，挣扎着抬起头。

　　他看着悬浮在空中，魔气滔天的欧阳墨殇，又看了看羽皇被击飞的方向，那被蚀渊之毒和绝望侵蚀的心灵中，猛地燃起了一股最后的，疯狂的念头！

　　“呃……呃……”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魔化欧阳嘶吼，试图将那股毁灭性的力量引导向另一个敌人：“杀……杀了……羽皇……！还有……木青……！叛徒……都该死！！！”

　　他的声音微弱，却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魔化欧阳墨殇那空洞的黑暗之眼，缓缓地“挪”向了下方嘶吼的幽骸。他似乎……听懂了？或者说，感应到了那强烈的仇恨与毁灭的意念？

　　他再次缓缓抬手。

　　然而，这一次，他的目标却不是远处的羽皇，也不是木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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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是……下方那依旧在疯狂搏动、倾泻着蚀渊之力的血祭坛本身！

　　仿佛在他的本能认知中，这个不断“吵闹”、散发着与他同源却让他感到一丝“烦躁”气息的东西，才是更直接的“干扰源”？

　　又或者，幽骸那“都该死”的强烈意念，被他那空寂的魔性本能，简单地理解为了……“毁灭眼前能看到的一切”？

　　他对着血祭坛，再次轻轻一挥。

　　比之前拍飞羽皇时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无形斥力，如同上帝挥动的抹布，无声无息地降临于血祭坛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只有一种令人牙齿发酸的，仿佛空间本身在被强行碾碎的嘎吱声响起。

　　那由无数坚固黑石和诡异血胶垒砌、承受了无数攻击都屹立不倒的古老祭坛，在那无形的恐怖斥力之下，如同被投入液压机的沙雕，从上到下，寸寸崩解、坍塌、然后化为最细微的粉末！

　　祭坛顶端那连接天地的赤黑色光柱，如同被掐断了源头的喷泉，剧烈地闪烁、扭曲了几下，发出一声仿佛不甘的哀鸣，随即……轰然溃散！

　　化作漫天飘零，失去活性的暗红色光点，迅速消散在扭曲的天空之下。

　　蚀渊的裂口，竟然被他一击……强行抹平了？！

　　虽然那裂痕并未从根源上消失，但至少，这个最大的能量宣泄口，被暂时物理性地封堵了！

　　这一幕，再次让所有目睹者的大脑陷入了宕机状态！

　　木青目瞪口呆，看着那被凭空抹去的血祭坛，又看了看空中那魔气森森的身影，脸上血色尽失，喃喃自语：“不……不该是这样……这力量……这根本不是引导……这是……亵渎……是毁灭……”

　　他原本的计划是引导蚀渊之力，成就羽皇或者别的什么，而不是这样简单粗暴的，毫无道理可言的抹除！

　　而刚刚从崩塌的山峰废墟中冲出，显得有些狼狈、帝袍破损、发髻散乱、嘴角甚至溢出一丝金色血液的羽皇，正好看到了血祭坛被抹平、光柱溃散的最后一幕。

　　他脸上的惊疑和愤怒瞬间被一种极致的贪婪和灼热所取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羽皇不怒反笑，笑声中充满了发现至宝的狂喜，“朕明白了！你这蝼蚁……不，你这奇特的容器！你并非简单地承载力量，你……你竟然能直接引动甚至修改这蚀渊之力的外在显化？！甚至能触及空间规则？！”

　　他误以为欧阳墨殇能抹平血祭坛，是某种对蚀渊之力的高等运用，而非其混沌本源带来的、不讲道理的“排斥”效果。

　　“完美……太完美了！”羽皇眼中的黑色日冕燃烧得更加炽烈，“若朕能得到你，解析你这具身体和灵魂的秘密，朕何须还要那危险的蚀渊裂口？朕自身，便可成为蚀渊的化身！不，是比蚀渊更完美的存在！”

　　他的目标，瞬间从杀死欧阳墨殇，变成了生擒、掌控他！

　　而魔化欧阳在“随手”抹平了血祭坛这个“吵闹源”之后，那空洞的目光再次变得茫然起来。他悬浮在空中，周身魔纹明灭不定，似乎在……发呆？

　　下方幽骸看到祭坛被毁，光柱消失，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不知是哭是笑的嘶哑声音，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不知是力竭，还是被这完全超出预料的发展冲击得心神崩溃。

　　战场，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僵持。

　　一方是野心勃勃、想要生擒魔化欧阳墨殇的伪神羽皇。

　　一方是意识沉睡、仅凭本能行动、拥有毁天灭地之力却无法控制的魔化欧阳。

　　以及，一个面如死灰、计划彻底破产、不知所措的木青。

　　还有无数在恐怖威压下瑟瑟发抖、不知该继续战斗还是逃命的残存者。

　　天空中的异变并未因血祭坛被毁而停止，反而因为两个“蚀渊本源”承载者的存在，变得更加剧烈。

　　暗红色的漩涡旋转得越来越快，那些血管般的闪电愈发密集。

　　羽皇小心翼翼地靠近，试图寻找禁锢魔化欧阳的机会。

　　他双手结印，一道道蕴含着皇道龙气与蚀渊邪能的复杂符文在空中生成，如同一条条锁链，悄无声息地缠绕向欧阳墨殇。

　　欧阳墨殇似乎感应到了这些带有“束缚”意味的能量靠近，那空洞的黑暗之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不耐烦？

　　他再次抬手。

　　但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排斥。

　　他周身的漆黑魔纹骤然亮起！那灌入他体内、与他混沌本源初步融合却远未炼化的庞大蚀渊之力，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伴随着他一个挥手的动作，轰然爆发。

　　不再是无形斥力，而是化作了一道横扫一切的，纯粹的黑暗狂潮。

　　这狂潮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迹，无声无息地消失，留下一片片绝对虚无的轨迹！

　　光线、声音、能量、物质……一切存在，都被这最纯粹的、源自蚀渊本源的毁灭之力所吞噬、湮灭！

　　羽皇脸色剧变，那些凝聚出的符文锁链在这黑暗狂潮面前如同冰雪消融！他怪叫一声，周身爆发出璀璨的金黑光芒，将速度提升到极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毁灭性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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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道黑暗狂潮擦着羽皇的身体掠过，直接扫向了远方的大地！

　　没有声音。

　　只有一片宽达数里、深不见底的、光滑如镜的绝对虚无地带，取代了原本的山丘、森林、河流……仿佛那块地方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般。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存在，灵魂都为之冻结！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力量”的理解范畴！

　　魔化欧阳似乎对自己这一击的效果有些……“满意”？那空洞的脸上，嘴角似乎极其微小地、僵硬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诡异无比、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

　　他再次转头，那双黑暗之眼，缓缓地、毫无焦点地扫视着全场。

　　仿佛一个刚刚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开始寻找下一个……可以“擦拭”的目标。

　　他的目光，掠过狼狈不堪，脸色铁青的羽皇，掠过绝望颤抖的木青，掠过下方那些如同蝼蚁般渺小的幸存者……

　　每一个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感到一股来自灵魂最深处的寒意，仿佛被死亡的镰刀轻轻触碰了一下脖颈。

　　真正的恐惧，此刻才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所有人的心神。

　　他们释放出来的，根本不是一个可以控制的力量容器，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法理解的，拥有灭世之能的……噩梦！

　　而在这场噩梦的中心，欧阳墨殇真正的意识，正沉沦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混沌交织的深海之底，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毫无所知。

　　这场因野心与背叛而起的风暴，终于彻底滑向了无人能够预料的，失控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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