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烽火燃云阙，杀机现万泽

　　南荒万灵泽的夜，潮湿而窒闷，弥漫着腐殖土与亿万生灵喘息交织的原始气息。

　　方才那场短暂却凶险的灵兽伏击留下的骚动，已被这片亘古丛林强大的包容性与遗忘性吞没，只余下远处不知名虫豸的窸窣低鸣与更深处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兽吼。

　　清冷的月光挣扎着穿透层层叠叠的墨绿色树冠，在林间空地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映照着师徒二人劫后余生的身影。

　　李长风盘膝坐于一块生满青苔的巨石上，双手结印，周身气息微弱却稳定，正竭力从几乎枯竭的境地中恢复一丝法力。

　　强行穿越那混乱狂暴的空间隔层，尤其是最后关头倾尽所有施展守护律令，几乎撼动了他的根基，识海依旧隐隐作痛。

　　欧阳墨殇背靠古树，肩头伤痕已浅，目光却比夜色更深沉。

　　他望着妖藤留下的痕迹，感受着空气中那丝属于万灵殿的、独特的暴虐与野性的残余气息，眉头紧锁。

　　万象真瞳虽能洞察能量轨迹，却难以完全分辨其中细微差别，只知绝非人族修士所为，带着浓重的、属于强大灵兽的原始烙印。

　　“徒儿，联络风息要塞之事，需从长计议。”李长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疲惫，“青冥九霄云独立九天之外，自成一体，与下界法则隔绝。寻常传讯秘法根本不可能穿透那层空间壁垒。即便有为师全盛时期施展言出法随，也需付出巨大代价，且极易被云上强者察觉。”

　　欧阳墨殇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师父所言极是。是弟子思虑不周。看来，想从下方获取云上情报，此路难通。”他原本设想的一些利用特殊灵植或秘术传讯的念头，在青冥九霄云绝对的独立性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那是一片真正悬浮于世外的净土（如今是焦土），进出尚且如此艰难，何况信息传递。

　　“为今之计，唯有尽快恢复，然后寻找返回云上的途径。”李长风下定结论，“只有重回彼处，方能亲眼看清局势，寻找阻止方天义与青霖圣使勾结的机会。”

　　欧阳墨殇表示同意：“师父放心调息，我为您护法，并试着寻找相对安全的路径。”

　　他选定了一个方向，师徒二人再次悄然潜行。欧阳墨殇青影游身法如鬼魅，总能提前避开危险，李长风紧随其后。

　　很快，他们在一处隐蔽山壁下发现了一个狭窄的溶洞入口。

　　洞内阴凉潮湿，有地下泉眼，灵气虽稀薄却纯净，是个适合暂时藏身之所。

　　李长风立刻于泉眼旁坐下，吞服丹药，全力运转功法恢复。

　　欧阳墨殇则在洞口细致布置，并非阵法，而是以混沌之气微妙影响周围环境，形成视觉和感知上的遮蔽，如同最高明的伪装。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溶洞内唯有水滴声与李长风的呼吸声。

　　约莫一个时辰后，李长风气息稍稳，虽远未恢复，但已非强弩之末。他睁开眼：“恢复了二三成，行动无碍，但若要应对强敌，还远远不够。”

　　欧阳墨殇正要开口，忽然脸色微变，万象真瞳猛地扫向洞内那潭幽深的泉水。“水里有异动！不是活物，是……某种追踪印记被触发了！”

　　话音刚落，平静的泉水骤然沸腾。并非高温，而是某种阴冷能量激荡所致。

　　数条完全由漆黑浑浊、散发着浓烈野性怨念与腐蚀气息的水流构成的“触手”，猛地从泉眼中暴射而出，无声无息地缠向二人！

　　这攻击并非法术，更像是以水为媒介激发的、某种强大灵兽的天赋诅咒或追踪印记！

　　李长风虽惊不乱，低喝一声：“律令：水净！” 言出法随之力试图净化驱散那污秽水流。

　　然而，那水流中蕴含的怨念与野性极其顽固，仿佛来自某种上古凶兽的意志残留，律令之力竟未能瞬间将其完全驱散，只是让其速度一滞，颜色略微变淡。

　　而欧阳墨殇那边，那些水流触手在靠近他周身三尺时，其上附着的怨念、诅咒等负面能量如同雪遇烈阳，瞬间冰消瓦解！

　　百毒不侵，万邪辟易！加之混沌之躯对这类能量有着绝对的克制！水流失去了邪恶力量的支撑，哗啦一声散落在地，变为普通泉水。

　　但袭击并未停止。那散落的泉水瞬间又被更浓郁的黑暗能量充斥，这次化作无数细密如牛毛的黑色水针，如同疾风骤雨般罩向欧阳墨殇，同时，溶洞四周的岩壁阴影里，竟渗出粘稠的、带着强烈腥臭和吞噬之力的暗影，如同有生命的沼泽，封堵他们的退路！

　　“是灵兽天赋神通！混合了水系与阴影之力！绝非普通万灵殿成员所能为！”李长风惊怒交加，再次强催律令：“律令：阴影退避！光耀此地！”

　　柔和却坚定的光芒自他手中绽放，暂时逼退了蔓延的阴影，但那无尽的黑色水针却穿透光芒，依旧攒射而至！

　　欧阳墨殇眼神冰冷，身影如烟般晃动，避开大多数水针，同时并指如刀，岁暮终章的力量蕴含于指尖，并非大面积攻击，而是精准地点在几处水针最密集、能量最核心的节点上！

　　“抹消！”

　　无声无息间，那几片区域的黑色水针连同其蕴含的邪恶能量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在密集的攻击网中开辟出短暂的空白。

　　“师父，走！此地已被标记，不能再留！”欧阳墨殇低喝道。

　　李长风也知道情况危急，对方的手段诡异莫测，竟能通过水脉追踪至此并发动攻击，其实力与追踪能力远超预估。

　　他毫不迟疑，与欧阳墨殇一同沿着开辟出的通道，向着溶洞另一个黑暗的岔道急掠而去！

　　身后，那污秽的泉水和粘稠的阴影如同活物般融合在一起，化作更加庞大狰狞的形态，发出无声的咆哮，紧追不舍。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和冰冷的杀意。

　　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手段原始而暴戾，充满了灵兽的特性，证明万灵殿在南荒的势力根深蒂固，并且对他们抱有极强的杀心。

　　追踪而来的，绝非猰貐那等重伤的核心人物，更像是其麾下某些擅长追踪与杀戮的强大灵兽或其天赋投影。

　　师徒二人在地下溶洞的黑暗岔道中急速穿行，身后那融合了污秽之水与吞噬阴影的怪异存在紧追不舍，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暴虐气息。

　　……

　　与此同时，青冥九霄云，凌霄城擎天殿。

　　气氛肃杀而凝重。青霖圣使（自封摄政王）端坐在昔日羽皇的宝座之上，面色阴沉地看着下方跪地颤抖的将领。

　　宝座旁侧后方，一片阴影不自然地扭动着，隐约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散发着若有若无的，与这片云中圣地格格不入的野性气息。

　　“……五艘隼式战船，于风息要塞外空域……同时内部崩毁，坠落云海……无一生还。现场未发现任何敌方强者出手的能量残留……风息要塞方面矢口否认，坚称是其防御阵法反噬所致……”将领的声音带着恐惧，汇报着难以理解的战损。

　　“防御阵法反噬？”青霖圣使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压抑的怒火，“什么样的阵法反噬能同时让五艘战船从内部瓦解？嗯？风汐那个贱人和她那帮残兵败将，若有这等本事，早就反攻凌霄城了！废物！一群废物！”

　　他猛地一拍王座扶手，强大的气劲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那跪地的将领将头埋得更低，浑身筛糠般抖动。

　　这时，那团扭曲的阴影中，传出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仿佛猛兽压抑的低吼：“呵呵……圣使何必动怒。或许，他们说的是‘部分’实话呢？”

　　青霖圣使锐利的目光扫向那团阴影：“方天义，你什么意思？难道真是阵法所致？”他对这个来自万灵殿，自称能给他带来“真正力量”的合作者，始终保持着三分警惕。

　　阴影微微晃动，方天义的身影并未完全显现，只有一双闪烁着幽光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清晰：“我的意思是，破坏，未必需要从外部强攻。有时候，一点小小的‘引导’，就能让看似坚固的东西，从内部自行崩溃。就像……现在的羽族一样。”

　　他话语中的隐喻让青霖圣使眼神一凝。

　　方天义继续慢悠悠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玩味：“至于风息要塞……或许是有高人，‘恰好’路过，又‘恰好’看不管圣使您的行事作风，随手帮了她们一把呢？比如……那两位本该葬身空间乱流的朋友？”

　　青霖圣使瞳孔骤然收缩：“你是说……李长风和欧阳墨殇？他们还没死？！”这个消息比战船覆灭更让他震惊。

　　“死？哪有那么容易。”方天义低笑一声，“尤其是那个欧阳墨殇，命硬得很，可是搅乱了好几次我的计划呢。我留在南荒的一些‘小宠物’刚刚似乎嗅到了熟悉又讨厌的气息，活跃了一下呢。”

　　青霖圣使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李长风还好说，毕竟是十二玉悬山成名已久的峰主，但欧阳墨殇……那个小子太诡异了，炼化蚀渊，吞噬魔主，其实力和潜力根本无法以常理度之。

　　如果他们真的没死，并且回到了南荒，那绝对是心腹大患！

　　“他们必须死！”青霖圣使眼中杀机爆闪，“绝不能让他们再有机会返回青冥九霄云！”

　　“放心。”方天义的声音带着一丝冷酷的自信，“南荒，是我们的地盘。我已经派了‘奚鼠’和‘猲狙’前去招待他们了。它们最擅长的，就是在阴影与水流中猎杀。就算杀不死，也足够让他们疲于奔命，无暇他顾了。”

　　他顿了顿，幽深的目光转向殿外那硝烟隐隐的天空：“至于云上的事……圣使大人，您现在的重心，应该是尽快结束这场无聊的内战，用绝对的武力碾碎所有反对者，真正坐上那尊宝座。只有整合了整个羽族的力量，我们的合作，才能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到时候，区区一两个漏网之鱼，又算得了什么？”

　　青霖圣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动与杀意，目光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你说得对。传令下去！‘云鲸巨舰’主炮充能！目标——祈风台外围屏障！本王要亲自督战，三日之内，必须踏平聆风苑，让那些冥顽不灵的家伙，彻底消失！”

　　战争的号角，再次以更加狂暴的姿态响彻云霄。青霖圣使在方天义的蛊惑下，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快速统一羽族，而欧阳墨殇师徒生还的消息，更是刺激了他加快战争的进程。

　　青冥九霄云的内战，即将进入更惨烈的阶段。

　　而此刻，欧阳墨殇与李长风，正在地下溶洞的复杂网络中，与方天义派出的，名为“奚鼠”和“猲狙”的恐怖灵兽猎杀者，展开一场凶险万分的追逐与周旋。

　　重返云阙之路，遍布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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